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laptic (無明)
2019-09-15 12:53:54可能有雷,請謹慎閱覽
這邊有風傳媒的專訪版本:
一、
「我很少玩遊戲哭的!」拍《返校》就像挑戰大魔王 徐漢強從《魔獸世界》練出一身絕
技
https://www.storm.mg/article/1708076
吳尚軒 2019-09-15 10:50
https://i.imgur.com/ai5xlT7.jpg
電影《返校》將在9月上映,導演徐漢強接受《風傳媒》專訪時坦言,「《返校》對我來
講,就是很大魔王式的新挑戰。」(盧逸峰攝)
「我很少玩遊戲哭的,但《返校》的結局讓我哭慘了。不只是因為完成度和視覺風格出乎
預料地強大,更重要的是,《返校》是一個無比真誠、完全屬於台灣人的故事。」
終於熬過2年的奮鬥後,今年6月,導演徐漢強在臉書上如此寫道;從宣布電影版開拍以來
,轉眼過了700多個日子,他正式宣布,這部電影來了。
https://i.imgur.com/sZkPjWK.jpg
2017年1月,《返校》遊戲正式發售,在2D橫向捲軸的冒險故事裡,玩家扮演因不明原因
,被颱風困在學校的方芮欣,而同樣受困的魏仲廷,卻突然被吊死在禮堂,隨著劇情進展
,玩家才漸漸發現,方芮欣背後藏著黑暗的謎團。
《返校》推出後,一度造成全球轟動,開賣當日便在遊戲平台Steam穩站台灣冠軍,3天後
衝上全球暢銷商品第7名,同月則搶下全球銷售量第3名,至今已售出超過50萬套,病毒等
級的爆紅,也讓電影版背負萬眾期待。
集結朝聖鐵粉,挑戰史上最難搞大魔王
「《返校》對我來講,就是很大魔王式的新挑戰。」談到這2年來的日子,徐漢強笑得苦
苦的,「真的沒做過這麼難的東西,唯一讓我撐下去的就是,我被這個遊戲深深感動。」
早在《返校》遊戲資訊公佈之初,徐漢強就殷殷期盼;大學那幾年,他看了《牯嶺街少年
殺人事件》、《天馬茶房》、《超級大國民》,開始明白腳下的歷史,也期待有人能做一
款這樣的遊戲。
於是在破關《返校》後,徐漢強哭得痛哭流涕,「一開始玩的時候,會想好可怕、好可怕
,到後面才發現要講的故事很深刻、很動人,就算是一個沒有防備的情況下,突然被戳中
的感覺。」
這一戳戳到心底,他心心念念,期待有人把它搬上銀幕,覺得就是要有人來做這件事,誰
知道,那個人最後就是自己。
https://i.imgur.com/ADpbqkO.png
以白色恐怖為背景的《返校》,在2017年獲得巨大關注。(資料照,取自赤燭遊戲Red
Candle Games臉書)
彼時他與幾位業內前輩聚會,本來聊的是另一個案子,途中大家聊到《返校》,徐漢強說
,該有人來拍成電影,監製李耀華聽了,還真的跑去談授權,最後更找上徐漢強。
扛著成千萬人期待,他當然壓力大,這麼觸動人心的作品,絕對不想有什麼差池,還好揭
開歷史的路上,他不是孤身一人,「整個劇組的人,也都是因為喜歡《返校》,才會聚在
一起,所以每個人都抱著非常朝聖的心情來完成這件事。」
徐漢強說著語氣應該激昂,身子卻緊緊地傾向前,始終沒有動過。
https://i.imgur.com/xe5c4WX.jpg
《返校》導演徐漢強接受《風傳媒》專訪。(盧逸峰攝)
挑戰魔王前,他在「艾澤拉斯」練功10年
徐漢強讀世新大學廣電系時,正好是台灣電腦網路遊戲的高峰,那幾年,不時就有青少年
因沉迷網路遊戲,而逃家、打架、散盡家財的新聞,每幾個月,就有一款日韓大作登陸台
灣,各大廠商很是敢引進遊戲,當然也包含《魔獸世界》這樣的美系旗艦作品。
身為硬派遊戲迷,徐漢強跟朋友們,從《魔獸世界》還只有美版伺服器時,就開始在「艾
澤拉斯」這片奇幻土地廝殺,之後台灣代理商智凡迪,在2006年舉辦晶像獎影片比賽,他
們幾個窮學生唸的正好就是拍片決定試試身手,原來只是想賺獎金當外快,卻就此開啟長
達10年的計畫。
從那時開始,徐漢強頂著「戰鎖鎖不住」的遊戲ID,跟「沙朗血蹄」、「愛普拉骨頭」組
成[email protected],以《魔獸世界》故事為基底,不斷推出惡搞影片,質精笑點也精,在電玩
圈內打下名堂,當時什麼Youtuber、網紅的概念都還沒出現,他們已經是一線的骨灰級網
紅,而後更在2013年的暴雪嘉年華(BlizzCon)中,拿下全球影片競賽亞軍,成為台灣的
榮耀。
徐漢強也不諱言,這段過程好玩,但很累 ,「雖然官方(指台灣代理商)會給我們資源
、資金,但要撐出品質遠遠不夠」,他說後來大家也都有正職,AFK只能當興趣做,但一
部片終究得花1、2個月時間,3人又要從腳本、分鏡、拍攝、後製到配音都包辦,只要任
何一個笑點、轉折有人不滿意,就重來,「所以每次做就很想死,說下次絕對不要搞那麼
複雜,其實超不放鬆、超緊繃的, 但就是好玩啦。」
徐漢強苦笑道,結果後來還是越搞越複雜、越做越大,出片量儘管少,但就是要好,「不
然這個東西又不是拿來賺錢的,何必呢? 」
咬著牙拍了這麼久,除了樂趣外,累積將近10年的經驗,對徐漢強也彌足珍貴,「AFK剛
好可以讓我練習,台灣拍真人電影比較難拍的事情,比方說怎麼拍飛車追逐。」徐漢強細
數,像分鏡怎麼做、動作場面怎麼做、怎麼經營笑點 、什麼時候要大場面、什麼時候要
忍住,這些都是一路上累積來的,也成為拍攝《返校》的助力。
魔王的第一道關卡:美術、場景、特效都搞死人
《返校》不是個簡單任務。除了超人氣的支持度外,要還原白色恐怖歷史,又要摻入靈異
元素,調性的拿捏,對團隊是一大考驗,「這故事不是像《哈利波特》那麼魔幻,所有設
計、場景視覺元素,都必須要跟文本有所結合,要怎麼處理壓抑的氛圍,又有很多鬼怪的
事情,拿捏平衡其實很困難。」
徐漢強要還原的,不只是遊戲畫面,是有一段灰冷的歷史,從美術到場景,他們架起民國
50年代的家與街道,也重現整間翠華中學,陰森詭譎的黑暗場景,跟按捺肅殺的戒嚴校園
,如此相合。
調性一回事,碰上台灣影劇的死門——特效,又是另一回事。為了呈現遊戲中的各路魑魅
魍魎,徐漢強拉著特效團隊頭痛萬分,尤其邪門的鬼差,若有萬分差錯,恐怕就令人出戲
。
劇組團隊想過各種方案,真的做一隻模型,或一半仰賴CG,全都在考量範圍,甚至跑過測
試,「但以台灣有限的產業資源,要去做一隻靈活運動的鬼差,實體是很困難的,好萊塢
都機械,那個我們絕對負擔不起,所以最後還是用CG。」
徐漢強露出苦笑,說特效團隊花了好幾個月做模型、布料模擬、算圖,來來回回後,終於
生出了成品,以台灣的特效產業來,他們用了2、3倍以上力氣來做,而好在有在AFK負責
2D合成、後製的底子,加上對3D也有基礎知識,助他把電影調性拿捏得更合宜。
魔王的第二道關卡:不能什麼都想「神還原」
美術、場景是艱鉅挑戰,另一方面,《返校》的爆紅,除了遊戲本身出色,也因它從陰暗
角落裡,冷不防遞出血淋淋的一刀,把噤聲時代的陳年血跡,再度戳得發紅,人們紛紛讚
嘆這個東西,有多精巧地突破同溫層、把歷史送到世人眼前。
要說這樣的故事,還要說得好,徐漢強下了很大力氣,整個團隊的遊戲迷圍起來,討論得
沒完沒了。有些東西對遊戲給得太多,要割捨,「身為遊戲玩家,一定想看到什麼都是神
還原,但當它什麼都神還原時,它不會是電影,可能會是cosplay的實況。」
作為協助,赤燭團隊提供了大量史料,以及甚至沒在遊戲出現的人物設定,讓電影團隊更
能掌握背景,但資料給得多,也讓徐漢強苦惱,「我們要思考他對故事進展、角色有無幫
助,不然就要忍痛割捨,整個遊戲其實沒有太多主線,是可能開一扇門後,秀一段回憶,
解一個八卦鎖後,看一段故事,但這些敘事不見得完全適合電影。」
https://i.imgur.com/k9blXJB.jpg
赤燭創辦人姚舜庭日前出席活動時,曾說「做台灣元素的遊戲,沒有人能贏得了台灣。」
(資料照,林瑞慶攝)
徐漢強是遊戲迷,也是肩負重任的導演,過去不論東西方,電玩改編遊戲的常見病灶,他
已經看得太習慣,核心主旨可以緊抓,但敘事邏輯絕對要調整,「電影要先設定整個故事
的世界觀,故事觀沒成立,就把觀眾拉進去,觀眾會不知道這是在幹嘛,所以他跟遊戲敘
事的順序ㄧ定會不大一樣。」
於是對比遊戲的隱晦、逐步摸索,徐漢強乾脆開宗明義,直接告訴觀眾這是個「國家殺人
」的故事,有白色恐怖,有禁書讀書會,也有告密者,警總跟憲兵更在預告片裡,直接把
人押走,「我們沒有想做得比遊戲激烈,只是當他影像化後,必然就是會走向這樣子。」
從最初的「政治閹割」疑慮,到預告片釋出、首映會舉辦,人們對《返校》終於不再疑慮
,該有的一點也沒有少,不管怎麼峰迴路轉,徐漢強還是把它們全都拍出來了,甚至貼在
觀眾耳邊,叫人不要忘記,比遊戲更加直白對決。
https://i.imgur.com/9y4kIDU.jpg
《返校》於日前舉行媒體千人試片。(影一製作提供)
魔王的最後挑戰:什麼樣的方芮欣,才會有這樣的故事?
另外有些東西,遊戲給得太少,徐漢強必須再補上,「魏仲廷其實在遊戲裡就是個傻傻的
大男生,除此之外我們就對他就一無所知,所以他有各種不同的可能,可以設定成陽光大
男孩,方芮欣也可能是很野的女生,遊戲能表現他們個性的地方有限,也因此有空間。」
不過,所以考量仍然要回歸到影片調性,徐漢強認為,方芮欣就是要壓抑,「他必須不敢
被人看出自己的樣子,才能看出他心裡的不自由。」也因為這樣的方芮欣,遇上單純又細
膩,甚至有點害羞的魏仲廷,才會有這些故事。
最終的《返校》,果然是聚焦於人的故事,在政治背景的壓逼下,蔓生出一樁樁血色悲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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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校》劇照,王淨(左)與曾敬驊(右)分飾方芮欣、魏仲廷。(資料照,影一製作提
供)
如今,仍有人會抱著一絲疑慮,問真的沒被「河蟹」、該少的都沒少?畢竟台灣影劇圈過
去,總視政治為要搞曖昧的敏感議題,但徐漢強直挺挺地,回答得毫無遲疑:「做為要面
對大眾的電影作品時,其實有些東西是藏不起來的。」
藏不起來的,跨過好幾道坎,徐漢強終於讓藏不起來的歷史,走向該有的樣子,當年夜裡
的眼淚,一點也沒有白流。
二、
從小學課畫漫畫「惡搞故事」到金鐘最年輕導演!當他不再抗拒自己的模樣…徐漢強在數
位世界拍出宅男的榮耀
https://www.storm.mg/article/1708329
吳尚軒 2019-09-15 10:53
https://i.imgur.com/NsvTc3j.jpg
上課畫漫畫、童年離不開電玩,導演徐漢強接受《風傳媒》專訪時表示,其實自己本來想
進的是遊戲業。(盧逸峰攝)
自習課的時間,教室裡有人埋頭苦讀,也有人倒頭大睡,可能還有人,漫不經心地在課本
上塗塗改改;訓導主任走進教室,繞到佈告欄前,望著欄上貼的漫畫掀了2頁,上頭是惡
搞後的國文課本情節。
「徐漢強!」主任扯開嗓子,朝教室裡丟來質問,「這禮拜怎麼沒有連載?」
「主任,這周月考啊。」徐漢強一臉苦悶喊回去,他從國小以來,就已經是校園裡的業餘
漫畫家。
從小就在創作 拿過金鐘獎的他其實原想做的是…
「記得我到畢業旅行還在趕稿,因為他們說,畢業前沒有完結篇 ,就完蛋了!」回憶起
最初的創作,徐漢強苦笑起來,眼睛瞇瞇的,「等於我從小就在說故事,從小學就在面對
讀者feedback, 比方說,『這個轉折有點太理所當然』、『我覺得這個解法太簡單了吧
』,我覺得一路上,雖然不是很早就在做電影,但是很早就在創作、說故事、面對觀眾。
」
如今,徐漢強是名導演,拿過金鐘獎、BlizzCon影片亞軍,最新端上台的作品,是一度引
起瘋狂的《返校》電影版,首映、特映過後,口碑爆炸,壓倒性的好評排山倒海,這一回
的feedback,他看了笑得靦腆。
其實,徐漢強本來想進的是遊戲業。
重度電玩迷 電影也從小在心裡萌芽
1981年出生的他,5歲就開始玩電玩。彼時台灣盜版遊戲機正盛,阿羅士、小天才連
紅白機都還沒有,遊戲年資超過30年,早就是重度電玩迷,「家人當然覺得,你不要打電
動啊,買電腦給你,不是要給你打電動,但也沒特別阻止,父母就是覺得說,你能兼顧好
課業就好。」
不只是電動,徐漢強的童年也充滿電影,80、90年代的好萊塢科幻電影蓬勃發展,《魔鬼
終結者》、《侏羅紀公園》都在他心裡留下印記,泡在幻想的養分裡,問起徐漢強真的有
兼顧課業?他露出遲疑微笑,「盡量啦。」接著補上:「至少活到現在了,有研究所
畢業。」
徐漢強還喜歡畫畫,從小學起,就開始在作業簿上畫漫畫,甚至在班上連載,累積出死忠
讀者,他回憶當時甚麼都畫,大多是像《七龍珠》那樣的格鬥漫畫,或者惡搞課本裡的故
事,「像什麼孔融讓梨啊、三顧茅廬啊、朱自清的背影啊,每次拿到課本,就是先翻看有
哪些故事性的文章,把他畫得很白痴這樣。」
打遊戲、看電影、畫漫畫的人生,喧鬧地來到了大學,1999年的國產遊戲產業已漸沒落,
同時數位媒體等相關科系,也還未出現,一心期待走創作的徐漢強,最後推甄進入世新大
學廣電系電影組,他說是因為高中都在不務正業,當時廣播組分數第一,電視第二、電影
三,他的成績只能考上電影組。
https://i.imgur.com/UkBnad7.jpg
導演徐漢強就讀世新大學廣電系電影組,圖為世新校門「山洞口」。(資料照,取自世新
大學 Shih Hsin University in facebook)
遊戲世界磨出電影能量 大學成他人生轉彎處
其實此時徐漢強還未死心,他從高二起,就透過自己買書、上課的方式開始學寫程式,無
奈數學太爛,當時遊戲最常用的C語言涉及大量函數、拋物線概念,讓他頭痛萬分。
但世新廣電畢竟是影劇圈的老字號,徐漢強的人生軌跡,也在此轉變。
過去看慣好萊塢商業片,直到進入大學後,他對電影才開始啟蒙,「理解電影不是只有好
萊塢那樣的做法,義大利的電影什麼樣子、日本電影什麼樣子,美國電影怎麼流變,法國
國怎麼把電影變成完全不一樣的東西,我可能從小就比較喜歡顛覆東西吧,開始喜歡電影
時,是發現電影的可能性,不一定是要像好萊塢這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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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徐漢強從高中時期就開始自學寫程式,甚至還自己做遊戲,累積一票粉絲。(資料照
,美聯社)
當然,電影一面看,徐漢強遊戲還是繼續打,從《天堂2》到《魔獸世界》都沒有缺席,
甚至自己做遊戲,丟上「史萊姆的第一個家」網站,累積出一票粉絲,也跟朋友組成「
[email protected]」團隊,以電玩《魔獸世界》為基底,拍攝惡搞影片,在人生藍圖裡,他還是
覺得自己畢業、當兵後,就會直接進遊戲產業。
「有趣的是,線上遊戲,你在個世界的地位,是取決於數字:你的錢有多少、你的攻擊力
、你的等級有時你玩得很入迷,回到現實世界,就覺得其實現實的邏輯好像也沒差多
少。」
https://i.imgur.com/atqgucZ.jpg
由導演徐漢強和朋友組成「[email protected]」團隊,以電玩《魔獸世界》為基底,拍攝惡搞影
片。圖為[email protected]臉書近日將電影《返校》海報上中的文字融入魔獸世界畫面,更新為
臉書封面。(取自AFK [email protected]臉書)
「我們也是用很多數字在看世界。」徐漢強說著,話語快了起來,「社會價值還是以各種
數字來判斷:你的薪水多少,代表你的等級,然後你的職位、你的衣服、你的車子,然後
你的伴侶。」
如果把現實的數字,全部用線上遊戲的方式呈現,會怎麼樣?想著想著,徐漢強於是在畢
業製作交出《第十五伺服器》,簡單的影片分成3個小故事,人物頭上頂著ID,吵架、打
架時,數字會像遊戲一樣跳出來。
結果這支作品,被在世新任教的瞿友寧導演看到,瞿導於是拉著徐漢強,問他要不要參加
公視的人生劇展,甚至借出自己的團隊,「然後為了拍這個人生劇展,我就要延畢,變成
沒有要當兵,然後從此之後人生就往另一條路去了。」
https://i.imgur.com/o23vkWV.jpg
當時在世新任教的導演瞿友寧(見圖)成了徐漢強人生轉向關鍵之一。(資料照,取自瞿
友寧 in facebook)
成為金鐘史上最年輕導演 「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麼」
首度正式拍片,徐漢強交出了《請登入線實》,以《第十五號伺服器》為基底,創造一個
人人都在網路遊戲裡,追求人生成就的世界,並拉回現實,在角色之間交錯得精彩,又幽
默諷刺社會,一出師門,就摘下金鐘獎最佳單元劇導演,是金鐘史上最年輕導演。
「 就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麼。」成功來得莫名,徐漢強回憶,當時從來沒拍過片,
瞿導的團隊又都是前輩,在沒有經驗的情況下,根本是震撼教育,也因為沒經驗,拍好之
後,根本無從比較自己到底好或壞,「現在回去看,就會覺得節奏很奇怪,那也沒辦法。
」
但要說就此讓他決心拍片,徐漢強回答得也不肯定,「其實都一直不是太確定,我是一直
被事情推著走的人。」 後來他進入廣電系研究所,當時系上希望集合所有學生,用業界
規格拍一部片,靠著過去經驗,徐漢強再度擔任導演,交出《匿名遊戲》。
《匿名遊戲》以當時正紅的PTT論壇為基礎,將所有的論壇環節擬人化,網友站上發言台
,將發文內容逐字唸出,台下的「鄉民」則高舉「推」或「噓」的牌子,拿大聲公發表回
應,同時一個由匿名者組成的組織,則不斷揚言要發動攻擊,癱瘓整個論壇。
「我那時候每天也是泡在PTT上面,看到很多亂象,想把我觀察到的,每個人都躲在ID底
下的瘋狂拍出來。」徐漢強說,平常每個人要講話時,大家都知道是你說的,所以會有包
袱,但當只有ID、沒人知到你是誰時,說出來的事情,跟引起的群眾效應,是另一回事。
「當每個人都看不到你的名字時,到你什麼是真心話,什麼是假的 ?」徐漢強認為,PTT
有別於其他遊戲、論壇,是很特殊的存在,在沒有社群網站的年代,幾乎是資訊、輿論的
集散地,慢慢形成了特殊樣貌, 也蠻多奇妙的事情在那裡發生。
從《請登入線實》到《匿名遊戲》,徐漢強拍出的數位世界不斷受到肯定,但畢竟他就是
不喜歡重複的人。而後他交出研究所的畢業作品《黑暗之後》,描述歷經喪女之痛的母親
,同時面對眼疾,即將失去光明的故事。
「人生總要任性一下」徐漢強而後重回網路懷抱
「那個就是一個任性。」徐漢強對此坦言,當大家都覺得,他就是會拍網路題材、遊戲題
材,自己就偏要拍不一樣的東西,挑戰的甚至是完全沒有碰過、不擅長的題材,「對我個
人來講,是很實驗性質的事,就想知道自己做這個會長怎麼樣。」
人生短暫的實驗結束後,徐漢強回過頭來,回到網路懷抱,他跟AFK的夥伴們,繼續拍了
好幾支影片,從《魔獸世界》音樂劇,到《爐石戰記》的真人搞笑劇,其中一支,甚至在
2013年的暴雪嘉年華上,奪下全球亞軍。
當新科技出現的時候,他自然也沒停下來。VR技術問世、開始運用在影像作品幾年後,高
雄電影節辦起了VR影展,每年每年,邀請各路導演前來,增添這個嶄新世界的風采。
彼時,徐漢強從「VR是觀落陰、AR是陰陽眼」這個台灣人專屬的笑話找到靈感,後來又發
現「觀元神宮」的儀式;元神宮又稱元辰宮,是人的元神居住的宮廷,代表人的本命或靈
性,道教信仰相信,元神宮裡的狀態,都會反映人在陽世的狀態,透過師父引導儀式,人
可以進入自己的元神宮,透過打掃、修復、改造,來改善自己的生活狀況。
VR就這麼結合起道教儀式,讓徐漢強生出網路世代的惡搞代表作《全能元神宮改造王》,
在2017年的雄影斬獲好評,更在「世界VR論壇」(World VR Forum)等創新比賽抱回獎座
。
不再抗拒自己的模樣 「每個人都有跟自己和解的過程」
如今在短片、劇作屢獲佳績後,徐漢強擔起近億預算,交出近年討論度最高的國產遊戲《
返校》電影版,首部長片幾乎是越級打怪,從製作到內容,都是艱鉅挑戰。
2年後再度面對媒體,頭髮本就摻著花白的徐漢強,更添了幾分滄桑,扛過所有壓力,他
把這個屬於台灣人的故事,重新帶到世人眼前,致自由,也叫人不要忘記,那個年代體制
曾經這樣吃人。
同時也在今年,他回到雄影交出另一個輕鬆小品,《星際大騙局之登月計畫》,透過人機
互動影片,將讓觀眾親自體驗登月時刻,揭穿「人類是否曾經登陸月球」的世紀謎團,也
意圖反思如今訊息真真假假的社會現象。
徐漢強始終,還是要在數位世界戲謔眾生,「每個創作者都會經歷這個過程,你會先長一
個樣子出來,然後想試試是不是能有其他樣子,最後你就會接受你原來的樣子。」
「大概就是現在這樣子吧。反正我就是比較適合做惡搞一點、喜劇一點,然後跟數位文化
、遊戲有點關係的東西。」徐漢強已經不會對拍片遲疑,要拍什麼,也不用太多猶豫,「
等於是不再去抗拒自己的樣子,每個人都會有這樣跟自己和解的過程。」
※ 引述《cknas (A.S)》之銘言:
: 專訪《返校》導演徐漢強:在「玩家」與「導演」身分中的切換與搖擺
: 2019.09.06 by 陳君毅
: (轉貼提醒:內有輕微原作遊戲雷)
: 電影《返校》背負著極大的期望。除了是台灣第一款國產遊戲改編電影之外,根據
: SteamSpy的資料顯示,《返校》遊戲的販售數量超越50萬套,最樂觀的營收有望突破億元
: 台幣。在遊戲熱賣所豎立的高牆前,接下電影執導棒的,是從未有劇情長片作品的導演
: 徐漢強。
: 《返校》是徐漢強的第一部劇情長片,但在2005年他就以《請登入.線實》獲得金鐘獎最
: 佳單元劇導演獎,是金鐘獎史上最年輕的導演。擁有這樣的資歷,談起執導《返校》,徐
: 漢強卻不斷稱自己幸運。
: 在《返校》發售幾小時後就完全通關,當時徐漢強在心裡直呼「應該要有人把《返校》拍
: 成電影。」不過幾個月後,他就在電影圈友人的引薦之下拜訪《返校》開發商赤燭,他感
: 嘆地說:「我會拍電影,不是因為在電影上有什麼特殊的長才,而是因為遊戲的關係,讓
: 我的電影與別人有不一樣的發展方向。」
: 徐漢強是一個死忠的遊戲迷,在拍攝《返校》的過程中,他同時是導演,也是玩家。必須
: 不斷切換身分以不同的視角出發,試圖讓《返校》能夠同時獲得兩個身分的認可。
: 《返校》遊戲改編電影的挑戰:敘事邏輯根本上就大不同
: 市面上遊戲改編的電影並不在少數,如《沉默之丘》、《古墓奇兵》與《惡靈古堡》等。
: 但國產遊戲用台灣人的視角,在自己的土地上說故事,《返校》並沒有先例可循。
: 「我看過很多遊戲改編電影,很多都是悲劇,也看了很多導演、編劇的訪談,但直到自己
: 下去做,才知道難處在哪。」徐漢強說。對於導演來說,遊戲改編的最大難題,在於遊戲
: 與電影「說故事的邏輯」有很大的不同。
: 在《返校》的電影與遊戲中,都是從教室出發,但遊戲注重解謎,從過程中獲得線索、文
: 本拼湊劇情,電影卻沒有辦法做到,「很簡單,你沒辦法讓觀眾在銀幕前閱讀大量的文字
: 。」徐漢強說,「電影要靠表演、影像,去表現方芮欣(女主角)活在那個年代是一件多
: 麼孤獨的事情。」
: 電影注重的是主角在經歷人、事、時、地、物後的成長,「所以我們留下《返校》的主幹
: ,但中間的事件發展通通要重想。」徐漢強說,女主角方芮欣需要透過更多遊戲內沒有著
: 墨的角色個性,來形塑改變的過程;在電影中也更加重了男主角魏仲廷的戲分來推動劇情
: ,「我們跟赤燭討論了很多次,去詢問最重要的核心概念是什麼,以及最後也許沒有放進
: 遊戲的角色設定,重新消化這些資料。」
: 雖然徐漢強在3月遊戲發售後,在4月就找上了赤燭討論,但整個《返校》的劇本撰寫,前
: 前後後仍經歷了一年的時間。
: 為了同是玩家的自己:高還原度的遊戲場景與特殊運鏡
: 《返校》畢竟是遊戲改編,玩過遊戲的玩家通常是最「難搞」的「買貨人」,「我自己就
: 是那個最picky(挑剔)的玩家。」徐漢強笑著說。因此,在重新撰寫符合電影敘事方式的
: 劇本時,每一個改動,徐漢強都戰戰兢兢,「玩家都知道劇情了,願意進電影院,就是要
: 看導演怎麼合理地把遊戲轉變成電影。」
: 不管是造型不一樣、故事情節不同,甚至是完全修改的角色,每一個改動徐漢強都很小心
: ,「所有電影跟遊戲不一樣的事情,都是為了媒介轉化做的改變、都是為了集中故事的主
: 題性。」徐漢強說。
: 舉例來說,遊戲《返校》中有濃厚的民俗元素,在電影中則淡化了許多;又或者女主角方
: 芮欣的爸爸,職業從公務員轉變成軍人等等,都是為了讓故事的主線更加集中,「不管電
: 影有多複雜,你都只要講一件事,其他的元素都是為了讓這件事更加分……但我們真的不
: 知道玩家會不會生氣。」徐漢強說。
: 但《返校》中仍有不少留給玩家們的情書,不論是還原度超高的禮堂場景,或是在預告中
: 出現的經典上吊畫面,以及一顆完全橫向卷軸式,仿效遊戲中2D橫向移動的鏡頭。
: 身為導演:在曖昧與直白中試圖平衡,讓所有人看懂
: 但《返校》想有影響力,更白話一點,想要擁有更漂亮的票房,自然不能只服務玩家,終
: 究要瞄準「非玩家」的大眾市場。《返校》帶有超現實風格的敘事方式,怎麼讓非玩家也
: 能「看懂」,也是徐漢強面對的最大挑戰。
: 「以前看恐怖片,都有個角色會把背景交代得很清楚:那個房子很陰、那邊不要去、不要
: 做什麼不然會怎樣……。」徐漢強說,但《返校》的故事發生在空蕩的校園中,並不適合
: 放入這種「解說」性質的角色,「虛實交錯的電影中,出現一個人把規則講清楚,不是一
: 件很美的事情。」
: 於是《返校》花了不少力氣鋪成,讓觀眾看到許多角色現實生活中的一面,儘管時間順序
: 上有些錯置的安排,但盡可能讓虛實轉換的過程能讓大眾理解,又或者說,不至於看不懂
: 。
: 以女主角方芮欣在教室內醒來開場,觀眾的確會感到莫名其妙,但隨著劇情演進,觀眾能
: 夠一點一滴拼湊出整個故事的全貌,「《返校》還是比較燒腦的一部片啦!」徐漢強說。
: 而為了不讓已玩過遊戲的自己產生偏頗,徐漢強與劇組找來許多沒玩過遊戲、不知道故事
: 的「白紙」來測試,根據測試結果慢慢調整,「但每個人的觀點跟感知能力都不一樣,在
: 沒有準則的情況下,導演就要做最後的判斷,」徐漢強說,「管它的,有些地方拍起來比
: 較帥我就要這樣做;另外有些地方該講清楚,還是得講清楚。」整個拍攝的過程就是不斷
: 的取捨,只有到喊卡的那一刻才會結束。
: 《返校》:希望成為讓台灣人理解歷史的現代電影
: 最後問道徐漢強,過去關於白色恐怖、戒嚴時期的電影也相當多,《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
: 》、《悲情城市》、《好男好女》等,會希望《返校》成為這段歷史時代的代表作之一嗎
: ?
: 「我不敢說能成為一個代表作,前輩們拍的都是經典,藝術價值很高。」徐漢強說,「不
: 過,現代人很多都已經不知道這些電影了,這段歷史總是要被傳承下去,《返校》是拍給
: 現在的台灣人看的,讓台灣人能夠明白過去曾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 講完這段話,徐漢強指了指身旁的《返校》海報接著說:「台灣有言論自由、能做這樣的
: 遊戲、能把這樣的遊戲改編成電影,是一件很珍貴的事情,而這些都是由許多人的犧牲,
: 以及巨大的代價換來的。」
: 「你是忘記了,還是害怕想起來?」是貫穿整部《返校》的台詞,對於白色恐怖與戒嚴時
: 代,《返校》提供了現代台灣人一個重新認識的入口。
: 而不管是遊戲,又或者電影,《返校》要訴說的核心,從來都只有「自由」而已。
: 責任編輯:蕭閔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