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本文與 GPT-4 協作
b. 少年劍士 × 青年魔法師
　　
　　
09 薄青色的花
　　
　　
　　自從上次的馬車意外事件之後，商隊成員不時會以各種藉口召喚凌斯過去，像是讓他
幫忙搬運物品，或者去看顧一下馬匹，都是一些不大不小的瑣碎雜務。他經常帶回一些零
食，要不然就是已經在外面吃了點東西，商隊的人說是多出來的份，讓凌斯幫忙吃掉。
　　柯克萊奧大概明白商隊裡那種對於年輕且懂事的少年忍不住多加照看的心情，而且他
相信歐斯汀也出了不少力促成凌斯的融入。他不介意自己的護衛偶爾離開去忙其他事情，
相反地，他認為凌斯能多和其他人交流是件好事。畢竟，這段旅程一直和魔法師待在一起
實在枯燥，跟著歐斯汀那樣靈活且人情經驗豐富的人想必有趣得多。
　　
　　天氣持續惡劣，灰暗的天空不斷傾瀉雨水，雨勢連綿。凌斯在這種天氣被找出去，他
將隨身的長劍用油蠟布包裹好，改為斜背在背上，沒有穿戴其他擋雨的措施便跳下馬車。
柯克萊奧沒有再提起防水魔法的事。
　　商隊臨時找了一處大樹林停靠，讓馬匹待在不會淋到雨的樹蔭底下。把凌斯叫出來的
人沒有告訴他該做什麼，只讓他先在空地處顧煮水的鍋爐。凌斯觀察四周環境，不遠處一
些商隊裡能夠說上話的人聚集在一起，領隊也在其中，正神情嚴肅地討論著什麼。遠方的
天際厚重的雲層低垂，繼續向前走入另一場大雨的可能性很高。凌斯的視線停在附近的草
叢間，他注意到一朵花。
　　雨水打得整朵花懨然，失去了原本薄琉璃般似的半透明青色，變得又灰又髒，可是凌
斯並沒有因此錯看。那朵花的出現在這裡顯得相當突兀，他感到一絲輕微的異樣。
　　「凌斯。」
　　一聲呼喚突然冒出，凌斯回神，歐斯汀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右後方，正要伸手拍上他的
肩膀。
　　「你在看什麼？」
　　凌斯本想指出那朵花問歐斯汀有沒有見過，話說出口前便改變主意，不知道為什麼，
他覺得應該先問過魔法師。
　　於是他指了指燒沸的鍋爐，說：「水。」
　　「有個不好的消息，你幫忙轉達給柯克萊奧。」歐斯汀沒追問少年明顯顧左右而言他
的回答，眼前有別的事使他更煩惱。「剛剛收到前方傳來的消息，原本預計通過的橋梁遭
暴漲的河水沖斷了，現在商隊得換一條路走，恐怕會延長我們抵達中央城市的時間。」
　　
　　凌斯提著一壺熱茶回到車廂，上車之前他撥了撥頭髮，甩去髮梢的雨水。
　　柯克萊奧掃了一眼他身上雨打溼的痕跡，什麼也沒說。他接手凌斯帶回的茶壺，在杯
裡徐徐注入熱騰騰的茶。
　　「他們說前面的橋斷了，要繞另一條路前進，可能沒有辦法準時抵達中央城市。」
　　「真不是個好消息。」
　　「歐斯汀看起來很困擾。」
　　「經商遇到運送延遲，連帶後續進出貨時程都會受到影響，造成損失。歐斯汀大概有
得煩惱了，這種情況下商隊老闆會更頭痛。」
　　柯克萊奧先遞一杯茶給凌斯，示意他喝一點。淋了雨確實感到寒意，凌斯將熱茶捧在
手裡，冷不防地問：「那你呢？」
　　「我倒是還好。」凌斯並不知道他去中央城市只是為了回家露臉，柯克萊奧含糊帶過
，接著反問：「不過，繞路意味著我們這趟一起行動的時間也會增加，你也沒問題嗎？」
　　「嗯。」少年的臉藏在冒著白氣的茶杯後方，看不清楚表情。
　　
　　商隊原地調頭，趁雨勢還沒追上，朝厚雲的反方向加速行進。
　　沿途中，凌斯靠在車窗邊，目光緊緊盯著窗外，似乎在尋找某些端倪。柯克萊奧順著
他的視線看去，只見一片灰濛濛的雨景，細雨將外頭風景籠上一層暗紗，什麼也看不清。
　　柯克萊奧隱約察覺到自從商隊決定繞道，凌斯便自顧自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不發
一語望著窗外的側臉顯得更加沉默。就連柯克萊奧故意放大動作，弄出一些聲響噪音，也
沒能使凌斯轉頭看他一眼。
　　隨著行進路線變換，一段路程之後，外頭的雨勢漸小。新的路線要花上比原路額外多
一日的時間，這條路會經過一大片荒地，荒地裡沒有聚落或者中繼站可以休息補給。
　　商隊全力趕路，馬車顛簸得厲害，他們抵達進入荒地之前最後一個中繼站，領隊宣布
要眾人照顧好馬匹、全面檢視車輛裝備，並且吃飽喝足、充分休憩。因為在此停留之後，
商隊將連夜橫越整片荒地，若是能在天亮之前離開這塊什麼都沒有的荒蕪之地，便有機會
再爭取到半日的進度。
　　凌斯跳下車，觀望了一下外頭的天氣，又回頭上車，因馬車大幅搖晃而有點暈車的魔
法師半倚在幾個疊起的靠枕上，臉色並不是很好。
　　他靠近魔法師，數度欲言又止，最後躊躇地出聲：「柯克萊奧。」
　　魔法師從靠枕上抬起眼，因為少年難得直接喊他而面露微訝。
　　「你還好嗎？」
　　「我想我沒事，只是需要休息一下。」
　　柯克萊奧坐直身子，捏了捏眉心讓自己清醒一點，因為少年劍士似乎難得有話要說。
　　「跟我來。」凌斯少見地沒有讓柯克萊奧繼續留在車內休息，反而進一步提出要求。
「我有個東西想讓你看看。」
　　柯克萊奧打起精神，跟著凌斯下了馬車。雨勢稍停，天色轉為明亮，空氣中雨水的氣
味尚未散去。他們走過溼潤的草地，柯克萊奧提起長袍，放輕腳步避免泥水濺起。
　　「這個。」
　　凌斯停下來，指著地上一朵溼潤的小花，在短暫亮起的光線中呈現半透明的薄青色。
　　柯克萊奧覺得這花有點眼熟，接著聽凌斯說：「這是『哭悼花』。在我的村子裡，墓
地下葬之後會出現一兩朵。」
　　「我曾在書上看過這種花的素描，但從未親眼見過。」柯克萊奧俯身仔細觀察。「顏
色比書中畫的還要更淡。」
　　「哭悼花一碰到水，花瓣會褪成灰色，就像常在墓地見到的那樣。人們說這是因為親
人傷心流淚，淚水沾到花朵，花也跟著哀悼。」
　　凌斯繼續往前走，幾步路之外又發現另一朵哭悼花。每隔一段距離，就能在潮溼的草
叢中看見一抹不顯眼的薄青色，凌斯沒有說話，氣氛變得有些沉重。
　　「你讓我看這些花是為什麼？」
　　「過去瘟疫肆虐時，村子一下死了很多人，那時候的墓地最多只生長了三朵花。我以
前也沒見過那種情況。」少年停步，低頭注視腳邊又一朵拇指大的小巧花朵。「村裡流傳
的說法是，三朵以內的哭悼花象徵思念和哀悼，若是超過三朵，代表亡者聚集在此地，徘
徊不去。」
　　凌斯回頭眺望商隊停駐的中繼站，再將視線拉回到一段距離之外的此處，他說：「走
過來不過百來步之間，就有十幾朵哭悼花。前方或許還有更多。這不是尋常的現象，我覺
得應該要讓你知道。」
　　
　　二人走回商隊所在處，商隊成員正在忙碌地準備食物和整頓車馬。柯克萊奧沒有浪費
時間，直接去了歐斯汀的車廂。歐斯汀正站在車前，一臉凝重地清點貨物，見到魔法師和
少年過來，蹙起的眉頭稍微舒展開來。
　　「你們去哪了？趕快去吃點東西，然後妥善休息。」寶石工匠打量魔法師，說：「柯
克萊奧，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接下來的路程可能不會太輕鬆，我們每個人最好要確保有
足夠的體力。」
　　「我沒事，只是有點頭暈。」柯克萊奧壓低聲音，問：「我想問你有沒有『代禱石』
？我可以怎麼取得？」
　　「為什麼需要『代禱石』？」歐斯汀一下就察覺到蹊蹺。「有什麼狀況嗎？」
　　柯克萊奧將哭悼花的事告訴歐斯汀，寶石工匠再次蹙起了眉，露出為難的神情。
　　「我聽說過哭悼花的特性。那會讓我們有什麼麻煩？」
　　「哭悼花普遍生長在剛下葬的墓旁，以新墓散發的死亡氣息作為花開的養分。這種花
只開一兩朵是因為瘴氣通常很快消散，一旦缺乏瘴氣，花會很快凋零、不再生長。現在這
裡已經有好幾朵哭悼花，但是並沒有看到人類或是其他大型動物的屍體，瘴氣有可能來自
於別的東西。」
　　「你指的是……」
　　「我指的是死靈。」柯克萊奧神色凝重。「死靈所在之處有充分的死亡氣息餵養哭悼
花，我認為死靈若不是在這裡徘徊，也會是在前方。當然，這只是我目前的推測。」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判斷，相反地，我認為你說的不無道理。」歐斯汀一頓，試圖讓
自己聽起來客觀。「只是，商隊已經因為改變路線導致行程落後，沒有辦法再一次改道。
在不確定前方是否真的有死靈存在、又或者死靈數量有多少的情況下，我不認為商隊會放
棄目前這條前進路徑。」
　　「我明白。所以我想用『代禱石』提前設置一些防禦結界，以備萬一。」
　　歐斯汀抓了抓後腦，一陣思索之後，說：「我很想幫忙，但我恐怕無法給你『代禱石
』，這次我只帶了訂單上的數量，沒有多餘的量可以挪作他用。不過，我手上還有一種材
料，是『解析碎晶』，如果合用的話，你可以全部拿去。」
　　聽了歐斯汀的後半句話，原以為遭到婉拒的柯克萊奧又振奮起來。
　　『代禱石』擁有天然的光之能量，本身即有抵禦死靈的效果，然而以『代禱石』為基
礎所設的防禦魔法必須順應其特性，聖職者或綠袍魔法師更能將其純淨的力量發揮到最大
值。另一方面，『解析碎晶』能順應不同的魔法補強術式的結構弱點、平衡強度，且不受
特定屬性魔法限制，對柯克萊奧而言是更好的選擇，他可以彈性地針對實際狀況設計合適
的魔法結界，自由度很大。
　　「那真是太好了，『解析碎晶』對我的幫助更大。」
　　「好極了。關於這件事，我想我還是去跟領隊知會一聲，商隊也能提前應對。待會我
再讓凌斯將『解析碎晶』搬過來。」
　　歐斯汀轉身邁步，同時回頭朝凌斯使了個眼色要他跟上：「來吧，凌斯。」
　　柯克萊奧忙提起長袍，「我也一起──」
　　還沒跨出一步，凌斯一個側身擋住他的去路。他仰頭看了柯克萊奧一眼，隨即搖頭說
：「我去拿點吃的過來，你在這裡等我。」
　　「你最好聽凌斯的，待在這裡休息一下。」歐斯汀聽到這話，特地回頭附和凌斯。「
你的臉色看起來跟紙一樣蒼白。」
　　
　　哭悼花一事帶到商隊領隊面前，領隊已經為了惡劣的天氣、臨時更改路線和後續行程
延誤操心不已，現在又多了一個潛在的死靈危機，這趟任務實在很不平靜。
　　商隊裡也有成員出身北方，或是曾聽聞哭悼花的傳聞。幾個人跟著凌斯去實地察看，
那幾朵幽熒透明的青色小花看得人心惶惶。
　　一如歐斯汀所預料，領隊並不打算因此改變現有規劃，商隊承受不了路程再拉長的損
失。
　　「這趟任務的意外比預期多太多了。」領隊搖頭嘆息，接著解釋：「不過，商隊一直
有定期請聖職者施予抵禦瘴氣的祝賜，應該足夠應對一些不測。讓我們儘快通過這條路線
，快要抵達中央城市了，在這之後路上會平靜一些。」
　　「我想這是目前最好的作法。另外，柯克萊奧打算設置專門的魔法結界，增強隊伍的
防禦──如果您同意的話。我也提供了一些需要的魔法寶石給他。」
　　「非常感謝您，歐斯汀，您總是能適時提供最大的幫助。」領隊匆匆道謝，轉身回到
指揮工作前留下最後一段話：「麻煩到那位魔法師閣下實非我們的本意，請您代為轉告，
若是魔法師閣下有什麼需要，只要是能力所及範圍內本商隊必傾力支援。」
　　
　　一如不久前所承諾的，歐斯汀讓凌斯從馬車上搬出一箱『解析碎晶』，箱子雖然不大
，裝滿了碎晶還是頗為沉重。
　　剛拿到食物，還沒吃上幾口的柯克萊奧一看到那箱魔法寶石素材，立刻放下手裡的碗
，提起長袍開始他的魔法工作。
　　魔法師和少年劍士穿梭在隊伍間，先找出車輛原本就有的魔法痕跡，再從旁附加新的
防禦結界。柯克萊奧伸手探入箱裡，抓出幾粒玻璃珠大小的碎晶，低聲詠唱魔法的同時將
碎晶憑空一拋，碎晶轉瞬間迸裂成無數更加細小的碎片，融入微微泛光的魔法結界，像是
數不清的閃亮小釘子鎖緊交織的結界圖陣。
　　工作進行到一半時，凌斯終於忍不住將心底累積的不確定感問出口：「如果前方其實
沒有哭悼花，也沒有死靈呢？」
　　柯克萊奧剛固定好一個防禦結界，準備換下一輛車。他回頭抓了一把碎晶，握在手裡
把玩，碎晶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如果真是那樣，當然再好不過。」
　　他拋高一粒碎晶，用魔法擊碎，晶亮的寶石碎屑浮在半空中，像偏斜的光線裡發亮的
點點塵埃。
　　「你認為這件事很重要，然後特地來告訴我。所以，即使最後什麼事也沒發生，我還
是會做好準備。」魔法師說完，想起什麼似地對自己笑了一下，又說：「而且，用魔法分
析和解決問題什麼的，我真的很擅長這個。」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