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走進考場時，考前偵查時發現的木箱已經分開放好，箱子前面豎立
告示牌指定幾號到幾號的考生到該處檢錄。每二十五人一個單位，檢錄完之
後被要求列隊站好，箱子之間距離十到二十公尺、並不一致，分佈零散。
可以排除分組對抗這種類型的試驗模式了，因為這樣的隨機性會造成不
公平。我習慣性地分析下去，直到考官開口。
「現在開始進行第二次試驗的說明，每人先領取一本使用說明書，請不
要擅自翻開、違反者將會扣分。」
喔？操作道具類的測驗嗎？人數是奇數、不可能捉對廝殺。
我拿到封面純白，分不清楚正反面或上下有沒有顛倒的說明書，把多的
往隊伍後面傳。
「第二次試驗名為操偶師。本次試驗的目的是測試考生的學習吸收能力
和實際運用能力。」考官一邊解說，後方的工作人員邊拆解木箱。箱子裡躺
著和成年男子等身大的木偶，有點像畫家描繪人體時用的木偶人，關節可動。
「每人領取一具人偶，領取後聽我指示確認人偶是否完好，如果功能有
欠損請立即向我反映，我們會拿備用品做交換。」排隊領好木人偶後，說明
還在繼續進行：「人偶背後鑲著一顆晶核，對晶核輸入魔力綁定身分，如果
晶核內沒有魔力或是魔力未全滿，也請向我反應。」
要用道具本身的魔力嗎？看來是要拚操作了。
「考試時間限制三個小時，從預備鈴響後開始計時。考試方法為操作人
偶完成說明書內指定動作，每完成一項動作就會獲得對應分數，操作方法為
說明書第一章記載的魔法咒文。」幹！偏偏是這個。
「請考生當場學習操作用魔法，運用魔法完成指示。另外操作人偶時嚴
禁干擾其他考生，故意干擾者視同魔法反噬直接失去資格，請各位散開以免
互相干擾，預備鈴響時才能翻開說明書進行閱讀，以上。」
「我有問題。」我舉起手：「請問能夠優化咒文嗎？」
「規定未禁止考生修改操作用咒文，可以。但是基本架構不能更動，否
則視為用規定外魔法操控人偶，將判定失去資格。」呼……。
我抱著木人偶跟其他考生拉開兩尺距離。
「幹，真的是怕什麼來什麼耶。」竟然要我現學魔法來操作，預料中最
壞的情況發生了，以我的施法能力，照正常步驟來做一定完蛋。
「你又插旗了吧？要不要我幫你一把？」
「先讓我自己試試看，跟你一起改編過幾次咒文了，多少有點經驗。」
看來我只能現場魔改咒文。
「叮鈴鈴鈴鈴……。」鈴聲響起，我坐下來翻開說明書。
一般人應該都會先看操作方法，掌握操作用的咒文後、編成轉譯詠唱法
的詠唱咒語，然後練習控制再讓人偶做指定動作得分。
我就沒辦法了，我首先得確認人偶要做出什麼程度的動作。人偶在操作
下能做出人類做不到的動作，例如關節反折，如果我改編完發現做不出那種
動作，拿不到分又得浪費時間從頭改編。
「走路、跳躍、揮手、轉圈……翻跟斗、格鬥技……好。」我回頭閱讀
操作方法。終究是中學生的考試，人偶的性能沒有強大到哪裡去，光是他們
能準備每人一隻人偶我就很驚訝了、好像不用錢一樣。限制時間注定了不可
能用太困難的操作方法，所以指定動作中學生都做得出來。
這場試驗的難題在於人體動作的複雜度，往前走一步不是抬腳往前跨這
麼簡單，腰要扭、手要擺、膝蓋要彎，才能維持平衡不倒下。
聽起來用身印可以完美解決，只要把動作的精神力完全對應到人偶就好
，但事情不是憨人所想的這麼簡單。
我又用不到那麼多身印，誰會吃飽太閒把各種動作的精神力都解析出來
？要一個動作一個動作分析、拷貝到人偶身上是不可能的。我繼續往後翻，
發現人偶支援的操作模式不只一種，選用適合自己的操作方法也是測驗的一
環。
時間一分一秒經過，有考生讓人偶站起來開始走動了，我還是欠缺關鍵
的一筆。控制人體的方法我有、但沒有大腦的人偶並不適用。
「……就這麼辦吧。」我有兩個可行的方案，斟酌伴隨的風險後做出決
定，開始改編咒文。
測驗時間剩下四十分鐘時我終於完成咒文改編。
我放置好人偶後躺在地上：「祕法飛彈第零式。」這跟祕法飛彈無關，
忘了我的啟動咒語是什麼了嗎？
「胸連結、腰連結。」我等待精神力連線成功之後，緩緩坐起，身邊的
人偶也同時坐起。
「左腳連結、右腳連結。」彎起膝蓋站起、人偶也搖搖晃晃地站直。
首先是操線的控制方法，將精神力化為魔力的絲連結到人偶身上從物理
層面進行控制。然後是詠唱的控制方法，命令人偶運用晶核的魔力動作再用
精神力微調動作幅度。我將兩者結合起來，改成用身印觸發絲、連動人偶的
晶核，達成同步動作。
首先是走路，再來是原地轉圈，緩慢而確實地完成動作。
太過複雜的動作，例如跳舞、翻跟斗未能完成，只拿到六成左右的分數。
但預想中最困難的一種試驗被成功克服，比破了什麼歷史紀錄更讓我高興。
走出考場打發掉採訪的記者後，早早回家休息。
「今天有夠危險的，差點要交白卷。」我倒在床上：「這都是平常行善
積德的回報。」
「我第一次聽說目的是獲利的行善積德。」
「這就叫利人利己，連最危險的一關都過了，剩下的沒什麼好怕啦。」
※
「我錯了。」最怕的跟第二怕的狀況接踵而來。
第三次試驗將會從上午八點持續到傍晚六點。通常試驗的原則是讓學習
不同種類魔法的考生都有發揮空間、避免運氣成分影響過大、明確的考較某
方面的基礎能力。例如第二次試驗，所以人站在同樣的起跑點，考驗理解咒
文和控制魔法的能力，第三次試驗也是基於相同原則設計的。
第三次試驗名為：守護家園。
兩萬多名考生被打散分配成四個組別，每個人分配到一枚隨時展開護盾
保護全身的戒指，內含三千晶魔力可以消耗，耗盡時必須立刻退場。戒指還
能直接辨識敵我，作最簡單的計分。計分方式看自己所屬的組別共消耗其他
組多少晶的護盾，第一名一百分、第二名八十分、第三名六十分、第四名四
十分，另外有其他獎勵機制可拿分。
簡單來說就是四國大會戰，考生可以用魔力補充戒指、抽用戒指的魔力，
也可以用魔法抵擋攻擊減少戒指損耗，一個坦、補、輸出分工的概念。
「該死，這種隨便組成的團隊最看運氣了好不好？」我對人性充滿悲觀，
如果拿前世的國中升學考試來對照，這次試驗的關鍵在於哪一組比較不爛。
結束試驗的條件有三種，時間到、其他三組的人員全數退場、其中一組
獲得所有旗幟。旗幟是每組僅有一支的道具，可以為待在十尺內的成員補充
護盾魔力，只要沒退場就能藉此恢復，可以預期越多旗幟就越有利。
「給各位一項很重要的觀念，這次試驗主要是考驗各位團隊合作的能力
，尤其是在團隊中找到自己定位的能力。」考官站在我們紅組的旗幟旁邊，
拿了一個小盒子將聲音廣播給所有紅組考生：「在這場試驗中的表現，會大
幅影響各位將來從軍、就業時的評價，我以官方的立場希望各位都能盡全力
爭取勝利。如果有不符合榮譽或團隊精神的人，考官在審議後有權力進行扣
分，這份紀錄會跟著你們一輩子。」
「講的好，但還差了一點。」我點點頭。
「差了什麼？」鵬爺問道。
「不夠嗆。」
「能讓你覺得夠嗆的人，這世上大概沒幾個。」
如果會依個人的表現評分，多少能抑制一些擺爛的現象。
「那麼接下來的時間交給各位自行安排，有需要的考生可以攜帶不含魔
力的武器，下午正式開始試驗。」考官把廣播盒放到旗幟邊，轉身離開。試
驗場地的四個角升起浮空的平台，看來是等一下子讓考官監視的地方。
「請等一下。」我高舉著手，趁考官還沒離開立刻發問：「如果旗幟不
小心被破壞而無法集滿四支的話怎麼辦？」
「……我需要跟其他考官討論一下。」很好，這樣情報就足夠了。
後來考官又補充被破壞的旗幟只要持有部件就算奪得。
「嗯──這樣會有ＢＵＧ耶？不要戳破好了。」
現在時間才八點出頭，有一整個上午的時間組織隊伍、分配職責和擬定
戰術，時間非常緊迫、非常緊迫。讓一群散沙般的中學生變成一個團隊，可
以說只要夠團結，不用什麼戰術，平推過去就贏了。
考官離場後，考生間各自騷動、和左右的熟人互相討論。忽然有個少年
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向紅色旗幟，拿起考官遺留下來的廣播盒：「大家好，我
是光耀中學的鳳清緣。就像考官說的，團結合作是這一次試驗的關鍵，可是
大家都沒有合作經驗。所以我建議依校為單位，大家各自找自己的學校集結
起來、推派代表，然後到旗幟下討論接下來的戰術。」
喔！太好了，有個出頭鳥。
「那麼光耀的同學請到我的正前方、白羊的同學到我的右手方……」啊
，這指令一聽就太嫩了，人牆外誰知道你的前後左右在哪？
有人出頭，就有人想要爭出頭的位置，考官暗示了有獎勵機制，那麼成
為指揮者多半會有加分。一名少年也走到旗幟下，向鳳清緣討了廣播盒。
「大家好，我是光耀中學的王宗維。我認為鳳同學的主意不錯，為了節
省時間，我建議用校排名來決定各校的代表人物。其中應該由模擬測驗成績
最好的我來統籌一切。」所謂的豬隊友就是這種人，團結都還沒開始就在搞
分裂，真不想承認這種人竟然也是我學霸的一員。
成績跟實務真的是兩回事。
「又是光耀中學？成績好很了不起嗎？」在我一旁的學生忿忿不平。
我想了想，走向旗幟。
「你是誰？」
「借我說兩句。」我伸手向王宗維討廣播盒。
「這東西不是誰都有資格拿的，不然只會造成混亂。」
「祕法飛彈不定靶射擊歷代紀錄保持人，夠不夠資格？」
「是你？」王宗維狠狠瞪了我一眼：「一年級的小鬼不要來這邊亂。」
所以說我才討厭這種集體合作的試驗。我對著他笑道：「我對帶領你們
一點興趣都沒有，我呢借用這廣播器只是想要跟大家談一談，讓我這個知名
人士可以凝聚一點士氣。」
「……你想當指揮？」
「沒興趣，我來指揮有誰會服氣？」我可沒有說謊，鵬爺一向稱讚我誠
實，誠實是美德。
「……就借你講幾句。」
「謝了。」我拿過廣播盒，左手掏槍詠唱：「祕法飛彈第二型。」
一式是祕法飛彈，二「型」卻是祕法護盾。我手掌向下、從掌心張開一
片深藍色的半透明平台，翻身跨上去。
「維持。」手掌抽起，護盾被我當成立足點踩在腳下，我頓時站在在場
所有人都高一公尺的位置。我也不急著開噴，先用手指敲一敲廣播器。
「咚咚咚咚……測試、測試，聽得到嗎？」先製造噪音吸引注意力是演
講小技巧，網路上看來的：「我是劉傑，昨天剛刷新兩項紀錄的考生，在場
的各位都是大我兩屆的學長，說實話，我真心覺得在場的各位……都是廢物。」
在一片譁然聲中，我冷靜開口：「第一種廢物是不知羞恥的廢物，覺得
前面考砸了、試驗跟自己沒關係了，想明年再來的廢物。第二種廢物只是想
隨便考一考給個交代，等一下最好早點退場去一邊涼快。第三種廢物只想混
分，你以為為什麼最後一名都有四十分？這樣哪能鑑別考生之間的程度差異
？因為那是用來扣死這種廢物的，就算拿了第一名得到一百分也會被扣光。
第四種廢物自以為了不起，只想單打獨鬥、當老大，輸了就說都是別人的錯
，因為自己很屌。你們這些廢物想考砸就考砸，我沒差啊！我才一年級，不
想贏就不要贏、通通零分明年我們再來，我看你們能跟我玩幾年。」
我蔑視台下的王宗維，他氣得直發抖。怎麼不打我兩拳？這樣就可以讓
你違反考場秩序直接退場了。
「我操你媽的！你說什麼！」
「你他媽離開考場的時候給我小心點！」
雖然這個國家的學歷還沒有貶值到學院生滿地走的程度，但報考甄試的
學生比例很高。我才不信每個人都充滿上進心，想爭取好的成績咧！來玩的
、來混分的固然佔一定比例，拿到一點分數就滿足的應該佔大多數。這些人
欠羞辱，只要確保安全無虞，他們就可以為面子做盡一切蠢事。
至於蠢事帶來的後果，一率不敢承擔。
「沒關係啊！我對你們這些廢物完全沒有期待，完全沒有。只是一盤散
沙、互相扯後腿的豬隊友，團隊合作都是屁，等著被其他組打爆吧！」我講
完，廣播器甩給鳳清緣：「給你了，你來下指令。」
「你在幹什麼？你會毀了這個團隊！」王宗維歇斯底里地大喊。
「只會讀書的廢物，看著他，多學著點。」我指著鳳清緣，跳下祕法護
盾、在上頭拍了拍：「你知道我的用意嗎？」
「我懂。」
「很好。」激將法，對真正的廢物完全沒用的計策。
只要能讓三成的人有一點點同仇敵愾的想法就夠了。這試驗的關鍵不是
哪一組團結，而是哪一組不團結，短短一個上午的時間讓一組五千多人能取
得共識、團結互信根本就是作夢。
鳳清緣爬上我搭建的臨時看台：「我不多說什麼，你們甘願自己三年來
的努力被糟蹋嗎？」
「開什麼玩笑啊！」台下群情激憤。
「但是他有一點說的沒錯，他有的是時間、但我們只剩下現在！沒有時
間再浪費了。如果大家不嫌棄的話，就暫時先聽我的、按各校分組，再選出
一個代表來討論戰術。請光耀中學的各位到在我左手邊……。」
我沒看錯，這傢伙能在第一時間站出來，立刻提出一個還不錯的對策來
組織群眾。方法還是太嫩了一點，但可以領悟到我的用意唱白臉凝聚團隊精
神。
「這樣，可以了吧？」鳳清緣把廣播器移開嘴邊，用周圍幾個人才能聽
見的音量說道：「謝謝你這站台。」
「別急著道謝，我還有一堆事情得教你。」
而他就是我的代言人，由他來提出我的戰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