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My one and only
※ 終於寫完啦!總覺得要寫點感性的話,結果我現在滿腦子只想睡覺,哈哈。
※ 總之謝謝大家陪我玩了三年,大家都在一眼三年!可是我真的有HE,我沒有騙人喔!
※ 利久的姓一直打不出來,所以、我決定用空格代替了(被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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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會不得不將藥癮症狀嚴重的人們關進保護室。
亦有寥寥幾次,有人偷藏禁藥在臥室吸食,就算在第一時間就打開氣窗及抽風設備,
嗆進鼻腔中的煙霧與殘餘的氣味,仍然令夏油傑在盥洗室內劇烈嘔吐。
值得慶幸的是,已然接近平時他要離去的時間,他天真地以為所有人都像他一樣,能
夠抵擋禁藥的誘惑以及忍受戒除的不適,於是沒有準備他不在時的應急方案。
他無奈地笑著安置其他人,嚴厲斥責偷用禁藥的不成器傢伙是猴子,復又撫慰被他難
得的冷酷驚嚇的人們,直到一切回復寧靜,他才更換衣物返家。
在計程車上編輯訊息時,微顫的手指老是按錯字符,汗珠不斷滴落在玻璃面板,緩慢
滑落,像暴雨中的窗,司機關懷地問他:「有點冒昧,不過,需要送您去醫院嗎?」
將不太舒服,讓五条悟今晚獨自吃晚餐的訊息傳送出去,他的笑容有點無力,卻很真
誠:「謝謝您的關心,我想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踏進家門,瞬間放鬆的神經使勉強壓抑的不適完全爆發。
他完全吐不出來了,卻還是無法克制地壓著洗臉臺邊沿不斷乾嘔,不順暢的呼吸嗆進
氣管,伴隨著咳嗽,一小股混雜胃酸的唾液滴落在雪白的陶瓷上,整條食道如同火焚般的
燒灼。
受過傷的右臂再也無法分擔他的體重,他重重跪落地板,卻不太感覺到磁磚的冰涼,
因為他的體溫已經下降到與磁磚相差無多。
握住抽搐到筋肉痠痛的右臂,輕輕按摩,冷汗浸濕他的衣物,在頭髮末梢吊掛無數顆
水珠,他垂著頭,撫著完全不聽使喚的手臂,語調溫柔:「別這樣、悟看到了、會、很擔
心的。」
他蜷縮著感受顫抖的浪潮,在恢復些許力氣的間隙,他才緩慢起身沖澡。
拉開門把,欲尋找情急之下,忘了帶進浴室的乾毛巾,就看到五条悟雙手舉著大浴巾
等他。
他笑著問:「悟,你吃過了嗎?」
「吃啦!吃了燒肉飯糰,醬汁甜甜的,還滿好吃的,但是新推出的檸檬綠茶又酸又苦
,難喝得要命,我只喝了一口就差點吐出來,只好整罐拿去丟掉。」五条悟看著他蒼白的
臉以及毫無血色的唇瓣,很快就用大浴巾包裹他的頭部搓擦。
「呵呵,新的飲料、不含、糖嗎?真意外、悟、會拿、無糖飲料。」
「當我是什麼啊?又不是有加糖就什麼都吞得進去。」
柔滑輕薄的睡袍無法維持夏油傑的體溫,五条悟替他吹頭髮的期間,他低著頭,偶爾
輕微顫抖。
乾燥暖熱的頭髮,讓疲憊的夏油傑昏昏欲睡,但他被哼著歌的五条悟拉起身,強硬地
脫除睡袍,換上蓬鬆柔軟的雪白毛衣,大得不可思議的毛衣蓋住他半個手掌,下襬長至大
腿中央。
他沒有這樣的衣服,料想是五条悟不知何時替他買的,他無奈地笑著推拒五条悟替他
套上雪白毛褲的舉動,輕聲說:「悟,我沒事的,我自己來吧。」
「不行!傑現在不舒服,不舒服的人就要接受照顧!」
「我怎麼有種、悟正在、玩換裝遊戲的感覺呢?」夏油傑沒有堅持,扶著五条悟的肩
膀笑著調侃。
「哼哼呼呼呼,被發現了呢!傑現在一副讓我隨便擺佈的樣子,我當然要趁機玩個過
癮啊。」五条悟大方地笑著承認了,將帶有雪白狐狸耳朵的毛斗篷披蓋夏油傑。
「這個、難道是?」
「沒錯!是之前幫那兩個小鬼頭買小貓斗篷的時候,順便買的喔。」
夏油傑不用照鏡子,也能想像如今他滑稽的模樣,肯定像極了一隻胖成球的狐狸,忍
不住低聲笑了起來。
五条悟熄滅燈光,憑藉手機的照明功能把夏油傑帶至沙發,他在夏油傑尚未反應時,
將他公主抱起來,坐下。
夏油傑的下背抵住沙發扶手,臀部半是沉進坐墊,半是挨靠五条悟的大腿,腿彎橫跨
五条悟,而足底安放在另一端的坐墊上。
五条悟曲起夏油傑的雙臂,柔和地壓彎夏油傑的背脊,讓夏油傑的頭枕在他的肩膀,
接著環抱被他團起來的夏油傑。
「呵呵,悟在、做什麼呢?」
「傑現在的感覺怎麼樣?」
夏油傑的姿勢與周遭的黑暗,讓他聯想到蜷縮著手腳的胚胎,五条悟暖熱的體溫不斷
透過毛衣傳導過來,困倦的他低聲道:「很暖和、也很安全。」
「那、傑就這樣稍微休息一下吧。」
五条悟的氣息讓顫抖的間隔延長,吐不出來的低喘與呻吟也將近消弭,突然湧現的不
適依舊令夏油傑緊張,但對他無法遏止的反應沒有絲毫動作的五条悟,使他逐漸放鬆下來
。
在身體平靜後,夏油傑輕聲問:「悟,你會覺得無聊嗎?」
黑暗中傳來五条悟認真的回應:「噓!我在算你的呼吸,已經算到第521次了,傑你
不要打斷我。」
「是嗎?」夏油傑輕輕笑了起來,也專注到自己的呼吸上,柔軟的、緩緩的,沉積在
體內那些骯髒沉重的黑沙,輕輕被吐息帶了出來,融化在朦朧的寂靜裡。
他就這麼疲憊卻舒適地睡著了。
日光自昨夜無人理會的窗簾間隔長驅直入,洋溢春日獨有的暖熱及薄紅的色調,使得
夏油傑的後頸微微出汗,他拉掉柔軟的兜帽,凝視五条悟在玻璃折射的光暈中,睫毛末梢
沾染七彩,而粉色的雙唇微啟,似乎打著一層溫潤的光。
等夏油傑反應過來,他已經吻上時常帶著笑意、形狀姣好的唇。
他睜開雙眸,視線飄向五条悟的眼瞼,還沒開始慶幸它仍安穩閉合,五条悟就緩慢睜
開眼睛,夏油傑別過臉,耳畔傳來五条悟略帶沉悶的低喃:「這是什麼?報償嗎?也太廉
價了吧?傑別想這樣輕易就打發我。」
「不、我只是單純地想偷親悟而已,沒想到居然被發現了。」夏油傑坦白承認,說完
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樣啊?那傑、我跟你講一個秘密,就是我現在其實是在說夢話,你可以繼續偷親
。」五条悟說完就閉起雙眼,但壓不下的嘴角洩漏了他真正的心情。
夏油傑憋著笑,正湊到五条悟嘴角,五条悟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抬起右手,捧握
夏油傑後腦壓往自己,兩人雙唇接觸,五条悟輕快地啵了一聲,隨即躺倒在沙發椅背,愉
悅地叫嚷:「我剛剛在夢遊,傑你可以繼續偷親喔。」
「悟。」彎著眉眼的夏油傑明白他應該起身盥洗,卻低著頭說,「我餓了。」
五条悟立刻拉直背脊,湛藍的雙眼晶亮,詢問的語調卻有些小心翼翼:「那、要到床
上嗎?」
「不是。」夏油傑笑了起來,「是字面上的意思。」
五条悟一點都不感到失望,他興奮地將臉埋進夏油傑的頭頸之間,臉頰來回擦蹭,語
氣盡是純粹的喜悅:「太好了!傑你好厲害!那傑你想吃什麼?麵包?咖啡?不行,現在
先不要喝咖啡比較好,還是湯?粥?雜炊?玉子燒?」
「還是玉子燒跟味噌湯吧?我還是、最喜歡這個了。」
「這樣啊?那我們去找老爹吧!」
「悟,我愛你。」
五条悟瞪大雙眼,心底依舊無法克制地流露出恐慌,他半張著嘴試圖給予回應,被夏
油傑反手用掌心摀住。
他輕聲說:「悟,沒關係,我只是想告訴你這件事,你不用回應我,我知道的。」
儘管喜歡,並且覺得有意義,卻也有突然產生厭倦感的時刻。
兩人幾乎相同的作息時間,令五条悟的精神肉眼可見的飽滿,他追上在玄關處套上外
出鞋的夏油傑,歡快地招呼:「嗨~我出門上班啦!」
「呵、我去動物園看猴子了。」夏油傑大拇指揉著眉心,轉向五条悟勉強笑道。
「欸耍猴的!」五条悟若有所思的神情一閃即逝,他雙手比劃出皮鞭的模樣揮動,笑
得相當恣意,「那要不要、搞個東西教訓教訓他們啊?」
夏油傑失笑,無奈地搖了搖頭,戲謔地說:「我先抽你試試看效果如何好了。」
「傑你殘酷!無情!我們明明昨天才剛睡過!你居然這樣對待我!」五条悟蒙著半張
臉假哭,不經意露出的嘴角毫不掩飾地展現饜足的得意。
夏油傑垂下肩膀,也裝模作樣地深深吐出一口氣:「啊——我說今天怎麼特別疲倦呢
?原來精力就是被你這傢伙吸光的呀?」
「胡說!我明明昨天都有好好地灌進去,一滴都沒有流出來喔。」
夏油傑單手捂住臉,紅著臉疲憊地低笑兩聲,他想起昨夜的場景,激烈而溫柔,彷彿
想將對方埋進身體,也想讓身體就此沉溺般地陷入綿長而深刻的懷抱。
歪著頭偷瞄他表情的五条悟,伸手環住他,往後倒靠門板,曲起一隻腳,宛如哄小孩
子般搖晃,輕佻而又悠然地說:「傑這麼累啊?不然今天就別去了?」
夏油傑愣怔片刻,閉上雙眼,調侃地說:「悟每次都是同一招。」
「有用就好了啊。」五条悟不以為然,笑得吊兒郎當,輕戳夏油傑的腰,「不然傑你
說,有用嗎?有用嗎?有用嗎?」
「……明天就可以休息了,況且、」夏油傑不打算接他的話,輕戳幾次沒有得到回應
的五条悟,轉而撫摸回想起趣事,低笑出聲的夏油傑腦袋,輕柔的語調裡暗藏細膩的關愛
,「還是有可愛的猴子的。」
五条悟輕拍夏油傑的背脊,乾脆放開,用命令的語氣道:「傑,我今天載你去好了,
等我!不要偷跑!」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夏油傑,自暖熱且幾乎平放的皮椅醒來,車輛並未行駛,五条悟亦
放低座椅,交叉長腿,拿著手機玩遊戲,夏油傑連忙望向窗外,認出景物在盤星教後方的
空地,才鬆了口氣。
「醒啦?」五条悟收起手機,伸手撫摸夏油傑的額頭,沒有察覺異樣的溫度才勾起微
笑,「雖然晚了一點,不過我跟真奈美講過了,她會幫忙處理。」
夏油傑解開安全帶,感嘆地說:「給你們添了好多麻煩。」
「小意思。」五条悟笑得毫不在意,「如果傑不偶爾這樣,怎麼顯得出超級大帥哥五
条悟的英明神武呢?多少讓我刷一點存在感吧。」
「悟,我愛你。」
幾乎每隔兩到三天,夏油傑就會向五条悟低柔地說這句話,五条悟自一開始的驚訝,
再到滿足,接著坦然接受,此時他眼底閃過一絲他沒有察覺的困惑,眼見夏油傑即將推開
車門離開,他馬上喊住夏油傑笑著說:「晚上我會來接你,別亂跑啊。」
夏油傑沒有回應,關閉的車門令五条悟嘟了嘟嘴,但見到夏油傑繞到另一側,敲擊他
車窗時,不由得瞪大雙眼,他拉下車窗,凝視著夏油傑將手伸進來捧住他的臉頰,以大拇
指搓揉他逐漸閉合的眼瞼。
「悟也很忙,今天因為我的關係,已經遲到了吧?還不知道會被說成什麼樣子,我知
道悟可能不在意,但是我好不容易才喜歡上現在的自己,別讓我有機會討厭呀。」
夏油傑轉身離開,五条悟攢住夏油傑的手指支支吾吾地說:「但是、我真的很擔心傑
啊。」
「那、我要回去的時候再傳訊息給你,好嗎?」
「一定要傳啊!」
「晚上再連絡吧。」夏油傑將頭探進車窗親吻五条悟,看五条悟鬱悶的表情一點一點
地發亮,笑著朝他揮手,輕聲叮嚀,「悟,別累壞了。」
「嗯,走囉!」
五条悟的唇邊,揚起一抹醺然欲醉的笑意。
三個月後,盤星教送走第一批戒癮康復者。
以此為由,夏油傑向法務省與厚生勞動省爭取到共同支持的經費與資源。
有些康復者返回日常生活與工作,有些則自願留在盤星教,協助新的禁藥成癮者戒除
,收容人數由十名增加至二十五名。
再過六個月,新的一批戒癮康復者離開,許多政商名流亦慕名而來,紛紛開始捐贈,
甚至有一般民眾詢問是否能夠一同修習教義及打坐。
夏油傑笑著婉拒,依舊招收禁藥成癮者,但不阻止返鄉的康復者成立新的道場,甚至
會在力所能及之處,給予相關訊息與金額。
儘管夏油傑沒有要求,不知何時開始,留下的康復者自發更換法衣、剃除頭髮,在道
場中鍛鍊的肌肉在遠離禁藥之後,顯得格外孔武有力。
初次見到的五条悟還愣了一下,向夏油傑說:「一向一揆?」
「悟別把大家形容得跟僧兵一樣呀。」夏油傑先是無奈嘆息,接著目光瞥過利用空暇
時間伏地挺身作為晨練的大家,終究忍不住笑,「那可不是我要求的,不過悟,別告訴大
家喔,他們可是會很傷心的。」
而其他返回故鄉的康復者,夏油傑在說完祝福的話後,就沒有再送,他隻身前往秘密
的小房間。
內裡的木桌固定在三面牆的夾角,僅有一把椅子,牆上僅有一臺正對玄關的顯示器,
正實時反映人們的離去狀況。
夏油傑支著頰,人們陸續放到門把上的手,目光柔和。
「沒想到,夏油你真的會在這裡。」
「真奈美?妳怎麼會來?」
「五条說的,他說他今天有場大手術,沒辦法來。」菅田真奈美兀自走進房間,閉合
門板,眼見沒有多餘的椅子便直接倚靠在桌邊,對夏油傑微笑,「還說今天是畢業典禮,
沒人來陪你的話,說不定會躲在這裡偷哭。」
「沒那回事,悟太誇張了。」畫面投來的微光使夏油傑眼裡有一層潤澤,他朝菅田真
奈美招手,「真奈美,妳還記得他嗎?雖然已經有點久了,但應該還記得吧?妳上次來幫
忙的時候,剛種下種子,就蹲在花圃旁邊等發芽的那一個。」
「夏油君,你都說已經有點久了,我怎麼會記得呢?」菅田真奈美語調冷淡,見夏油
傑還準備一個一個數過去,忍不住輕嘆,「既然那麼在意,那怎麼不在那裡跟大家好好道
別呢?」
「我在那裡的話,大家會捨不得走的。」
「我看這些人也不怎麼打算走喔,現在這個差不多已經考慮了十分鐘了吧?真不知道
為什麼你還有耐性在這裡靜靜地看。」
「大家只是有點害怕而已。」夏油傑微微笑著,「人總是要先瞭解自己的無力,才能
懂得自己真正的強大,他們已經體會夠了,所以一定可以成功走出去的。」
「隨你便吧,一想到被那個五条給使喚了,就覺得有點不開心。」菅田真奈美雙手抱
胸,塗抹鮮紅蔻丹的食指在潔白的手臂上不斷輕點,而後朝夏油傑俯身,「夏油君,五条
的個性那麼差勁,哪天你厭倦了,隨時歡迎唷。」
「嗯?真奈美,妳剛才說了什麼呢?我沒聽清楚喔。」夏油傑轉過頭來,瞇起眼睛笑
,同時將椅子讓給菅田真奈美,退到後方,倚靠牆壁站立。
菅田真奈美不客氣地坐上唯一的椅子,翹起腳,抬頭凝視畫面中拉開門把的人,在霎
時漫進屋內的暖光底下,浮現一抹自信的笑,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輕聲說:「哼,沒勁
。」
其間,兩人有共同長假的時候,又去了趟小笠原群島遊玩。
在潛水以前,夏油傑特意找小林大叔認真仔細地詢問有關安全確保的事項,還謹慎比
對在網路上查到的資料,遇到不同的地方,也會再次詢問。
五条悟在後面聽得滿臉通紅,被小林大叔發現,狠狠嘲笑了一頓。
夏油傑茫然地回頭,五条悟才含混不清地說:「都是太陽太曬了啦!傑你到底好了沒
啊?我們快去潛水涼快一下。」
緩慢揚起微笑的夏油傑,邊走向五条悟,邊凝視食指,猶豫許久才輕戳五条悟的側頰
,別開視線,彆扭地說:「我覺得悟、還是要多笑一笑,才會顯得更好看一點吧?」
五条悟像是瘋掉般,發出各式不同的笑聲,末了趴到夏油傑背上用兩根食指指尖觸壓
夏油傑的臉頰,笑得十分燦爛,用引誘的語氣說:「傑都好不容易到這麼空曠的地方了,
不用力地笑一笑,不是很虧嗎?」
夏油傑難得哈哈大笑起來,五条悟趁機一溜煙往前跑出一段距離,才說要比賽,輸的
人晚上要在廣場對贏的人告白。
挑起一側眉毛,夏油傑望向全力疾奔的五条悟背影,邊慢悠悠地走向沙灘,邊環起嘴
大喊:「悟!我愛你!」
只見眼前的五条悟在平地一腳踩空,整個人撲陷進沙灘。
夏油傑忍不住發出比剛才更加響亮的笑聲。
而平時的短暫假日,偶爾會在家裡一同看影片、玩遊戲,或是各做各的事,有時候則
會出門繞繞。
「悟,你之前不是幫利久爭取到一個研習程式設計的機會嗎?利久很感謝你喔。」
「小事一樁。」五条悟輕輕揮手,隨即用期待的眼神注視夏油傑,「傑你覺得我是不
是很厲害啊?」
「呵呵呵,很厲害很厲害。」夏油傑隨意地鼓著掌,「但是莫名包夾在課程中的三維
建模與虛擬實境技術,可是讓他叫苦連天喔。」
「可是我看他做得很好啊,利久本身就很有才能,也學得很刻苦,他的指導教授可是
偷偷問過我好幾次,他有沒有意願到一些頂尖的公司上班喔。」
「這我也有聽利久說過,他目前沒有離開東京的打算。」
「對吧!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像利久這麼優秀,就應該留在御三家醫院替大家多做
幾個複雜手術的實境模型啊。」
「悟肯定沒有對利久好好講過吧?」夏油傑笑得無奈,輕輕搖頭,「而且悟一個人當
四五個人用,已經習慣了,就會覺得一個人當兩個人用的工作量,是輕鬆隨便的任務吧?
」
五条悟垂下頭,顯得有些沮喪,他不服氣地嘟噥:「可是他做得到啊。」
「我知道,所以我跟利久講過了,沒事的。」夏油傑伸手輕輕揉捏五条悟的頸部,「
我沒有要責備悟的意思,我是想說、悟有空的時候還是多休息一下比較好吧?也要跟大家
說清楚喔,還是、悟覺得溝通跟交流很麻煩,所以都不做說明與解釋呢?這樣可是會讓大
家誤會,悟要求既高又不負責任喔。」
還沒等五条悟回應,遠方就傳來一陣隱蔽的驚呼。
進入酷暑後,逐漸轉熱的天氣使得夏油傑的衣袖越來越短,右臂猙獰的疤痕就完全裸
露出來,夏油傑起先並不在意,但在兩人出去用餐之際,五条悟總會沒聊幾句就盯著疤痕
出神。
夏油傑終於明白,五条悟為什麼會沒養好傷,卻記得將咽喉外的疤痕清除,他心想,
找機會問問硝子,看看她知不知道要怎麼消除疤痕好了。
因此,夏油傑就連夏天,也穿著長袖襯衫,他將衣袖折疊到臂彎,剛好掩蓋疤痕,過
高的氣溫則令他解開三顆鈕扣。
起風時,絲質衣料就開始鼓盪,流暢健壯的肌肉線條若隱若現,吸引眾人目光,而垂
吊的湛藍飛行石掛墜,更是將眾人視線集中到更深處。
五条悟瞪視周遭藉由鏡子補妝窺看的女白領、女學生邊偷瞄邊對同伴發出興奮又克制
的呼喊,以及幾名毫不掩飾視線的清秀男性,又望向夏油傑胸前得以隱約看見腹肌的空隙
,不高興地說:「吼!這些人是怎樣?眼睛真的很不客氣耶!」
「我看還好吧?有一部分是在看悟喔!平時悟不是很沾沾自喜嗎?」
「臉跟胸完全是不同的部位好不好!」
「是這樣的嗎?」夏油傑似笑非笑地勾起衣襟,朝五条悟搖晃,「呵呵,不然悟你跳
進來擋呀。」
「傑你不要以為我不敢喔!」
五条悟揪住夏油傑胸前的衣料,將頭湊到夏油傑胸前。
銀白色的髮梢輕觸夏油傑的頸部及鎖骨,搔癢感令他忍不住低笑,他瞇細的雙瞳略帶
寒意,掃視眾人一圈便逼退了所有視線,而後輕拍五条悟的手指,挑起幾綹頭髮,避免它
們勾住銀鍊,不小心拉痛五条悟的頭皮,笑著輕聲說:「玩笑就開到這裡吧,悟再扯的話
,扣子就要掉了喔。」
抬起頭的五条悟,不開心地別過臉,眼角餘光仍籠罩著慢條斯理扣起鈕扣的夏油傑,
直到夏油傑朝他聳肩,才撇嘴道:「這還差不多。」
炎熱的天氣令夏油傑很快就沁出薄汗,五条悟看著晶瑩的汗珠自夏油傑的鬢角流下,
又望向不遠處的甜點店,玻璃櫥窗展示著各式聖代,他連聲道:「傑傑傑!你看那裡有聖
代耶!我們去吃吧!」
「可是、悟你……」
「沒問題啦!我要吃上面的餅乾跟蕨餅!其他的部分就交給傑了。」
夏油傑輕輕點頭,就被五条悟扯著手臂疾衝,忍不住笑著制止:「別用跑的呀悟,聖
代又不會跑。」
「我迫不及待了啊!」五条悟拖著夏油傑跑出一段距離,才突然感到些微阻力,望向
夏油傑的視線盡頭。
那裡有間打烊的酒吧。
停下腳步的五条悟,令夏油傑柔和地笑了笑,他輕拍五条悟的背脊,踏進店門,神色
如常地回頭問:「悟,我要點抹茶聖代,你要加糰子嗎?看起來加了很多糖喔。」
「要要要,我要加!」
時序轉涼,夏油傑將《植物療法師的天然家庭藥方》疊放在書櫃裡層,與《基礎醫學
導論》、《30年不生病的健康管理法》與《不老不生病的第一長壽料理》並排。
原本想補充有關外傷及呼吸道保健有關的知識,沒想到意外發現,酒精雖然可以加速
入睡,但會造成淺眠而影響睡眠品質。
他在馬克杯中注入含有百合花、蔘片、枸杞子等漢藥材料共同熬煮的茶湯,遞給五条
悟。
「不是酒啊?」五条悟嗅聞淺褐色的液體,一飲而盡之後才吐出舌頭,「哇啊!這什
麼好奇怪的味道?現在的神棍還要兼職販賣草藥了嗎?」
「這是幫助入睡的茶水,配方也給硝子看過,她說應該沒有問題,總是硬要給悟喝酒
好像有點不太好。」夏油傑也倒了一杯啜飲著,特殊的草腥味的確有些不討喜,但加上百
合花淺淡的香氣,還勉強可以入口,「既然悟不太喜歡的話,我就再試試別的配方吧。」
「是傑特別準備的啊?」五条悟咂嘴回味,笑著趴到夏油傑身上,「倒也不是不能接
受,酒的話,偶爾也可以喝喔!畢竟是傑調的嘛,傑做的飲料都很好喝。」
「這樣嗎?」夏油傑笑了起來,伸手扶住短暫倚靠他手臂,就瞬間陷入睡眠的五条悟
臉頰,這已經是入冬以來的第十次,分明就寢的時間比往年提早了,他忍不住搖晃五条悟
,見到五条悟的雙眼微睜,就問,「悟,最近很累嗎?還是遇上什麼事了?」
五条悟緊閉雙眼,睜開,用力搖了搖頭,而後笑著在夏油傑身上磨蹭,輕佻地說:「
我上輩子可能是熊吧?現在冬眠的時間到了。」
「正經點呀你!」
「啊!那大概是傑的魔藥很有效吧?我被傑迷倒了。」五条悟搖搖晃晃地走到床邊,
邊撲向床邊笑著說。
隔天,五条悟抽空到家入硝子的診間,捏著一沓牛皮紙袋包裹的文件,裝模作樣地敲
了敲門。
「請進。」家入硝子見到是五条悟,就耷拉眼皮,慵懶地朝他擺手,讓他隨便坐,「
今天又是什麼風把你吹來的呀?」
「大概是、一陣清爽的微風?」
「哈哈少來!不會是五条你又把哪個學生還是同事弄哭了吧?這次就連夏油也搞不定
了嗎?」
「你們人真的很差勁耶!老是要我的傑幫你們解決一些奇奇怪怪的雜事!要不是傑玩
得很開心,我早就把你們一個一個都綑起來打一頓了。」
「我好像聽到了全醫院個性最差勁的人在指責我差勁,感覺好不真實喔。」家入硝子
輕嘲地笑,五条悟滿臉不以為然,卻也不太介意,於是家入硝子拍了拍手,「好了,切入
正題,所以到底是什麼事?」
「硝子,你有沒有聽說過什麼病是會一直做夢,還是那種有知覺的夢,夢境的記憶很
清晰,而且偶爾會連續做一整個晚上的啊?」
「姑且問一句,是誰出現這種症狀了呢?」家入硝子一下就切換成工作模式。
五条悟笑著指向自己。
家入硝子由電腦調出檔案,卻被五条悟阻攔,只好抽出一張空白的病歷專用紙書寫,
淡淡地說:「聽起來像是多夢症,查過腦波了嗎?順帶一提,五条你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會
得這種纖細的病的人耶!」
「查過了,所有的功能參數都正常。」五条悟笑著將手裡的牛皮紙袋交給家入硝子。
「原來如此,那唯一可以解釋的,大概就是心理層面的問題了。」家入硝子抽出文件
,一項一項仔細查看,「你跟夏油最近還好嗎?不會又吵架了吧?」
「傑對我很好喔。」
「那就奇怪了,你還有聯想到什麼事嗎?」
五条悟難得沉吟許久才開口道:「真的要說的話,就是、傑對我告白了,還告白了成
千上萬次吧?但是……我遲遲沒有回應他。」
「五条,你真的是個人渣耶!不是你先主動追求的嗎?」
「嗯,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五条悟輕輕擺了擺手,「硝子,我再問一下,這
種病不會死吧?」
「不會,只會睡得很差而已,除非你自己神智恍惚,跑去跳樓。」家入硝子的筆停在
空白的建議欄,「對了,五条你需要安眠藥嗎?」
「喔,那就不是什麼大事了。」五条悟搖頭,接過家入硝子完成的病歷專用紙以及腦
波報告書,看了兩眼建議欄上填寫的追蹤字樣,重新整份瀏覽完畢後,直接將所有資料全
部撕碎,塞進診間裡的機密資料銷毀收集箱,「對了硝子,這件事不要告訴傑喔!不然他
一定會擔心到哭出來。」
五条悟瀟灑地晃出診間,輕輕哼著的曲調彷彿帶著一絲笑意,留下凝視機密資料銷毀
收集箱的家入硝子,突然間,她的手機震動,低頭一看是提示帳戶到帳的訊息,看著金額
,她忍不住嘆息。
「這到底是診療費還是封口費呢?這個人渣。」
夏油傑在中午接到天內理子的通話請求,她從來不曾這樣做過,於是他急匆匆地放下
筷子,到戶外詢問天內理子,發生什麼事了?
天內理子小心翼翼地輕聲問:「最近跟悟哥,晚上有特別做什麼嗎?」
「嗯?」微妙的語氣令夏油傑不由得想歪,他盤算起兩人最近的親密次數,而後他很
快截斷紛亂的念頭,「小理子怎麼會突然這麼問呢?還是在一個算是不太方便的時間。」
「悟哥他、在打瞌睡。」沒有立即反應的夏油傑,令天內理子連忙補充,「不是說不
可以休息,只是、只是悟哥之前不這樣的。」
「沒事的小理子,可以麻煩妳說清楚一點嗎?」
「悟哥平時沒有事的時候,都在醫院晃來晃去,雖然很煩。」話筒對面,夏油傑略帶
無奈的笑聲讓天內理子平靜了下來,「但是、最近悟哥常常在椅子上睡著,跟他說要不要
到床上休息一下?我會幫忙保密的。結果悟哥笑著把我整理好的頭髮弄亂,說什麼要是突
然想擺擺架子不起來,說不定會在夢裡被追殺,表情跟語氣都像平常一樣欠揍,但我莫名
覺得、好不安。」
「悟在天氣轉涼的時候,本來就比較容易疲倦。」夏油傑權衡許久,決定不告訴天內
理子,五条悟最近都很早睡的事,「但是既然小理子妳注意到了,那悟說不定真的有哪裡
不太舒服,小理子妳就暫且不必太擔心,但如果悟的精神持續變差,再麻煩小理子告訴我
一聲,必要的時候,隨時都可以打給我。」
「嗯!我知道了!」重新回復明媚的少女嗓音在耳畔響起,夏油傑忍不住露出一個淺
淡的笑。
「小理子,謝謝妳告訴我這件事,我也會多加注意的。」
五条悟的神色如常,下班後與夏油傑一同用餐、閒逛、玩遊戲,他在夏油傑再次操作
失誤,卡丁車撞擊賽道,不停打轉,詢問夏油傑:「傑,你有什麼心事嗎?今天一整個晚
上都盯著我看,難道是、超級大帥哥五条悟又變得更帥了?」
「可以這麼說吧?」夏油傑難得正面回應他的自誇,令五条悟愣怔片刻,只見夏油傑
將拇指抵在五条悟眼瞼,輕柔揉搓,「我發現悟的長相越來越朝我靠攏了,都快變成瞇瞇
眼了呢。」
「呿!傑這種炫耀的膨脹氣味到底是跟誰學的啊?」五条悟笑出咯咯聲,「一股遊樂
園的鋁箔汽球味。」
「你說呢?」夏油傑似笑非笑地挑起一側眉毛,望著不到九點就忍不住打呵欠的五条
悟,語調溫軟,「最近,悟有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事呢?」
「我的小玫瑰很香?」
「就噴在最底層而已,除了我以外,沒有其他人會聞到的,不是用來招蜂引蝶的喔,
悟大可以放心。」
「那、我的小布丁可以自我增殖?」
「都多虧了悟,現在已經有更多人手了,我也會更小心的。」
五条悟滿意地點頭,思考片刻,他低聲說:「傑,我在夢裡,能聽到聲音了。」
倏地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五条悟的敘述,夏油傑得知盤星酒吧有人鬧事,臉色立即凝
重起來。
「傑,怎麼了嗎?」五条悟朝夏油傑笑著詢問,隱約還有股輕鬆自在感。
「嚴格來說也沒什麼。」夏油傑半斂眼簾,表情並不像話裡意思般無關緊要,「真奈
美剛才跟我抱怨,自從我不在以後,盤星常常有人鬧事,雖然真奈美很強勢,不過她畢竟
是個女孩子。」
「既然傑很擔心的話,那就過去看看啊。」
「可是悟、」
五条悟輕輕擺手打斷他的話,毫不在意地說:「一點小事,之後隨時都可以聊,去吧
。」
「悟,我煮好茶了,你喝一喝趕緊去睡吧。」夏油傑換上外出服,拿取鑰匙,路過五
条悟時,對他笑得柔和,俯身在五条悟的嘴唇上落下一吻。
「悟,我愛你。」
五条悟笑著朝他揮手,望著夏油傑離去的背影,他甩了甩頭,眼前的景象出現重影,
他皺起眉頭,半張的雙唇直到夏油傑的跫音遠去,依舊沒有吐出半個音節。
到酒吧鬧事的客人,並非是夏油傑想像的毒梟餘黨,而是菅田真奈美的愛慕者,夏油
傑哭笑不得地被菅田真奈美抓去做擋箭牌。
許久不見的家人們紛紛想將他留下,等營業結束後好好喝一頓。
對於大家的期待,不好推辭的夏油傑,借用吧檯角落,用攪拌法給拉魯、米格爾以及
木利久調製了甜美順口,帶有慶祝意味的Manhattan(曼哈頓)。
而給菅田真奈美的調酒,則是不惜以左手搖晃雪克杯,也堅持要調出的特殊調酒
Suffering Bastard(受苦的混蛋)。
夏油傑瞇起雙眼、似笑非笑地把酒遞給菅田真奈美,菅田真奈美裝作沒有看見夏油傑
分開濾蓋時,偶爾會微微顫抖的右手,在酒液表面篩下數顆幾不可見的小泡沫。
她知道夏油傑是真的有點生氣了,於是接過酒的時候,俏皮地吐了吐舌尖。
夏油傑與大家約定好下個月公休,再帶紅酒來聚聚,在午夜前趕回了家。
他抵住把手,輕輕打開房門。
昏暗的室內令他懸在半空的心,安穩落回胸膛。
他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響地沐浴,拉開棉被,坐到床上,靜靜凝視五条悟的睡臉。
觀察一段時間,沒有發現任何異狀才露出淺淡的微笑,躺進被窩。
巨大的恐慌如同浪潮般瞬間將夏油傑拍醒,他望著五条悟皺緊的眉頭與摸索著伸出的
手,他明白一定有什麼在夢境裡困住五条悟,也明白他或許應該等待接續的夢話與動作出
現,才能窺見平時再也聽不見任何負面情緒的五条悟,內心真實的一角。
但此刻他還是忍不住伸出手,緊緊握住五条悟掙扎的掌心。
熟悉的手機鬧鈴響得比往日簡短,好似有人掐準時間將它按熄,但淺眠的夏油傑還是
醒了。
睡眼惺忪的他,被一抹聊有興味的湛藍佔據大部分朦朧的視野,只見五条悟將兩人十
指交扣的手掌拉到他面前搖晃,輕佻地笑道:「唉唷!想不到傑居然這麼黏答答的、黏答
答的唷!」
夏油傑的臉色漲得通紅,想立即將手抽回,沒想到五条悟硬是指間用力夾緊,不放他
離開,還拿出手機,在他面前拍了好幾張照片。
「悟!」夏油傑怒極反笑,五条悟嘻皮笑臉地假裝迷糊,伸手去擋夏油傑的眼睛,還
企圖哼唱搖籃曲催眠夏油傑,夏油傑無奈地嘆了口氣,摘掉覆蓋在臉上的掌心,一本正經
地胡說八道,「這是有原因的,我昨天夢到悟哭著跟我討牽手了,沒辦法呀,悟哭得好可
憐喔。」
「啊?那能看嗎?傑你不會覺得很傷眼嗎?」五条悟趴近夏油傑的側臉,溫暖的吐息
不斷吹到夏油傑的耳殼,麻癢的感覺令他臉頰更加滾燙,語調興奮而好奇,「不過、俗話
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傑昨天夢到我啊?呼哼哼哼——這到底什麼意思呢?」
「隨便悟怎麼想。」夏油傑壓下羞赧,別過臉,眼角餘光漫不經心地飄到五条悟臉上
,獨特的嗓音帶著早晨特有的沙啞,企圖強硬的音調在吐出口的最後一刻,無法克制地變
得柔軟,「所以、悟昨天有沒有夢到什麼呢?」
「我夢到、我把傑搞丟了,至於場景跟原因……因為後來睡得很熟,都不記得了,只
有微薄的一點點點點記憶,好像是個人很多的地方。」五条悟笑著述說,令夏油傑不禁懷
疑起昨晚的記憶,五条悟逐漸垂下頭,偷瞄他的目光有些許慚愧,「傑,我昨晚、該不會
是很吵吧?」
「悟再不準備上班,就要遲到了喔。」夏油傑企圖將話題帶開,不過掀開棉被,還是
試探地問,「悟說把我搞丟的時候,怎麼看起來一點也不傷心呢?」
「不就只是一場夢嗎?況且一早醒來還看到嘖嘖嘖。」五条悟朝夏油傑揮動先前被緊
緊握住的手掌,笑得異常愉悅。
夏油傑直接下床去盥洗,但在接觸到門把時,回頭快步走向五条悟,俯身緊緊擁抱他
,他認真說道:「就算只有悟一個人,就算、悟真的把我搞丟了,悟也要記得,我愛你。
」
他淺淺地吻了一下,呆滯的五条悟雙唇,幾近倉皇地逃入盥洗室。
所以他沒有看見,五条悟垂首,皺緊眉頭,痛苦地用指腹揉壓眼瞼,企圖消除殘留在
眼底的、夏油傑離開的疊像。
五条悟依稀想起,昨夜夢裡,他弄丟夏油傑之前,夏油傑也先說了三個字——
我愛你。
「唷!這不是酒肉和尚嗎?酒蟲饞了,想約喝酒了嗎?」
夏油傑抽空打電話給家入硝子,就聽到她笑著打趣。
「原本沒有這個打算,不過硝子都這麼說了,就約上次那間居酒屋吧。」夏油傑的語
氣瞬間軟化,就算隔著話筒,也能感覺到嗓音輕柔甜蜜得像顆棉花糖,「悟好像很喜歡那
裡的炸雞。」
「嘖,這戀愛的酸臭味。」
「應該、還算好下酒吧?」獨特的嗓音略帶一絲笑意,顯得爽朗又溫和。
家入硝子不禁有些走神,她怎麼想都不知道戀愛幼幼班的五条悟,是怎麼讓光聽就覺
得拐騙段位高達碩博連讀的夏油傑,對他告白成千上萬次的?實在是太荒謬了,五条悟一
定是吹牛的吧?
「時間就任硝子挑吧!不過在喝酒以前,有件事想先請教妳。」
「夏油,我先提醒你,漢藥跟西醫可是兩種不同的系統喔,我只能保證吃不死人而已
,有多少效果可就不一定了。」
「那就已經很感激了。」夏油傑輕輕笑了兩聲,「不過,今天想找硝子不是為了這個
。」
「那麼是?」
「硝子,最近悟有跟妳提過什麼困擾嗎?不、就算不是困擾也沒關係,悟有不經意講
出什麼,他平時不會說的話嗎?」
夏油傑按下紅色按鍵,回到講壇打坐。
他琢磨著家入硝子在回應前,漫長的停頓,開口夾雜欣慰及無奈的嗓音,說她不太清
楚,但隱晦提醒他,向五条悟表達情緒,可以注意一下五条悟的反應。
臉紅、無措、心跳很快,逗得過火會生氣,好像怎麼也不習慣。
其他的,或許因為距離太近,他記不清楚了。
吃過溫暖的關東煮,五条悟站在青褐色的暖簾外,呵出一團朦朧的煙霧,純白底色被
鵝黃的光暈與不遠處艷紅的燈籠,染成繽紛的棉花糖,他忍不住笑著咬了一口,卻被冰冷
的空氣嗆得咳嗽。
付完帳的夏油傑拉高五条悟頸間的圍巾,幾乎遮住他半邊臉,笑瞇眼睛,他接過夏油
傑遞給他的布丁,走出一段路才問:「一個布丁而已,傑為什麼要搶著付帳啊?」
「味道不一樣呀。」夏油傑望著五条悟明顯的疑惑,嗓音輕柔,「就像悟會把布丁分
我一半一樣,明明都是一樣的布丁,但悟分給我的,吃起來特別好吃。」
「這樣啊?」五条悟笑了起來,「那我們去公園吃吧。」
「今天有點冷喔,沒問題嗎?」
「沒問題沒問題!這個季節,奇奇怪怪的蟲會比較少,不然傑老是被咬,受歡迎真是
很麻煩啊。」
「悟這是在吃醋嗎?」
五条悟朝笑得無奈的夏油傑聳肩,共同走過幽暗的屋簷陰影與巷道罅隙間柔軟折射的
明亮,他望著夏油傑若有所思的側臉,還未開口,就聽到夏油傑問他:「悟,你對鹿紫雲
這個家族有什麼看法?」
「鹿紫雲家啊?我記得他們是做醫療器材起家的吧?他們家的核磁共振很好用,不算
豪門,家底普普通通,所以也沒什麼一般大家族特殊的毛病,當家的脾氣有點古怪,不過
總括一句,應該算是好人。」五条悟放下抵住下頷的食指,眼神閃過一絲精光,「傑怎麼
突然問鹿紫雲家?發生什麼事了嗎?」
「悟你別緊張,嚴格來說不算壞事,就是、鹿紫雲家這幾個月都定額捐了三百萬,再
加上零零星星的幾個家族,我想徵求過各家族同意以後,寫進回覆給法務省與厚生勞動省
的報告裡,可能還會發行刊物,放進附錄的芳名錄。」見五条悟在認真聽,沒有表現出任
何反對的意思,夏油傑微笑著補充,「鹿紫雲的當家說話很直接,或許跟悟可以聊得來,
但我不想莫名其妙變成洗錢的渠道,所以想先問問悟。」
「這個利久查得到吧?」五条悟表情平淡,眼神飄往地面嘟噥。
「但是我想先問問悟嘛,悟不是希望我第一個告訴你嗎?」夏油傑的笑容不變,他看
著五条悟一點一點地開心起來,低下頭,加深了笑意。
「我跟鹿紫雲的當家聊過幾次,不是很熟,但也不怎麼排斥。」五条悟的眼角餘光瞥
見夏油傑的神情,語調有些彆扭。
「那就好。」微笑的夏油傑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直盯五条悟的臉,「另外,我想
把悟的名字也放進特殊貢獻的名單裡。」
「為什麼?」面部肌肉板得僵硬的五条悟撇嘴,「傑在努力的時候,我什麼也沒做,
傑連錢都不讓我出,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小門小戶捐款,傑就這麼開心。」
「悟難道不為我感到開心嗎?」夏油傑別過臉,努力維持嗓音平穩,卻不斷悄悄觀察
五条悟的反應。
五条悟低著頭沉思片刻,渾然不覺他露出一個欣慰的微笑,夾雜珍惜、心疼與落寞地
說:「傑,你是我的驕傲。」
「但這一切都是因為有悟才會有的喔。」語調古裡古怪的五条悟,令夏油傑忍不住笑
出聲,他凝視五条悟漲得通紅的臉,輕盈的嗓音認真而清晰。
「悟,我愛你。」
愣怔的五条悟瞪大雙眼,他囁嚅幾次,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眉間逐漸皺緊,垂降至地
面的目光滿是失落,勾起的嘴角有些微顫抖,很快,他就笑了起來,只是笑容有些乾澀,
話說得斷斷續續:「啊!公園、傑、到了!」
「說起來,好像好久沒有吃布丁了。」夏油傑別過臉,不再看五条悟的表情,柔和的
語調如常。
他聽到五条悟悄悄鬆了口氣,笑著說:「傑,我最近有發現一間店,居然有賣玫瑰花
醬布丁耶!」
「呵呵,這麼特別嗎?悟有興趣的話,下次一起去吃吧。」
隱約的預感讓夏油傑無法入睡。
五条悟在他頭頂摸了又摸,笑著拉長語調說:「傑是不是太久沒有被我疼愛,寂寞到
睡不著啊?怎麼會這麼黏人?唉唷黏呼呼黏呼呼。」
「沒那回事,我要睡了。」夏油傑輕輕托起五条悟的手,放進棉被,翻身假意閉起雙
眼,不再回應。
沒有幾秒鐘,五条悟就睡著了。
夏油傑平躺回來,他張大眼睛,窗簾罅隙透露的微薄月光下努力辨識五条悟的睡臉,
安寧的神情與平穩的呼吸聲,讓他漂浮在半透明的夜晚,意識模糊,平息成黑暗。
暴虐的恐慌如同海嘯般將夏油傑狠戾推出夢境,在震耳欲聾的負面情感裡,他抽空望
向計時器,在朦朧的光暈中辨識出,距離就寢才過不久。
他緊緊握住五条悟安放在身側的手掌,然而眉頭緊皺的五条悟,咽喉滾動著輕微的聲
響,像嗚咽也像呻吟,掌心裡緩慢醞釀出潮濕的觸感,但激烈的恐慌絲毫沒有減少。
捻起五条悟被冷汗浸濕,緊貼在前額的瀏海。
夏油傑的手在顫抖。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能不能貿然叫醒五条悟,他強迫自己思考,但浩大
的恐慌雜訊幾乎引起耳鳴,他的專注不斷被打散,他不由自主地抱住緊繃到僵直的五条悟
。
但沒有用,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此時的五条悟,身體疲倦到沉入很深的睡眠裡,他沒有感覺到,手掌曾經被握住,也
沒有感覺到有另一個人的溫度傳來。
所有神經都停滯,在無垠的闃黑裡,他的聲音與任何活動,哪怕只有一個指節的顫動
,也無法傳遞出來。
他掙扎著,寂然而徒勞無功的,僅有被他遺忘在潛意識深處的記憶被翻攪至夢境表面
。
第一次離家出走,小小的五条悟將傘留在空地,淋濕的他在回到別院房間,發現侍女
與守衛遭到資遣,他破壞房間,發了好大一頓脾氣。
他忘記了,耗盡體力的他,在之後高燒到意識模糊,全身軟弱無力,塞住的鼻腔帶來
窒息的感受,喉嚨燒灼到乾啞,就連細微的汗水也流不出來。
他的父親與母親都忙碌到無法前來。
新的侍女與守衛,由於他的憤怒而不敢接近。
課程因為突如其來的疾病停止,侍女長甚至嚴令任何人事物都不許打擾他休息,遠遠
驅趕了即將停駐院子枝枒上的小鳥。
小小的五条悟被裹在厚重的棉被與布團,更外側是二十四疊榻榻米,額頭散發著致命
的滾燙,但他卻覺得好冷。
只有他一個人,留在寬廣寧靜的黑暗裡。
他好害怕。
好希望有一個人可以陪陪他。
可是、沒有,什麼人也沒有。
無論愛或不愛,不管是什麼身分,根本沒有人願意一直陪伴他。
所以他放棄了,期待與碎裂的記憶都往更深處沉淪。
在強烈的恐慌裡,夏油傑腦海混亂地浮現許多景象,而五条悟曾經說過的話,將它們
串聯在一起。
他真誠地對五条悟表達情感,光是企圖回應,五条悟就感到失落;而他在搞不清楚心
意以前,如同其他人談戀愛的過程,說著甜言蜜語,五条悟卻彷彿確認般地問他,喜歡我
嗎?五条悟對什麼都有興趣,玩遊戲的時候,喜歡挑戰極限,不玩通關,就寧願好幾天不
睡覺,直到他不贊同地發脾氣,但只要玩透了,就會拋在腦後;看電影也是,只要看過了
,就不再留戀。
五条悟不在乎金錢,不在乎食衣住行,只願意活在令他舒適新奇的當下。
除了他,因為他是唯一的例外,所以他到現在才發現。
只有在他身邊,五条悟才會看起來,像個正常的人。
他想起傾倒在床面的行李箱,內裡寥寥無幾的物品。
發現五条悟不是在意的東西太少,而是他不會因為得到而感到滿足,五条悟感受並且
保存愛的部分,早就已經毀壞了。
追求的感受非常刺激,但五条悟不知道愛是什麼,也沒有辦法撒謊,所以才會講不出
來。
世界上最困難的拼圖,不是圖像碎裂成千萬塊,而是明明知道它不到十塊,卻有一塊
不知所蹤。
「為什麼、會是這樣?為什麼要這麼對待悟?」
夏油傑的鼻腔酸澀,他現在才明白,就連五条悟也不知道的真相。
五条悟要的,從來就不是愛,他想要有個人陪他,他想要夏油傑陪他,但夏油傑卻因
為愛他,推開了他無數次。
夏油傑湊到五条悟耳邊,儘管努力克制,眼淚還是不停砸下,他用力搓擦著通紅的眼
眶,將五条悟搖醒,語調無比絕望。
五条悟抬起手,抹掉滴在額角的水珠,滲入骨髓裡的疲憊讓他即使睜開眼,思緒依舊
緩慢得像被大雨浸泡過的電視機,霧灰而跳動,偶爾漏出奄奄一息的白光。
「下雨了?漏水?傑、水桶、在哪裡?」
「悟,我不愛你,但我會留下來,直到你不想要為止。」
夏油傑的話帶著濃重的嗚咽,令他緩慢撐大雙眼。
「做惡夢了啊?」夏油傑沒有回應,他依循聲音的來向,摸索夏油傑的後腦杓,順沿
頸部到背脊,輕輕拍打,令一手則是拉起衣服,企圖替夏油傑擦眼淚,但是他的衣服已經
溼到沒有一處乾燥的地方,他困擾地笑了笑,艱難地起身更換,「唔嗯、我去換一下衣服
。」
更換一身清爽、腳步有些漂浮的五条悟,等不及繞過床,回到他的位置,在夏油傑身
邊就俯身抱住他,雙眼睏得瞇成細線,模模糊糊地叨念:「怎麼這麼愛哭啊?明明平常冷
靜又理智,還會忍不住訓斥不守規矩的教徒是猴子,要是被那些崇拜你崇拜得要命的教徒
,知道你私底下竟然這麼愛哭,可是會笑破肚皮的喔。」
抵住五条悟額頭的夏油傑,雙眼通紅地後退,將沒什麼力氣的五条悟,一點一點拉到
床上,又說了一次:「悟,我不愛你,但我會留下來,直到你不想要為止。」
五条悟深深吐了一口氣,嘴角勾起微笑,似有若無,他聽不太懂夏油傑的邏輯,也搞
不清楚發生什麼事。
但是他在朦朧的月色下,看見夏油傑說要留下來的心意很真誠,於是他輕輕磨蹭夏油
傑不再潮濕的眼瞼,手掌又滑到夏油傑身後,拍撫緊繃的背脊,語調迷茫:「啊?那就這
樣吧。」
被夏油傑的氣味包裹的他,全身鬆軟,在睡著之前,把被他壓住、夏油傑受過傷的手
臂抽出來,抱到懷裡,沒有氣力地數落:「這樣睡到明天早上,手會麻掉喔,笨蛋。」
夏油傑望著安心入睡的五条悟,執拗地抽回手臂,穿進五条悟頭與肩膀的縫隙,低下
頭,輕輕地擁抱著,不想再放手。
隔天一整天,夏油傑對著五条悟都心懷忐忑,兩人用完餐回到家中,夏油傑假意閱讀
,卻不停偷瞄捧著平板查閱資料的五条悟側臉。
彷彿不記得昨夜發生的事的五条悟,令夏油傑忍不住問他:「悟,你記得昨天晚上,
我說了什麼嗎?」
「嗯,記得啊。」
「所以?」
「所以?」五条悟困惑地望著滿臉愧疚的夏油傑,思索片刻後,笑得瞭然,「傑你就
是愛本身,硬要在身上切一塊下來給我,當然會很難受。」
「可是,悟、」
夏油傑皺緊眉頭,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此時的想法,但滿溢出來的心疼,促使五条悟
站到他面前,平舉雙手。
他反射性地起身抱住五条悟。
五条悟將臉頰輕貼在夏油傑的臉頰上,輕聲問:「這樣,討厭嗎?」
「不討厭。」夏油傑很快就回答,幾乎沒有思考。
五条悟親吻夏油傑的雙唇,由淺漸深,扶住夏油傑的後腦杓,感受急促的鼻息拂過他
的側臉,他意猶未盡地舔舐柔軟而充滿光澤的唇瓣,笑著問:「這樣、喜歡嗎?」
「喜歡。」儘管臉頰有些泛紅,夏油傑依舊給他肯定的答覆。
五条悟的手自夏油傑的後腰滑進去,在緊實的臀部打著旋,略帶粗糙的指腹往深處探
,倏地停止的動作令夏油傑低喘了口氣,五条悟笑出聲,捏著彈性十足的臀肉,輕佻地問
:「那、這樣呢?」
夏油傑低頭抵住五条悟的肩膀,耳根滾燙,染上情慾的嗓音,細小而低沉,卻很堅定
:「有點,還、想再繼續。」
「那,利久跟你討抱抱的話,傑你會抱他嗎?」
「利久不會做那種事。」
「真奈美如果要跟傑貼臉頰呢?」
「不可能。」夏油傑瞇起雙眼,隱約燃起火氣,五条悟馬上就悻悻地將手收回,有點
無措,夏油傑半斂眼簾,強行壓抑的語調夾雜著煩悶與不被信任的受傷,「他們都只是我
的家人,為什麼悟要拿他們舉例?」
「啊?傑你不知道啊?」
「我應該知道什麼?」
「不,沒什麼。」五条悟笑著蹭夏油傑的側臉,「我今天想了很久,但後來我鬆了一
口氣,我沒有辦法回應傑,就連告白也是傑先告白的,就連硝子也說,我是人渣。」
「就說這種話不要笑著說了呀。」
「所以,可以嗎?」
「我高興!其他人沒有資格評價,話都給我吞回肚子裡。」
「好帥!傑真的好帥喔!我真的、好喜歡傑。」
「可以了。」夏油傑拍了拍五条悟的背脊,獨特的嗓音裡是只有給他的溫柔,「最近
就早點睡吧,悟最近因為這個,煩惱到都沒有好好睡吧?等悟睡飽了,我再陪悟玩吧。」
難得乖巧的五条悟,聽話地到床上睡覺了,困擾他的夢魘,在夏油傑的保證之下,從
此沒有再發生過。
五条悟坐在休息室裡,注視一枚外側沒有花紋與寶石、不起眼的戒指,儘管穿有細細
的銀鍊,他依舊用雙手指尖小心而珍惜地捏著,而後緩慢旋轉,直到沒有刻字的光滑內緣
,露出一顆色澤均勻、切割完美且黝暗得反光的黑鑽,他才停下。
他忍不住浮現極度滿足的傻笑。
昨天是五条悟的生日。
他在好久以前就已經將假期空下來,但他就連等到前一天就寢,都沒有等到夏油傑開
口說要為他慶祝的打算,像往常一樣笑著對他說晚安,讓他早點睡。
彷彿是完全遺忘這件事。
五条悟罕見地在寒冷的天氣裡,睡了一場沒有夢境的好覺,醒來的天色還有些陰沉,
計時器輕微的滴答混雜衣料摩擦的窸窣聲,床旁早就空蕩蕩的了。
模糊的視野裡,穿戴整齊的夏油傑正在遠處別著耳釘。
「傑,你要出門啊?」五条悟沒幾分鐘就開口詢問,嗓音有些低啞。
「是呀。」
五条悟沒有再回應那縷輕柔又略含笑意的聲音,將棉被掩至頭頂,夏油傑的跫音朝他
而來,停駐在床邊,他忍不住翻身用背脊朝向夏油傑,蜷成一團,許久才伸出手掌揮動。
「喔,再見。」停頓很久,更加鬱悶而失落地補充,「路上小心。」
夏油傑俯身,將手伸進棉被球,輕輕戳著五条悟的腰,見五条悟扭動幾下,一點笑意
也沒有,轉往輕輕劃他的側頸,五条悟縮得更緊,夏油傑撫摸著他的背,五条悟則是抓起
他的手丟出棉被,沒好氣地說:「傑你還有事嗎?沒事我要繼續睡了。」
「悟。」夏油傑笑得無奈,他坐在床緣,柔和地注視棉被球,「我今天可是要出去幫
你慶生,主角不在的話,可就沒有意義了呀。」
棉被球驀地長出腳,而後炸開,平躺的五条悟瞪大雙眼,滿臉不可置信。
「生日快樂呀悟。」夏油傑伸手整理五条悟躲在棉被中蹭亂的頭髮,有些難為情地解
釋,「悟最近都睡得不怎麼好,要是昨天就告訴悟的話,悟又要高興得睡不著了。」
五条悟依舊一動也不動地瞪著他,好似在懷疑聽到的話。
夏油傑不由得回想起去年他替五条悟過完生日,而後就告訴五条悟,不要再聯絡了,
以及一連串接續發生的事,很快就維持不住笑容,垂下頭。
他還欠五条悟一個道歉,但他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傑,我昨天睡得很好喔,剛剛只是、有點迷糊而已,你等一下啊。」五条悟火速衝
進盥洗室,梳洗完出來的他,又是笑嘻嘻的了。
夏油傑撿起大半掉落地面的棉被,隨手折了兩下,看著五条悟找出與他顏色相對,但
同樣款式的服裝,得意洋洋地在他面前顯擺道:「傑,壽星說要跟你穿情侶裝。」
「呵呵好,壽星說了算。」夏油傑沒有說他原本就有想與五条悟穿情侶裝的打算,僅
是半斂眼簾,露出微笑。
在無菜單的家庭餐館中,不苟言笑的老爹幫忙做了豐盛且充滿祝福意味的早餐,服務
人員揚著溫柔甜美的笑容,親近但不熱情地輕聲恭賀。
夏油傑牽著滿臉笑容的五条悟,離開餐館,前往市政廳。
一路上,五条悟不斷猜測夏油傑在出門前,反覆叮嚀要帶證件的原因。
「傑是要買什麼特別的東西嗎?不動產?車?還是鋼彈?」
「呵呵,前兩項還差不多一點,鋼彈就真的太扯了。」
「還是傑想要帶我去成人專區?啊、」接收到夏油傑不善的目光,五条悟立刻笑著哼
,「咿嗚耶喔——」
「這麼早,什麼店都還沒有開喔。」
「唉唷!傑怎麼會知道奇奇怪怪的店的營業時間啊?真是有夠糟糕的耶!該不會、傑
是想跟我去奇怪的店已經想很久了吧?嘖嘖嘖,傑果然只有那層皮很正經而已吧?」
夏油傑滿臉紅暈,很快地往頸部蔓延,望著欣賞他窘境的五条悟,他脫口而出:「對
啦!我超想跟悟去奇怪的店,想要跟悟一整天都貼得很緊,想要、悟。」
突然沒有聲音的五条悟,令夏油傑忍不住想偷瞄,只見五条悟被他感染了臉紅,無措
得連目光也不敢與他接觸,卻將牽著他的手,握得更緊一點。
直到在市政廳簽署同性伴侶關係聲明,查驗完證件,確定幾天後就能收到登載兩人姓
名的證書,五条悟才茫然地問:「傑,我們剛才是、結婚了嗎?」
「不,那只是同性伴侶關係證明而已,沒有法律效力,所以保障很片面,只有在居住
、醫療還有一些小地方上面能用,但是、有這個的話,悟如果生病了,我就有正當名義可
以照顧悟了,當然、我沒有要詛咒悟生病的意思,就是……」夏油傑低著頭說明,他不敢
看五条悟的表情,怕那雙湛藍的眼眸裡,流露出一點點失望。
「我、結婚了耶!」五条悟像是完全沒有在聽夏油傑的話,語氣逐漸變得亢奮,他握
緊夏油傑的雙手,注視夏油傑的眼睛火熱而晶亮,「傑!我跟你結婚了耶!」
「悟,就跟你說那個不是,那張證書充其量、只有在東京有用而已。」
「結—婚──」
「算了,如果悟這麼認為的話。」夏油傑輕嘆口氣,有些哭笑不得,獨特的嗓音溫柔
且充滿縱容,「好吧!悟,我們結婚了。」
「傑你怎麼沒跟我說我們今天要結婚!我什麼都沒有準備!」
「悟,就跟你說、」夏油傑想反駁,但五条悟的興奮令他將下半句話吞落咽喉,他果
斷放棄等等要與五条悟去做蛋糕的打算,笑得非常柔和,「不、沒什麼,悟想要準備什麼
?我們現在一起去吧。」
「儀式跟禮服什麼的都來不及了啦!」
「那就算了吧,那些東西光聽就覺得很麻煩。」
「那、至少要有戒指吧?」五条悟偷瞄著夏油傑抱怨,「就連憂太也有,還每天戴著
在那邊亂晃,根本就是在炫耀嘛!」
「明明就是悟自己很想炫耀,所以看誰都覺得是在炫耀。」企圖冷靜應對五条悟,避
免他突然搞出什麼驚人儀式的夏油傑差點笑出來,「悟這麼快就當狐狸眷屬當得得心應手
了嗎?」
「對啦我超酸的!現在根本就來不及設計特殊的花樣,就連訂做都很勉強了。」
「也不必一定要訂做吧?這麼多賣戒指的店舖,一間一間逛下去的話,總會看到喜歡
的吧?」
五条悟拉著夏油傑逛了五六間戒指店,夏油傑僅是笑著讓五条悟挑選,說那些都是象
徵意義的物品,形式怎麼樣並不重要,而五条悟怎麼看,都覺得不夠好,但要他具體形容
是哪個方向的好,他又形容不出來。
「悟如果在這間還挑不到的話,今天就買不到戒指了喔。」逛到今日可及的最後一間
大型連鎖戒指店,拿著手機查網路地圖的夏油傑朝五条悟輕聲提醒,柔和地笑了笑,「悟
的心意我就心領了,真的找不到喜歡的,考慮稍微過得去就好的怎麼樣呢?」
「還不到放棄的時候吧?」精力充沛的五条悟瞥了一眼略顯疲態的夏油傑,沉吟片刻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間店裡面應該有好戒指喔!」
數百種戒指及飾品陳列在玻璃櫃中,除了訂結婚用,還有平日裝飾用及特殊紀念日用
。
五条悟瀏覽精緻的絨布戒盤上的戒指樣式,但他看過一排就停下來,佔據邊角的位置
,豎起耳朵聽銷售人員對夏油傑介紹戒指。
銷售人員說,店裡的戒指都有名字,還有一個專屬的衍生故事。
夏油傑望著其中一樣對戒,露出專注且溫柔的表情。
那是白金打造的簡約戒指,線條流暢,摩娑起來的手感應該很滑順,沒有鑲嵌任何寶
石。
五条悟看著夏油傑在聽見戒指名叫「原點」的時候,笑容變得更加深邃,而簡單的、
專屬於你的寓意,更令他請銷售人員取出戒指,在手中把玩。
「怎麼選這種便宜貨啊?」五条悟不滿地發出無人聽聞的嘟噥,但在看到銷售人員手
板上,有關鑲嵌彩鑽在戒指內側表達心意的專屬服務時,他湊上去仔細地看。
「我要最好的艷彩藍鑽,大小起碼一克拉吧?」五条悟看完立刻向銷售人員吩咐,「
不,算了,兩三克拉看拿得到什麼就什麼吧。」
夏油傑與銷售人員一起目瞪口呆地看向他,銷售人員更是慌忙地解釋:「尊貴的顧客
您好,為了避免您的誤會,向您先解釋一下,這項服務所採用的鑽石並非天然鑽石,所以
無法用天然鑽石的4C等級做評量。」
「我知道,所以我會加價,你沒有辦法做決定的話,去找店長出來。」
夏油傑靜靜地用手機查詢手板與五条悟說出口的資訊,五条悟語氣淡淡地向急得滿頭
是汗的店長提要求。
店長覺得他今天很倒楣,遇到一個有錢又非常識貨的顧客,藍鑽就連淡色的都很稀少
,還大部分都是小於一克拉的碎鑽,就算他接受客製化,一時之間也找不到超過一克拉的
天然無暇艷彩藍鑽,況且五条悟很明顯就是連切工都是要最高等級的那種,更是指定形狀
非要最耗原材料的圓鑽不可,他都快哭出來了,心想有錢的話去拍賣會找啊!不要在這邊
為難他!
焦頭爛額的店長正飛快地撥打電話給高層請示,生怕慢一秒就又多一則條件,此時夏
油傑抬起頭,拉扯五条悟的衣襬,有些為難地低語:「既然要買對戒的話,我想付悟的那
枚,但悟如果要得太好,我會覺得負擔有點大,畢竟對戒樣式要是差太多的話,也不太像
話吧?」
五条悟精光四溢的眼眸逐漸被銀白的纖長睫毛遮擋,高速運轉的思緒減慢,他坐到夏
油傑身邊的座椅,勾起一抹模糊的微笑,對店長高聲道:「喂!那個誰!你先別打電話,
我改變主意了。」
疑惑的店長掛掉仍是調不到貨的電話,而後接收到夏油傑帶有鼓勵與安慰的微笑,他
鬆了口氣,朝兩人面帶笑容地鞠躬,特別在轉向夏油傑的時候,微笑裡多了一份微薄的感
激。
「我剛才仔細想了一下,零點一克拉的也可以喔。」五条悟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
小鑽石也很可愛啊。」
「好的,如果是零點一克拉的話,今天或許調得到。」店長鬆了口氣,懷著好心情,
正要接續聯絡,卻被夏油傑喊住。
「不至於非買這麼小不可吧?」
夏油傑笑得無奈,而店長輪流看向兩人,不知道該聽誰的主意,五条悟單手支著側頰
,輕輕擺手說:「大小就聽傑的吧,給我找同樣尺寸的艷彩藍就好。」
以為逃過一劫的店長發現,笑得溫和的夏油傑並沒有比較好打發。
他要的是天然黑鑽,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