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可能太長:「47.放飛或是鎖起來,哪一個才是愛情?」
我用mo PTT不知為何都無法po文,今天改用JPTT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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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明天將要深入突厥大軍的戰線,雖然走了一整天已經很累了,但是李淳風還是睡不著。與其躺著胡思亂想,不如出去走走吹吹風,讓緊張的情緒穩定下來吧?
雖然是這樣子做了決定,可是身體也還沒打算要動,直到營地裡面刁斗敲響了,他才真正下定決心爬起來。深夜的營地靜悄悄的,仍留著幾處篝火沒有熄滅,巡邏的士兵身影在火光照射之下拉得長長的,比例極度不對稱的四肢在微風吹拂下亂顫抖動,雖然有點詭異,有那麼一點點嚇人,可是知道有衛兵們巡邏看守著,這些鬼魅般的影子反而讓自己心裡面安心不少。
突然間,他注意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一處篝火前坐著,兩手抱著膝蓋抬頭看天空-看來梟蠻子似乎也睡不著?
自然而然地他跨步往梟解語那處篝火走去,閃閃爍爍的火焰下,斜側著的背影在他心中比對出了一種奇特的熟悉感-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小時候做過的一個夢,夢中有一個年紀跟自己相仿的女孩,深夜中在荒野裡,一面像鏡子的小湖邊獨自跳著舞。那個湖畔沒有任何能讓人感覺到有溫度的東西,唯一能照亮周圍的,是湖面上倒映著的滿月。
雖然滿月撫慰了湖畔的青草,石頭,樹木…甚至是那個不知名的小女孩,可是不知怎麼地,多年來回想到這個夢,李淳風都覺得孤單。
明明小女孩沉浸在自己的想像世界中,在這麼幽靜美麗的地方與世隔絕地舞動著,卻不知為什麼,傳遞到他心中的竟然是一波一波如潮水般,有高有低的孤獨。
眼前的梟蠻子,雖然靜靜地坐著,但是微風拂亂的長髮不就如同夢中那個不知名的小女孩跳著的舞蹈嗎?
隨便來個開場白吧:「欸!妳後來有跟大家說,二郎就是妳的救命恩人了嗎?」
看到梟蠻子目光射出的惱怒,他急急忙忙想改口:「我…我是說,妳跟二郎相認了嗎?」
啊!!!
要命,怎麼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呢?
雖然這是我心心念念想知道的事情,可是我明明真的不是想提這件事情的!
剛剛原本有想過,只是想說「妳好!」,或者不痛不癢的「妳怎麼還不睡?」
唉唷…一開口就甚麼想法都拋在腦後了…
這下好了,看她的眼神不就是被惹怒了嗎?
「小色狼,這裡沒你的事情,你回去睡覺吧,明天還有重要的任務要辦呢!」
語氣中帶著不耐煩,梟解語其實心裡面也很矛盾,一開始看到小色狼過來心裡面還有些怦怦跳,有點期待有點高興,可是等他開口,又突然覺得很討厭。
沒大腦的傢伙,問的那是甚麼問題?
她想說不再去理會他,拿起了一根帶著分岔的樹枝撥了一下篝火裡面的木柴,讓帶著火星燒紅的柴火又隨著微風吹拂噴出火來。她覺得火焰燃燒時帶來的感覺還頗舒服,不只是溫度上的,還有精神上的滿足。
沒想李淳風沒走,她側著臉稍微抬頭看他。
被梟解語看得很不好意思,本來是雙手背負在背後,想要瀟灑地像詩人那樣仰望明月的,被她這麼一看,一時也不知道該把手往哪裡放比較好,只能一下子垂著雙手,一下子抱胸,然後又搓著雙手,最後在她拷問的眼神下,吞吞吐吐招供:「我…我有點睡不著。」
「坐下吧…」
沉默了好一會兒,梟解語凝視著火光,怔怔地說:「沒有,我還沒有跟二郎相認…除了賀若之外,也還沒跟別人提起這件事情。」
說是這樣子說,可是梟解語有點不太明白自己,好像會一直找不同的理由,像是我仍然是刀人身分啦,或者我還沒有足夠的資格之類的。
直覺告訴她,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第六感,覺得投入二郎的懷抱中,似乎得到的會比失去的多。
不知為什麼,此時此刻看著眼前笨拙的小色狼,她心裡面竟然蹦出一句這樣的話:「因為…因為只有在你身邊,我才能活得像一個真真正正的郡主。」
嚇!怎麼會有這種可怕的想法?
「我討厭你!」梟解語突然脫口的一句話,把李淳風刺得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
唉唷!我怎麼會隨口講出這種話呢?
我是說我討厭梟解語妳自己啊!
算了,也懶得解釋了,我只想一個人靜一靜,小色狼要怎樣想隨便他去。
梟蠻子這一陣子情緒反反覆覆很多次了,前幾天不是還賞了賀若蘭一個耳刮子?
她應該有甚麼難言之隱吧?
聊點別的好了,女孩子都是這樣,岔開話題就沒事了。
「欸!聽說突厥人殺人不眨眼,幾百步外就可以射瞎兔子的眼睛…我們一小撮人自告奮勇去搶救皇上,現在想想好像有點不自量力,拿自己的命開玩笑耶。」
聽到李淳風講這話,梟解語不由得笑了,本來還只是吃吃笑,越笑越激烈,甚至捧著肚子笑起來,只是深夜裡不好發出太大的聲音,用袖子摀著嘴,表情痛苦地笑著。
「哈!哈!哈!你說的這是甚麼謠言啊?」
「我見過的突厥人雖然沒幾個,但是你看蠢牛那副樣子,完完全全跟『殺人不眨眼』沾不上邊,反差太大了。」
「哈!哈!哈!說不定明天就碰上幾萬個蠢牛那樣子的突厥人,一整個排排站,你說好不好笑呢?」
其實李淳風還真的不明白笑點在哪裡?
但是既然她笑了,也就好了,自己就跟著笑吧。
而且,還好,她還沒跟二郎相認。
自己有一種僥倖的感覺,就是風箏雖然放飛很高很遠,但是手中的線還沒有斷…
說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吧…總之就是覺得心裡面沒有糾那麼緊了。
當然了,對小男孩來說,只要能遠遠看著風箏翱翔在天際,心裡面的煩惱就煙消雲散。
或許想過「佔有」這回事,可是不知道怎麼地,就算把風箏放在枕頭邊睡,就算明知道放飛了之後可能再也找不到,可是,隔天一大早,又興沖沖地迎著風奔跑,把風箏放回到天上去。
自已是配不上人家的,就好像風箏屬於天空,不屬於你。
「你也覺得我這笑話好笑吧?」看了李淳風一眼,梟解語又忙著拿起那根有叉枝的樹枝,再把篝火裡面的木柴撥了一下,讓火焰延續。
「有點好笑,但我剛才不是在笑這個,只是突然想起小時候跟班上同學阿猴搶風箏的事情,不自覺就笑出來了。」李淳風把一塊比較平坦的石頭搬過來當椅子坐著,放鬆身體看著梟解語用叉枝撥弄篝火,飄散的點點火星有點像是仙女棒點著之後的感覺。
「欸!我在講幾萬個蠢牛,你卻在想你小時候的風箏?」
「我小時候也常常希望能出去放風箏,可是美姿美儀老師說,郡主不能自己放風箏,要讓底下的人放。」
「好吧,你這個人腦筋常常打結轉不過來,風箏有甚麼好笑的,說來聽聽?」
「這該從何說起呢?」李淳風抬頭看著星空:「我小時候自己做了一個風箏,這個風箏我算過比例跟重量,非常能飛。班上的小猴看了也很喜歡,有一天趁我不注意,就把風箏偷走,跟其他小朋友跑出去放風箏。」
梟解語用手摀著嘴巴,打了一個哈欠:「吼,你講個笑話也不拿捏笑點在哪裡?講半天人家都睡著了啦!」
早習慣她這種個性,李淳風做了一個微笑繼續說:「後來我發現了小猴偷我風箏的事情,覺得自己最珍貴的東西被偷走了,不知道為什麼很生氣,抓住小猴就痛揍一頓…小朋友都說,沒見過這種抓狂發狠的小風呢!」
聽完了故事,梟解語聳了聳肩膀,做了一個好無聊的表情,繼續撥弄著篝火,隨口說著:「雖然不好笑,可是換成我,應該也會跟你一樣,把拿走我珍貴東西的人痛打一頓吧!」
「難得你在這點上跟我很像。」
「好吧,後來風箏的下場怎麼了呢?該不會在打鬥的過程中被扯爛了吧?」也不是好笑不好笑的問題,只要跟梟蠻子講話,她自己會講出自己覺得好笑的笑點。
「那個風箏,後來斷線飛走了…」
「我哭了一整天,後來想明白了,也覺得飛走了可能是最好的結果,就不難過了。」
「這就是你跟我的差別了,換成我,是自己的寶貝就要牢牢鎖住,牢牢看好,一分鐘都不能離開我的視線。」梟解語拉長了身體拖過幾段木柴,挑挑揀揀拿了一根自覺合適的扔進火堆裡面。
從小家裡面舉辦大型宴會時,大家都繞著篝火跳舞,梟解語總是認為,當一切曲終人散的時候,是因為火焰先熄滅了人們才散去的,並不是人走了火才熄的。
看著火焰她的眼神迷茫起來:「跟你說,缺乏佔有慾的結果就是失去。你越是珍愛的東西就越是要想辦法佔有,尤其是男人,一不小心就會被其他女人拐跑了,不牢牢綁住不行。」
想了想覺得扯遠了,轉頭對李淳風笑著說:「欸!那麼你為什麼後來又不難過了呢?」
「是不是你又做了一個新的風箏了呢?」
梟蠻子笑起來可以說是很迷人的,常常看也不會覺得膩:「呃,說起來可能妳不相信,但是我想說,風箏在我身邊不會快樂,飛到天上才會快樂…」
「所以,我好像不應該用我的快樂來製造風箏的痛苦…很難解釋啦。」
呣…梟解語上上下下打量了他,評頭論足說道:「我覺得你會是個好丈夫。」
「但是,肯定不是一個好情人。」
情人?
這種角色並不在李淳風的人生規劃上,能讓梟蠻子開心倒是自己最想做的事:「欸!既然妳說妳沒放過風箏,那麼等我們安全救回皇上的時候,我做一個大大的風箏,保證很能飛的那種…」
他有點沒把握地問:「到時候我們一起放風箏,好嗎?」
沒回答,只是笑。
過了一會兒梟解語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不要!」
「我討厭風箏在我手裡飛得遠遠的,只靠一根細細的線拴著,太沒有安全感了。」
她又撥了撥火堆讓火大了一些:「要放你自己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