月光映照在姬蓮青雄壯的裸背之上,峰巒起伏,像永不消融的雪嶺。
姬蓮青的喉結微微顫抖,似乎有話想說。
元紫藤迷惑地看著他的Alpha。姬蓮青一直是個剛強果決的君主,很少猶豫、躑躅。
但是現在,他被自己圍困住了。
並不是所有的創傷都能修復,也不是所有的虧欠都能彌補。
元紫藤還沉浸在發情的喜悅當中,沒有察覺到姬蓮青的悒鬱。
「......我想,我誤會你了。」姬蓮青吶吶地開口道。
「為什麼忽然這麼說?陛下!」元紫藤收起了浪相,並排坐到姬蓮青身旁,背脊一下竪得筆
直。
他感到不安。
姬蓮青在他面前示弱,如果不是表示寵愛或馴服,那就表示有人要大禍臨頭了!
當然這個「有人」,他有十足的自信,一定不是他。
山雨欲來風滿樓。
「你從未厭棄我的傷痕。即使在最忘情的交歡中也沒有。這樣一個體貼入微Omega,竟然會
寫信嘲諷我的破相?簡直不可思議!」
元紫藤望進姬蓮青的眼眸,裡面盡是深刻的癡戀與悔恨。
他的Alpha,他破相的未婚夫,他的皇帝。
曾經被荒誕的謠言所蒙蔽,但是逐漸揭開謊言的面紗,見到真實的他。
元紫藤眨了眨明亮的雙眼,酸酸澀澀地,卻掉不出一滴眼淚。
他的感情還沒有被逼到無路可退,絕望還不夠深邃,折磨也還不到盡頭。
姬蓮青將他擁進懷裡,親吻著他的左前額,「對不起。」
他的皇帝對他說,對不起。
荒謬得令人想哭泣。
他所遭受到的苦難,他擔驚受怕、殫精竭慮,無羞無恥地賣身賣笑,為的是九五至尊這微不
足道的三個字嗎?
不夠,還不夠。離「足夠」還遠得很。
在命運的輪盤上被玩弄了這麼久,終於輪到他開價的一局了!
元紫藤惡虐地笑起來。
模仿著他的Alpha。
戰場殺伐,縱橫捭闔,然後,君臨天下。
笑聲裡充滿著血色的怨毒。
「陛下,妾身從未怨恨過陛下,所以這句道歉,完全沒有必要。」元紫藤的眼中閃爍著瑩瑩
淚光,「妾身清貧自持,苦等陛下,熬忍多年,究竟值得些什麼,陛下又是怎麼看待妾身望
不到盡頭的苦難......
就請陛下,用實際行動告訴我吧!」
不要去干預陛下的決定。
相國的忠告言猶在耳。
包括過度的仁慈與殘酷。
元紫藤在心底喃喃自語。
陛下,究竟能有多愛我?就請您,展現給您的Omega看吧!
我們之間不需要那種蒼白無力的禮節,只需要最純粹的感情。
無論是深愛或是深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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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其所能地擴張殘酷,延長痛苦。」
皇帝是這麼對他的將軍說的。
葉雲嵐收到姬蓮青的密令,嚴查那些在銀燄帝國皇太子的饋贈裡上下其手的貪官污吏。
原本姬蓮青賜予給元紫藤的妾室津貼與貴重珠寶,足以讓他們一家過著奢侈靡爛的生活,這
些年來,他們卻過得貧困、窘迫,連一件像樣的、沒有補綴過的衣服也穿不上。
所以他們都生得如此瘦弱。
處境寒冷而飢餓。
不見針血,沒有刑具,永無止息的酷刑,儘管他們仍保有純潔之身。
並不是貪官污吏想展現一分生而為人的慈悲;不橫加侵犯只因不願召喚荒神來到他們面前,
審判他們。
當這層顧慮也消失之後,其他庶兄弟們的遭遇就是活生生的榜樣。
他們的生活充滿饑饉與迫餒,動蕩不安,缺乏教育。
還未成年,孩子般的童稚,已經消失了。
所以他們都如此早熟。帶著惶懼的神情,鑽營,識相,誘惑而貪婪。
他們的人生,早已被貪官污吏給徹底剝奪了。
姬蓮青怒火中燒。
葉雲嵐體察皇帝的心意,加倍殘酷地對待元宿的貪官污吏,細節不可盡數,然後把首腦血淋
淋的頭顱砍下,帶回將軍府,摔在元藍鳶的面前。
元藍鳶嚇得尖叫起來。
「難道這不是你想要的嗎?那些剝奪了你的人生、用貧苦與匱乏折磨你們、遲早把你們強姦
完再賣進妓院裡的惡棍們,折磨至死難道不是最公允的處置嗎?」葉雲嵐帶著愧疚地自嘲道
,「我並沒有比他們好上一分,但是我總能完成最血腥最殘酷的任務。
謙謙君子,溫良如玉。你更喜歡相國那樣溫柔體貼的Alpha,但是他不能為你變得殘忍。
抄家、酷刑、夷滅。儘管他們企圖把你們全都餓死,相國也不會為了你,親手把始作俑者折
磨致死,並且砍下他的頭顱,帶到你面前。
他那雙柔弱的手,不能染上一絲血腥。
所有貪墨過一枚金幣的人都必須加倍地折磨。」
葉雲嵐粗魯地抹了抹臉上飛濺的血漿,紅紅白白,還帶了點碎骨。
「也許我應該帶你去看看行刑現場,看著那些折磨你們的惡徒粉身碎骨。當然,若是你想見
識見識,現在去也還不晚。」
元藍鳶怔怔地看著葉雲嵐詛咒著,說著酷刑的細節,即使對於一名千錘百鍊的武人來說,行
刑仍然是一件相當不容易的工作。
何況是把殘酷極致放大。
元藍鳶飛撲到葉雲嵐懷裡,不顧他滿身的血腥髒污,手臂緊緊地環著他粗壯厚實的武人身軀
。
「我,我沒有更喜歡相國。他太纖細、太柔弱了,我不喜歡。
我更喜歡你這樣的Alpha,做著最粗重的活兒,說著最猥褻的情話,對待我沒有半分柔情,
對待那些折磨過我的人加倍的殘忍。」
「對,靡有孓遺。」葉雲嵐用不曾抓著頭顱的那隻手臂輕輕環著他的肩膀,「從前的事,是
我孟浪了。」
元藍鳶的臉頰在他的胸前輕輕摩挲著,「我不介意。只要將軍能為我討回血債,將軍想要對
我多麼粗暴,我都不介意。」
何況,在相國勸解過之後,將軍並未再對他有任何逾矩的行為。
將軍再也不曾親近過他,連言語上的冒犯也沒有,他在將軍府裡就像一位最尊貴的客人,僕
從尊敬他如同尊敬將軍。
將軍待他的態度禮貌而疏離,除了客客氣氣地問候,互道早安,共進晚餐,將軍對他沒有更
進一步的親暱要求。
不是很矛盾嗎?既然貪戀他柔軟的身體,卻又在攫奪之後碰也不碰?
當然,那不會是愛情,一絲一毫的可能性都沒有。
他很困惑,但是沒過多久,他就明白了。
在那個極盡暴虐、殘酷的夜晚,將軍在他肚子裡下了種。
他猜測將軍是有意為之,算準了週期才對他下狠手。
Alpha的發情期,原本就深受繁殖慾望的影響,尤其是對將軍這樣朝不保夕的武人而言,每
一次的發情期,都是彌足珍貴、繁殖能力最強的時刻。
那些淫虐的性玩具,也在惡俗的趣味之外,增加了些微受孕的機率。
契約情人可以滿足將軍的所有要求,他看起來也挺享受性交易,唯獨這件事,契約情人無法
辦到。
他們受過太多摧殘,已經無法落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