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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改變不了鄉村多少風景，所以讓東方璃覺得故鄉陌生的理由只可能在
於她的內心。
北斗派以北斗山為中心、治理周邊三城十一村，比起明玉派、血爪門這種小
門小派已經算是不得了的大勢力了，但要擠身一流正派還遠遠不足。像東方璃這
樣的金丹真傳弟子，放在別的地方都是師範等級。
翠山村位在北斗山山腳下，居民以務農為主，在山南開闢出大片梯田。由於
山頭屬於北斗派，當初開闢梯田北斗派修真者也有出一分力，所以村民實為北斗
派這地主底下的佃戶，每年收成都要給北斗派拿走大半。
東方璃被張榮等人攔截後只能另外找塊地方打坐吐納，花了半天時間才恢復
到靈力充盈，接著御劍飛行連夜趕回山門。
她腳踩飛劍、從北斗派前院翩翩落下，雙腳及地則飛劍劃出一弧寒芒直入劍
鞘。太上長老東方禦寇的曾孫女在北斗派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身姿如畫、劍若
遊龍，在弟子之間是飽受憧憬的人物。
「這位師弟，真傳弟子東方璃回來了。請幫我通報師門長輩，我有要事稟報
。」東方璃語氣禮貌卻冰冷，一如雪中的琉璃。
「是！」受她請託的弟子戰戰兢兢的回應：「請師姐到偏殿稍待片刻，我立
刻為師姐通報。」
說完那男子忙不迭地跑向正殿。東方璃漫步前院，時值仲夏之末，牡丹花開
燦爛、粉色的花瓣艷麗無雙，只可惜人比花嬌。她的步伐並不快、因為快也沒用
，反倒是內院的男女弟子都忙活起來。
來到偏殿時，茗茶香果都已經備妥、兩名女弟子聽候差遣。要是東方璃走的
快了、她們來不及準備好，底下的人又要受責罰。
「請教師妹，蘇士師兄可在山門之中？」東方璃還沒坐下就開始打聽門派內
的消息：「其他從虎口中脫險的師兄弟又如何？」
「稟師姐，蘇師兄自從隻身歸來後深感境界不足正在閉關，其他先行脫險的
師兄師姐也是如此。需要通報他們嗎？」
「不必打擾他們修行了。」東方璃端起茶杯啜飲一口，直到通報師長已在正
殿準備接見為止，她都在詢問師門近況。
浮蓮宗的強勢崛起讓以天正會為首的正派感到惴惴不安，效應甚至擴散到基
層修真者與百姓。浮蓮宗有教無類的做法就像一塊大磁鐵，不少農民舉家逃亡到
魔教勢力底下尋求翻身的機會，極需擴張的滅魂宗為了架設心靈網路、主動吸納
這些農民成為弟子。
許多修真門派治下的城鎮不得不嚴加管制，動輒限制平民百姓離開居住地，
他們總算重新回想起支撐門派根基的並非優秀弟子，而是人民。
然而想起是一回事、承認是另一回事。他們視那些逃亡者為叛徒，採取連坐
法逼迫鄰里之間互相監視、舉報。彼此有仇怨的家族利用這點報復對方，往往只
有與修真者關係良好的百姓能保證幸免於難。
所謂關係良好，不是結有姻親就是利益輸送，沒有這層關係的話，被當成負
面榜樣、人頭一字排開陳列檯子上當展示品也不要意外。
「報，恭請東方師姐進正殿晉見掌門。」門外弟子傳報，東方璃起身整頓衣
冠、將飛劍收回乾坤袋，正身走向正殿。
她在殿外跪下，俯身一拜：「弟子東方璃，叩見掌門大人。」
「請進。」中氣十足的聲音穿門過戶，兩側守門的弟子幫忙推開門扉，東方
璃直到大門全開才站起來走進正殿，腰始終彎著。
修真門派講究各種禮法，尤其是名門大派，格外強調身分上下關係。私下會
面倒還好說，在正式場合就得擺開排場，等待一、兩刻鐘也很尋常。
進到正殿後，東方璃數著眼前的地磚計算與掌門之間的距離，在合適的位置
跪下問安：「掌門大人在上，弟子東方璃被魔教妖人擄去一個月以來，日夜擔憂
門派安危，今日有幸脫出升天，全賴掌門教導與庇佑。令掌門大人操煩，不肖子
弟懇請恕罪。」
「頭抬起來應答吧。」
「謝掌門。」東方璃隱約感到不妥。只允許抬頭、而非以往讓她平身站起來
，態度上微妙的變化表明許多事情。
掌門蘇祐板著一張臉不苟言笑，左右師範、長老齊聚，獨漏東方家的成員。
三名長老、六名師範同時不見蹤影，不會是巧合，東方璃頓時感到凶多吉少，但
是她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魔教妖人強大，妳是如何從他們手中逃出的？」
「劉傑輸了與徒兒之間的賭約，徒兒沒想到他竟然信守承諾，真的放徒兒回
到門派。」
「就是那個論道的賭約嗎？」
「正是。」
「難以相信這些魔頭會遵守諾言，但妳能平安歸來比什麼都重要。」蘇祐露
出和藹的笑容：「劉傑那廝為了瓦解妳的道心，與妳多有交流，想必妳也藉機探
出不少浮蓮魔宗的虛實。」
「正是，此次晉見就是為了稟報一些驚天消息。」
「說。」
「數日前，劉傑率人進入極黯谷，竟然破除了極黯谷的封印，把司徒虛空拯
救出來。司徒虛空集結魔教妖人奉劉傑為主，如今魔教已然團結一心，相信近日
內一定會有大動作。」
「妳說什麼？」蓄鬍的中年男子身體前傾，雙掌緊抓寶座扶手：「數千年來
不曾有人出來的極黯谷，他竟然能自由進出？」
「魔道始祖飛升到魔界，想必有留下開啟方法，劉傑知道也不足為奇。而且
玄靈界的魔道始祖，似乎只是玄靈界的始祖。」
「這是什麼意思？」
「先有魔界，魔界人轉世到玄靈界重修、才讓此界充滿魔法。換言之玄靈界
固有的魔道都只是魔界正宗魔法的其中一支。」
「那浮蓮魔道想必是更加古老的傳承。」
「稟報掌門，事實正好相反。魔道逆天而行、肆無忌憚，所以不遵循古法與
傳統，一直開創新的功法。因此魔法越新反而越強，劉傑直稱八千年前的古魔法
已經過時、不入流，憑法寶直接折服司徒虛空。」
「那個傲視天地、殺人如麻的司徒虛空，僅憑法寶就被折服？到底是怎樣的
法寶？」
「言語難以形容，弟子曾紀錄下劉傑幾次出手的光景，請准許弟子在殿上展
示給各位師門長輩一覽。」東方璃伏首下拜。
「准！速速展示出來。」
東方璃撥開長髮，拿下一條串著夜明珠的項鍊：「族中長輩曾賜與弟子一顆
破幻寶珠，它的功用表面上是勘破幻象，其實是照下真實的光景給修者查看，避
免修者的雙眼與心靈被假象蒙蔽。魔頭以為這是尋常聚有靈氣的夜明珠，發現毫
無殺傷力就沒有收走。」
魔界對於修真法寶的不熟悉，給了東方璃一個機會。她吸取靈氣，對珠子釋
放法力，夜明珠漂浮到空中朝四面八方釋放光影、構成了宛若實境的影像，血爪
山上劉傑帶三藏渡劫。
劉傑和數名推測境界在化神以上的修魔者共同渡劫，從天而降的劫雷每一道
都讓在場眾人驚得魂飛魄散，隔著寶珠傳遞的雷聲在大殿上迴響不散。
誅仙劍陣四字一出，蘇祐再也無法冷靜坐在位置上、激動站起。
身穿怪異銀白裝甲的男子輕描淡寫地揮動手指，有如天龍舞動的金黃雷光偏
轉方向、在血爪山頂留下一道古井大小的窟窿。蘇祐捫心自問這道劫雷自己絕不
可能接下，但男子卻在揮灑間一連接了十幾道！
「與天鬥劍，豈不快哉？哈哈哈哈哈哈……。」
他甚至是帶著玩樂的心態應接劫雷，開始有人腿軟坐倒在地，彷彿被真正的
天劫威壓震懾。這段渡劫影像結束之後，大殿一片寂靜。
「正如他所說，天劫威力強弱端看渡劫者的實力，與技巧、經驗、法寶、陣
法無關，他只是佔了陣法和技巧的便宜。」東方璃將自己的觀察朗聲說出：「我
輩與人鬥法，力五分、技五分，那些浮蓮宗人只怕是力一分……技九十九分，才
能這樣輕鬆渡劫。」
「玄天大陸的合體期瓶頸還在，照道理說他們不可能到合體期。莫非他們的
力量實際上不怎麼樣，只是靠神乎其神的技巧掩飾？」這話比起推測，更像是在
為自己壯膽。
「這次渡劫仍不是他們的所有實力，請看下一段光景。」東方璃臉色沉重：
「前幾天極黯谷封印破除後，天劫降臨，劉傑施展的手段更加殘忍恐怖。」
畫面一變，一片暗無天日、唯有雷光閃爍，彷彿把極黯谷上的黑暗徹底釋放
出來。紫黑色衣裝的男人對天咆哮，滿嘴火爆的粗口與剛才判若兩人。而讓他震
怒的存在，即使是修真者敬畏臣服的天劫，也被他一掌支離破碎、兩掌煙消雲散。
「……難怪司徒虛空甘願臣服，那到底是什麼法寶？一擊下來整座北斗山都
得消失，擁有這種移山倒海之能不是真仙就是魔神。」蘇祐坐回寶座：「妳做得
很好，帶回了貴重的情報，先在偏殿歇息等候傳喚吧。」
「遵命。」東方璃朝地上一叩，旋即起身、倒退走出正殿。
兩旁守門弟子關上正殿大門，隔絕內外聲響，北斗派高層接下來大概要討論
個三天三夜、思索接下來的對策。
東方璃回到偏殿，把隨侍的女弟子趕出房間後席地而坐、入定冥思。不知道
過了多久，門外傳來女子的聲響。
「師姐、師姐，是我沈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