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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客廳裡堆滿紙箱，有的已經被打開，裡頭空空如也，有的還被膠帶仔細密封，上面
寫著「衣物」、「書」等字以供確認，不過字跡非常有個性，歪歪扭扭彷彿蚯蚓爬過。
電視前被整理出一小塊空地，有一男一女坐在地上，兩人面前各一個倒蓋的紙箱充當臨時
桌子，上方擺著幾本高中入學簡章和兩碗見底的泡麵，油亮的湯汁倒映出正在播放的節目
。
是HBL男子組冠軍戰。
時間已進入第四節最後讀秒階段，比數76：79，紅色球衣還落後白色球衣三分，不過目前
取得兩罰的機會。
「穩穩投就好。」女人雙手交握抵住下巴，瞇眼盯著正要執行第一罰的紅色12號，她的手
心冒汗，胸口撲通撲通的，感覺心跳好像快飆破150了。
「剩下2.6秒，穩穩投還是輸1分啊。」另一人回答，這位比女人年輕許多，還是學生的模
樣。他懶洋洋靠著身後紙箱，愜意地翹個二郎腿，手上拿著一本簡章翻看。
聞言，女人杏眼圓睜，怒目瞪向對方，那人將簡章拿起擋住臉，順勢閃過眼刀。
罰球線上的12號深吸口氣，出手，球劃出美妙的拋物線，唰一聲，空心入網。
比數來到77：79，紅色方落後兩分。
「水！！！」女人激動地鼓掌，如同鏡頭此時帶到支持紅色方的女學生一樣。
「哦，心臟挺大顆的嘛。」學生樣的少年頭從簡章上方探了出來。
女人白了少年一眼，決定不和他一般見識，自顧自開口：「第二球的話應該故意罰不進吧
。」
「當然，罰進的話就輸了嘛。」
「再說一次『輸』這個字，我就揍你。」女人揚了揚拳頭。
罰球故意不進雖然少見，但在某些特殊情況下確實會被採用，比如現在，時間只剩下緊迫
的2.6秒，落後的紅色方縱使第二球罰進，依舊會以一分差落敗。他們若是想要贏球，勢
必得故意罰不進來搶奪籃板球爭取再次進攻的機會，無論是兩分還是三分，至少還有贏的
可能。
而領先的白色方就簡單多了，管你想投兩分還是三分，搶下這個籃板阻止進攻就對了。
換言之，搶下這個籃板球的一邊將成為HBL的冠軍！
球場上的裁判已經鳴哨，紅色12號飛快和隊友交換幾個眼神，點點頭，從裁判手上接過球
。
他這次出手迅速，球離手的同時，準備搶籃板的雙方球員朝籃下湧去，互相推擠卡位。
這一球的彈道偏左，啪一聲砸到籃框前緣，高高彈起，籃下球員一個個餓虎撲羊般跳起，
有紅的有白的，當中一隻手伸的特別長，幾乎就要撈下這個籃板的是－－白色球衣的人！
白色8號擺脫了重重攔阻，伸長手臂試圖撈到球，準備搶下這個籃板，準備守下勝利，準
備奪下睽違三年的HBL冠軍！
就在這時，一隻手冷不防從他的腋下竄出，角度刁鑽，迅猛有如毒蛇吐信，接連閃過了白
色8號兩隻手臂，速度飛快，眼看就要先他一步碰到球，白色8號情急之下右肘往後一架，
後面的人是被他撞到了，可是那隻靈活的手早就已經碰到球，驟然發力，將球就這麼順勢
往右一撥。
白色8號看他不是想要補籃就放心了，寬心之餘還疑惑地想：你要撥也往籃框撥，往個都
沒人的方向撥幹嘛呢？
突然，眼角隱約有一抹鮮紅掃過，他心裡升起不祥的預感，順著重力往下落的同時頭往右
一偏，只見球被撥去的方向，原本應該空無一人，此時卻出現了一個身影，竟然是剛剛還
在罰球線後執行罰球的紅色12號！
在第一波搶籃板的球員因重力落下後，只剩紅色12號一人還高高躍起，獨自停留於半空，
那被撥往右方的球此時不奇怪了，顯得恰到好處，就像是專門為了他準備的，紅色12號伸
長了雙手攔住那球，碰一聲，直接將球灌進籃框！
整個比賽現場似乎被按了靜音，只餘紅色12號雙手掛在籃框上晃蕩的吱吱嘎嘎聲響。他
放開雙手，輕巧落地，起身拉弓大吼：「喔——！！！」
這吼聲彷彿引信，頓時點燃整個小巨蛋的激情，紅色方的球員往12號身上撲過去，球迷歡
聲雷動，有的甚至哭了出來，電視機前的女人尖叫著一躍而起，只恨不能鑽進電視直接飛
到現場和他們一起慶祝。
「追平！追平！蔣君沛！又是蔣君沛！關鍵時刻空中接力灌進兩分！！比賽還沒有結束！
還沒有結束——！！！」儘管背景的歡呼聲已經快掀翻屋頂，主播依舊敬業，賣力嘶吼著
，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到最後幾乎破音了。
「追平而已，激動什麼啊。」少年不著痕跡靠回紙箱，再度翹起腳，恢復成懶洋洋的模式
，顯然剛剛那個灌籃也讓他挺激動的。
「決定了！」女人這次沒有怒目相向，笑咪咪看著少年。
「決定什麼？」少年心裡有種要倒楣的預感。
女人嘿嘿一笑：「你的新學校。」
「為什麼我的新學校是你決定？」
「因為我是你姊，我說了算。」
「好吧，你說。」
「好乖，就決定是這間了！」女人用拇指指向電視。
少年順著姊姊的手指看去，螢幕上不意外的就是剛才灌進追平兩分的紅色12號，立刻翻了
個白眼：「你是因為12號長得帥才要我去的嗎？」
「我有那麼膚淺嗎？」不膚淺的姊姊語氣是斬釘截鐵的，眼睛卻難分難捨地黏在螢幕上，
12號肩上掛著毛巾，晶瑩的汗水不斷自俊秀的臉龐滑落。
「那你能看著我說話嗎？」
「咳。」女人依依不捨移開視線，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之所以選這學校有充分的理由
。」
「比方說？」
「球衣潮，你看穿在身上多好看，站在場上先贏一半。」
「我覺得藍色比較襯我的膚色。」
「小孩子懂什麼？藍色，是配角的命運，身為主角就該穿紅的！」
「有沒有除了長得帥和球衣潮之外，比較有深度的理由？」
女人用腳勾回被少年扔得遠遠的簡章，翻到某頁，遞給少年：「離家近，你騎腳踏車過去
不用10分鐘。」
少年不甘願地接過，仔細一看，靠，還真該死的近，他不滿抗議：「所以你才搬到這裡！
」
「我公司就在附近，不搬到這裡要搬去哪裡？」女人攤手。
「那你拿這些簡章給我看幹嘛？window shopping？」少年把手上的簡章揮得虎虎生風。
女人一看事跡敗露也不再和他繞圈子了，直接宣布：「反正你現在就剩下兩個選擇。」
少年聽了非常驚訝，我竟然還有得選擇？
女人不疾不徐伸出兩根手指：「一，聽了我的決定，無奈同意；二，聽了我的決定感到憤
怒，試圖抗爭一陣子發現無效，最後只能無奈同意。」
少年點點頭：「我知道了，原來你的新工作是流氓？」
「不要這樣嘛！」女人深諳馭弟之道，知道打了一巴掌後絕對不能緊逼，要先給弟弟拍拍
、順個毛，於是伸手將簡章翻了幾頁，聲音放軟細數著：「獎學金、學雜費全免、木地板
籃球館、體能訓練設備，還有……哇！鄰家大哥哥一樣的教練！天哪！竟然還資助國外移
地訓練和留學，去哪找這麼大方的學校？你還有哪裡不滿意？」
少年心想這間學校到底給了你多少錢，讓你來當推銷員。他哼了一聲，重新把簡章翻到封
面，打算用婆婆挑媳婦的眼光挑它個100種缺點，剛看到封面時一愣，隨即笑出來了，
指著封面對老姊說：「學校名字太臭。」
女人看了一下封面上的四個大字，南文中學，嗯……
「名字其實沒那麼重要……」
少年直接打斷女人的話：「就算你說得都對好了，你是不是忘記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說。」
少年坐直身體，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一字一頓地說：「我、打、棒、球。」
「欸？」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