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矮黑人
　
　　
　　「嘿咻！」一個邦亞男子背起一大袋土芋，身旁有很多一樣背著各種物資的人，這些
都是要運去泥隴部落的糧食，有些人並沒有背著東西，反而是拿著各種不同的武器，他們
的身份的是戰士，負責保護這些人的安全，人數不少，約有六十多人。
　　
　　「聖使大人，部落內本來認路最厲害獵人是嗚嘎，可是他陪著潘聖使大人離開了，我
找來的其他人雖然不及嗚嘎，但也都是獵人中的好手，沿路會有人做警戒，如果發生危險
部落內的戰士都準備好，一有訊號便會前來支援。」撒基亞跟在楊彥身邊一一解釋安排，
他身上也背著兩隻竹槍，腰間配了把石刀，穿著打磨仔細的竹甲冑和護手，一副全副武裝
的樣子。
　　
　　「好。」楊彥對他點了點頭。
　　
　　納奇急忡忡的跑了過來，對楊彥道：「大家都準備好了，等聖使大人出發。」
　　
　　「走吧。」楊彥示意，撒基亞立刻向村口大喊，前方帶路的泥隴人先行出發，隨後戰
士們魚貫而出，運送物資的人跟在隊伍中央，當然最中央的便是楊彥等人，努那，這個邦
亞的少族長也跟隨在楊彥身旁。
　　
　　人群離開邦亞，開始進入陡峭的山坡，這時代山裡獵人走的路其實根本不是路，只是
雜草較少的小徑，翠綠的雜草及鮮豔的野花在腳下都是濕滑的危險，楊彥只能一手扶著長
滿青苔的小樹枝，一步一步往上爬，他本來就是登山好手，但在這些生活在原始山林的住
民對比下，遜色的不得了，像是撒基亞，雖然只有一支手臂，但兩支腳走起山坡就夠了，
一蹬一跳便完成動作，手根本不用扶。
　　
　　阿魯谷跟在楊彥身邊，三不五時還支援扶一下楊彥，楊彥在他眼中就個泥隴的救星，
他保護的可周全了，一路上雖然累而且喘，但楊彥還是沒少問話：「泥隴內有多少個路卡
那苦？」
　　
　　「一共有五個，都是男子，有一個受了傷其他四個都是完好的。」阿魯谷笑著道：「
此外，部落內若有恩人想要的女子或任何物品，只要恩人想要，向阿魯谷說一聲，一定幫
恩人完成所想。」
　　
　　「喔？什麼都可以？你怎麼可以決定？」楊彥好奇道。
　　
　　阿魯谷掛著有些討好的笑臉，完全看不出來有疲倦，道：「少頭領吩咐過阿魯谷，可
以用一切來換取我們最急需的糧食，只要恩人有糧食，想要什麼，我都可以代表泥隴和恩
人做交換。」
　　
　　「少頭領？」楊彥聽完，赫然想到他們本來的頭領已經病死了，現在接手的應該是頭
領的兒子，於是問道：「你們頭領現在多少歲數？」
　　
　　這只是隨口問問，只是一旁趕前又趕後的撒基亞，早已無法思考，聽什麼就翻什麼，
阿魯谷如實回答：「現在是希露亞頭領，因布魯目頭領沒有兒子，所以目前我們的頭領是
女性。」
　　
　　「女的？」楊彥聽完有些疑問，內心思道：「母系社會不是平埔族的專利嘛？山地族
群也有女頭領？」
　　
　　「恩人這食物送來的這麼即時，阿魯谷一定在希露亞頭目面前好好進言恩人的幫助，
雖然我們部落連年征戰沒有什麼食物，但我們最自豪的是毛皮，猴皮、羌皮、花豹皮、兔
皮，都是完好無缺的，還是恩人喜歡女子，我們部落的女子雖然瘦，但很擅長處理家務和
顧小孩……」阿魯谷像個商人，完全把部落內有什麼東西可以拿出來交易的都拿出來說一
遍，但這些楊彥並沒什麼興趣，他最感興趣的還是那個路卡那苦，便問道：「你們還有從
路卡那苦拿到什麼東西？」
　　
　　「除了長矛還有刀以及弓箭，他們的箭不像我們使用的，我們是用獸骨或山豬牙來做
箭頭，他們的箭頭則是比石頭還鋒利，而且尾端還有鳥毛，我有拿過一支試射，飛的非常
遠，而且射中獵物不像我們的弓箭，幾乎能陷入箭的半身開口又小，我們部落內現在共有
十二支，恩人願意的話一支箭只要用半串的肉乾或幾顆木果就能交換。」
　　
　　「箭嘛……」楊彥默默道，現在四周已經沒有陡坡，眾人已經被羊腸小徑分散成一條
人龍，唯獨一旁警戒的戰士走在不是路的路上，在一旁雜草叢生的地方移動著，一旁還有
撒基亞找來的獵人沿途記上記號。
　　
　　綿延的山林，眾人行經許久，好像叢林內的風景都差不多幾乎沒有變化，接著路途來
到一個小水潭，一旁還連著一個小瀑布，眼前是一片高聳的石壁，楊彥沒有想到走到這裡
居然還有這種地方，眾人已經走了快兩個多時辰，阿魯谷對楊彥說道：「快到我們部落了
，恩人，請再忍耐一下。」
　　
　　這時撒基亞不在，楊彥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反正大概也曉得是打氣的話，因為他就算
不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現在是一副快死了的臉，他沒有想到這裡的路難走成這種地步，陡峭
的不得了，難怪之前邦亞的獵人幾乎不靠近這裡，四周還有陡峭的岩石，有時候必須像攀
岩一樣才能往上走，撒基亞看了看四周，便和努那交談了幾句，只見努那點了點頭便退到
後方，撒基亞湊到楊彥身旁說道：「聖使大人的吩咐，我方才跟少頭領說過了。」
　　
　　「很好。」楊彥喘著氣道：「雖然他們有求於我們，我們願意幫忙，但我們畢竟拿著
他們最需要的東西，保險這東西還是得做的。」
　　
　　「保險？」撒基亞有些聽不懂，楊彥也懶得幫他解惑，隨口回道：「自己的安全。」
　　
　　「是是是。」撒基亞點頭稱是。
　　
　　繼續向前走了許久，前方開始有人騷動起來，楊彥注意到前方樹林已經到了盡頭有幾
處是平地，待輪到他走出叢林他才發現四周的樹已經被砍掉了，前方大片空地是一間一間
的木頭搭出來矮房，四周連用籬笆圍起來都沒有，比加上一人高的圍牆前的邦亞還不安全
，但他們把靠近部落的樹都砍光，要從樹林走到部落第一間房子起碼有三百公尺的距離，
野獸還是人根本藏不了，這些天然處理的方式，論安全性確實比未改造前的邦亞高出一些
。
　　
　　
　　邦亞的戰士沒有繼續靠近，帶頭泥隴的人已經跑向部落，想必是去通風報信了，阿魯
谷也向楊彥表示要先回部落裡，他們進到部落不久，便看見黑壓壓的人頭開始聚集，阿魯
谷又跑了回來，對走到最前頭楊彥道：「我和希露亞頭領說了，頭領請各位邦亞的人進到
部落內。」
　　
　　楊彥點了點頭，便向前走去，撒基亞立刻帶人跟上，雖然有告知泥隴的人，但看得出
來他們還十分警戒，男人一樣衣不蔽體，卻拿著各種簡陋的武器緊緊的對著他們，所謂長
槍短槍對著搶，他們沒放下武器，邦亞的人更不敢放。
　　
　　楊彥見每個人劍拔孥張的樣子，隨便打一個噴涕說不定都會打起來，連忙叫撒基亞讓
自己人鬆下武裝，邦亞人雖然有些不放心，但聖使大人的命令他們還是造辦，見邦亞人放
下武裝，泥隴的人也把各種武器垂下，氣氛頓時緩和許多。
　　
　　「恩人，這位就是我們泥隴的頭目，希露亞頭目。」阿魯谷伴隨在一個服飾華麗的女
子身旁，該人服飾是亮眼的鮮紅色，佈滿各式圖騰仔細看會發現還配帶著各種飾品，各種
飾品與五花八門的圖騰相互交錯，視覺觀感十分的複雜就像是一個街頭表演者穿的服飾，
讓楊彥看得有些不順眼，但和一般樸實幾乎什麼都沒穿的族人比起來，華麗就是代表身份
，雖然沒有什麼質感和時尚可言。
　　
　　但這麼複雜穿扮的人卻衣物完全相反，因為服飾有些大件看不出身形，從手的肌肉線
條只能大約目測身材有些纖瘦，讓楊彥訝異的是臉，那人沒有化妝，這時代在這裡根本沒
有人會裝扮，但那人卻有著濃密的睫毛配上像星辰夜空般雙眸，眼形是鳳眼，眼尾勾勒出
完美的弧形，雖是鳳眼眼睛卻不小，亮眼而搶眼的雙瞳，配上高挺的鼻樑，櫻桃般鮮嫩欲
滴的小嘴，若是不穿這有些滑稽的服飾而是換上現代時尚的洋裝，眼前這人根本是名模等
級的美人，這人居然是泥隴的頭領？
　　
　　「邦亞來的貴客，謝謝你們願意向我們伸出援手……」希露亞說道，朝著眾人便深深
一掬。
　　
　　「希露亞頭領，這位是我們邦亞的聖使大人，他代表整個邦亞部落，願意解救受難的
泥隴人。」撒基亞把楊彥告訴他的話重覆一遍。
　　
　　聖使，帶著神靈使命的人，很多族群與部落都有這個詞，希露亞當然知道意思，只是
能稱得上代表祖靈及神靈的人，過去從來沒有，就是巫師也沒有膽量說自己有代表神靈們
的權力，在那個虔誠的時代，人的思想還未被污染前的心思前，是不會想冒著被懲處的風
險去觸及他們信仰禁忌的。
　　
　　希露亞驚訝的看著楊彥，這聖使居然如此年輕，希露亞更加恭謙的道：「我代表泥隴
的所有人，感謝神靈的恩典。」
　　
　　「好說好說……」楊彥看了撒基亞一眼，美人當前讓楊彥頗些不自在，特別是穿著滑
稽衣服的美女，看得總有些彆扭，楊彥對撒基亞道：「告訴她，先把食物發給急需的村民
，道謝等人吃飽了再感謝也不遲。」
　　
　　撒基亞如話翻譯完，便讓身後的人卸下背上的物資，楊彥對希露亞道：「這些物品都
是給你們的，由你們發給你們需要的部民吧。」
　　
　　希露亞聽過翻譯，重重的朝楊彥點了點頭，用充滿感激的眼神，深深的看了楊彥一眼
，把楊彥看得臉紅心跳的，連忙別過頭，希露亞開始對自己的子民下命令，開始有人走過
邦亞人身旁，接過各種物資。
　　
　　阿魯谷走到希露亞身旁一連說了幾句話，得到希露亞的回覆，阿魯谷點了點頭，便對
楊彥說道：「希露亞頭目說過願意用任何恩人想要的東西作為交換，我剛才告訴頭目，恩
人對路卡那苦有興趣，頭目已經同意，我這就帶恩人去看圈養路卡那苦的地方。」
　　
　　說完便拉著楊彥往部落深處走去，撒基亞哪能人放聖使大人一個人到陌生的地方，連
忙招過十名戰士跟在後頭，楊彥一邊觀察著這個號稱兇殘的原始部落，一邊聽阿魯谷機哩
咕嚕的。
　　
　　在楊彥看來這個部落與邦亞或盧亞基本上都差不多，都是用乾草、竹子、木頭搭出來
的矮房，樣式也差不多，或許是同個族群文化的緣故，但不同的是每家每戶門口好似都掛
著乾枯的頭顱，楊彥對這些已經有些抵抗力，一路上倒沒說心驚肉跳。
　　
　　仔細看會發現進到內部，四周開始有小孩女人跟老人出現，人人都是衣不蔽體，而且
瘦的不得了，幾乎都皮包骨了，和非洲難民的情況有的比，而且大多人都兩眼無神，有氣
無力的樣子。
　　
　　阿魯谷拉著楊彥到一處像是畜牧場的地方，這是用竹子圍成的監牢，整體不大，約一
個標準籃球場的大小，裡頭分隔成養野豬和土雞的地方，阿魯谷指著裡頭幾道人影道：「
恩人那便是路卡那苦。」
　　
　　幾道人影像是發現有人來到，轉過身來和眾人目光交視，楊彥一看訝異不已，在過去
他曾經讀過很多台灣流傳的傳說故事，眼前這幾道人影和過往所看見的故事事蹟在腦中不
斷重疊，那些人，有些像故事中的……矮人，矮黑人。
　　
　　矮黑人，矮小人種，皆穴居，形如小兒，能藏匿芋葉下；攀登豆莖，莖不斷折；其體
雖小，而臂力極強，又巧使刀槍，曾與布農族爭戰，後不知所往，這是鄒族傳說中矮黑人
的描述，在台灣原住民傳說中有各式各樣的矮人傳說，其中最聞名的是賽夏族矮靈祭的矮
人故事。
　　
　　楊彥仔細看著那些矮人，幾乎和小孩差不多的身高，約一米左右，有幾個甚至只有九
十公分的樣子，皮膚和黑人有得比，而且毛髮與眼睛皆是褐紅色的，這居然真的存在……
楊彥捏了捏自己的臉頰，傳說中的生物，居然真的存在！
　　
　　楊彥還注意到這些矮黑人身上穿著衣服，雖然破爛不堪有些甚至破裂成只有一半，但
是可以知道他們是有穿著衣物的，這表示什麼？一個文明，傳說中矮黑人基本上是比各族
原住民還擁有文明的，故事中都還強調，矮黑人時常傳授原住民各種生活技巧與技術，鐵
器、衣服……等等，楊彥的腦袋這時像一個高轉速的引擎，轉數已達萬轉，各種想法在腦
海裡不斷來回出現，他就這麼站立許久……
　　
　　「聖使大人……」撒基亞搖了搖已經有些失魂的楊彥，楊彥才回過神來，只聽他翻譯
阿魯谷的話道：「恩人若是覺得這些人讓恩人不舒服，我們會立刻殺掉他們。」
　　
　　「殺掉？怎麼能殺掉？」楊彥訝異的道。
　　
　　楊彥這話反而讓阿魯谷嚇了一跳，他本來以為這些路卡那苦和恩人想要的差異甚大，
所以讓恩人有點發怒才站著發呆那麼久，可是看恩人的反應好像很喜歡的樣子，他現在有
些猜不透楊彥的想法了，楊彥還要說話，一旁的幾個戰士卻警戒起來，這些人的動作讓正
要談話的楊彥和阿魯谷嚇一跳，回過頭才發現，原本待在牢籠角落的矮黑人其中一人，正
緩緩靠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