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是這樣講……。」安琪拉把整疊報告──用回收廢棄紙的背面
集結成冊的骯髒文書──當紙扇給自己搧風，心想：「如果我跟她
說已經有了頭緒，她肯定會不顧一切都要去找那位摯友。」
雪莉靜心思考反擊安琪拉的方法，安琪拉也就不出手打斷她的思緒
，在腦中整理現況。
要知道一個研究項目有沒有被真正執行，只需要調查參與研究的人
員平常去哪裡就夠了，研究機構的用電、用水量也是指標。把這些
地點當作標的物，拜託鐵蹄家族提供它們的物流資料，就能發現一
件奇妙的事情。
藍傘生物科技，研究通用食品的研究所的所屬企業，與星友垃圾焚
化廠有不定期的往來。
這看起來只是一件小事，但一般焚化廠與企業簽約都是固定周期去
回收垃圾，那家焚化廠和其他企業的互動也不例外。
「應該會有什麼規律才對。」安琪拉拿起房間桌曆，在日期對應的
格子上面一一打叉，畫了幾個月份，她發現自己搞錯了。
不是全然的不定期，每隔兩周的禮拜四一定會有垃圾車進出研究所
收垃圾，扣掉這個固定的日子，其他時間就沒有規律可言，最少間
隔兩周。會如此判斷是因為其中一個禮拜四一天收了兩次垃圾，很
難相信是垃圾太多，因為這兩次進出間隔十個小時，太長了。
如果是載運必須分類處理的兩種東西，那就合理了。
「有辦法確認是載運什麼東西嗎？但那又是不定期清運。」安琪拉
歪頭躲開來自後方的正拳、側身倒下讓橫掃的手臂從頭上經過。腳
踩住雪莉的下段踢，借力翻滾到牆邊時不忘勸告：「注意一下後果
，我沒擋住的話椅子就壞了，我蠻中意它坐起來的感覺。」
「我準備好了。」雪莉臉上沒有偷襲失敗的懊惱感，她知道自己不
會成功，所以頂多只能算是提醒。
「那繼續吧。」安琪拉回原位拉起倒地的椅子，卻沒有坐下：「老
實說，越查妳這案件我們就越害怕，因為牽涉到的層級超乎我們一
開始的想像。」
「妳……該不會要拒絕我的請求？」
「沒這回事，只是想要妳多付出一點東西。」
「需要什麼？」
「我要妳全力的協助，即使我們成功救出妳那位摯友，妳也要和我
們一起戰鬥到最後。對方多半是帝國貴族的一號人物，就算只多出
妳一個朋友的力量，也會讓我們多出不少勝算。」
「講這什麼話？」雪莉笑道：「我被她們通緝、也是她們要活捉的
對象，擊潰她們也是為了我自己……我已經沒有別條路可以走了。」
「我說的全力，是要妳連命都賭上。」
雪莉皺眉，因為她還沒有做好這樣的覺悟。當她眉間開始冒出皺紋
的剎那，安琪拉伸手就是一巴掌，掌心才貼到雪莉臉頰上、剛要發
力就不得不收回。雪莉反手揮空，沒能打中安琪拉的手。
雪莉在前天就有能力在安琪拉出手之際同步反擊，那是用強大的動
態視力亂槍打鳥、在安琪拉疑似要進攻的時候立刻跟上。然而安琪
拉本來動作就比雪莉快了不只一籌，所以雪莉不可能後發先至。
這一次出手安琪拉沒辦法扎扎實實拍中，出乎她意料之外。她回想
了一下剛才的動作，發現並非雪莉變快了，而是更早出手。
早到跟安琪拉同時出手。
「咦？」雪莉讓懸在空中的手摸了摸臉頰，確定自己不是臉皮被打
到失去知覺，才知道自己成功阻止安琪拉一次進攻。
「還要再快，而且反擊的意圖太強烈了。」安琪拉評論道：「在大
腦產生企圖之前，身體就要先做反應，不然是閃不了子彈的。」
「閃子彈？不可能吧。」
「正確的說法是閃對方的瞄準。」
「如果是像你我這樣完全野性解放的朋友拿槍呢？」
「一對一的話，那種層級不需要用槍的。」安琪拉笑著：「自動步
槍對我最有效的距離是二十四公尺，再遠、瞄準的精度就會下降，
再近、就會在瞄準期間被我幹掉。這是根據我的速度計算出來的。
子彈只有小小一顆，調轉槍口、對準身體所需的時間其實很久。」
「人類的體能有辦法做到這種事？」
「我雖然是人類朋友，但卻是人類和朋友的混血。」安琪拉毫不避
諱自己的身世：「二十多年前，帝國男女比例失衡更嚴重的時期，
帝國曾經開放與人類男性通婚，因為過去人類男性與朋友的後代都
是朋友。取得人類基因的朋友會更加強大，史前時代的智人似乎也
是這樣打敗尼安德塔人的。」
「結果出現了妳這樣的人類朋友。」
「兩百年下來，現存的朋友已經和初代的朋友不一樣了，所以他們
才會誤判。今後這份血統一定會更加稀釋吧？我看他們似乎有一個
方舟計畫，只怕研究部族統合是假的，保存相對純淨的朋友血統才
是真的。」
「聽起來和人類通婚的計畫終止了。」
「當然，發現到會生出人類就立刻終止了。」
「我從沒聽過這些人類朋友，該不會帝國政府殺掉他們了吧？」
「她們哪敢？國際都在看著呢。過了幾年後帝國開始縮限與人類國
家的往來，那樣的家庭多半被迫移居國外，我的情況又更特別了一
點。」
「妳家人怎麼了？」
「死了。」不出意料之外的回答：「我爸爸是商人，觸犯帝國法律
被關了十二年，出獄後所有財產都沒了。他在絕望之下想帶全家一
起去死，我幸運的學會野性解放、活了下來。」不願意被家人決定
命運的渴望，觸發了她的本能。
「這……。」
「他是無辜的，我可以證明。」安琪拉輕描淡寫帶過多年的風霜：
「總之當時十四歲的我變成了乞丐，之後又發生了很多事情，認識
了很多夥伴。一直受朋友幫助的我，如今也走上幫助朋友的道路。」
「等到事情結束後，我想聽妳過去那些故事。」
「那會是很長、很長的……」「啪！」「一段故事。」
雪莉驚愕地看向自己的手掌，她就在剛才拍開安琪拉的手臂，阻止
了安琪拉一次攻擊。在人類世界這可能算不上什麼反擊，但雪莉可
是一位東北虎朋友，順手一爪就有可能廢掉這條胳膊。
「試著保持這種狀態。」安琪拉知道一次成功算不了什麼，很有可
能只是運氣好而已。
「帥啊！」即使如此，仍激勵了雪莉。
安琪拉看著興奮握拳高舉的她，靜靜想著：「也許該策畫進一步的
潛入工作了，多次潛入探點容易打草驚蛇、孤注一擲的風險又太高
，很難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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