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死城〉
這座城市的壯麗已不復在,儘管維斯塔里奧能夠想像出它往昔的榮景。
當年的破壞者做得徹底。地面上仍留有低軌道轟炸的創痕,那時的砲火是如此
猛烈,以至於整片地基都化成了灰燼與玻璃化的岩石。行於地表之上,如同穿過一
片由火山晶岩構成的平原,它的輪廓在大氣之中僅能被隱約辨別。
維斯塔里奧將爆彈槍用磁能鎖固定在腿上,彎腰撿起一片精緻而狀似矛尖的玻
璃裂片。他將掌上的裂片翻了過來,鑲嵌在頭盔上的鏡片透過反射的深邃回望著自己。
在一瞬吐納間,裂片上的反射發生了變化。
裂片自維斯塔里奧的手中滑落,並摔在了地上,化成無數破碎,排列出一種不
自然的圖樣。他於其中看到了意義,但在能夠推敲出更深層的含意前,碎片便被一陣
唐突的風所吹散了。
「你看到了什麼?」默爾席德感知到他氣場突然的變化,於是將爆彈槍抵上了
肩頭。
「我不知道,」他回應。「那不過是剎那一瞥。」
「你在那一瞥中看到了什麼?」阿赫塔爾一面說著,一面舉起武器穿過廢墟。
「無數譴責的視線,彷彿破鏡中的倒影。」
「是未來的異相還是過去的殘響?」默爾席德問到。
「你最好別問。」維斯塔里奧說。
他們繼續向前挺進,目的地是這座城市的中心。他非常肯定,雖然這份確信
毫無理由。這裡的瓦礫更加厚實,堆積地更深 ── 或許曾經座落著王宮或是其
他宏偉的市政建築。
「就是這裡,」默爾席德在一片崩塌的花崗岩塊旁駐足,它們粉紅色的表面曾
經過拋光處理,隱約暗示著一種螺旋的雕紋。「它們曾經屬於一個更大的整體。」
「我們不也是嗎?」阿赫塔爾低聲嘟喃。
「說話小心。」維斯塔里奧說。「一切低語最終都會歸流於巫師之星,烏爾
塔爾的命運難道沒讓你學到教訓?」
這讓他們陷入了沉默。夜梟教團分裂後的慘劇,在他們心中留下了太過刻骨
銘心的回憶。
「你能重建它嗎?」默爾席德問到,將注意力拉回這片岩堆。
「舉手之勞。」阿赫塔爾說,並急切地運起了靈能。他將思緒拉升到第七層
玄想,用蠻烈的靈能翻動著石塊,並讓他們沿著三維軸線旋轉,直到彼此如立體
拼圖般砌合在一起。
殘骸聚合成一道拱門,高七公尺,寬三公尺,每塊巨岩上都刻滿了鑲狀浮雕。
維斯塔里奧靠近那高高聳立的拱門,仔細端詳著雕紋。
「它們代表著某些音符。」
「它們就是音符。」默爾席德說,他的頭微微傾向一側,一根手指懸在空中,
沿著雕紋的路徑比劃著,就像是管弦樂團的指揮。「每個街區都是一首短曲,屬於
某件更加恢弘的鉅作,一手由岩石渲染而成的合唱交響曲,為那些踏行於上的人
所歌奏。」
默爾席德的話語,讓維斯塔里奧的腦中閃過一系列混亂的印象。歌者與戰爭、
自天穹降下的火焰;最後的嘈雜喧鬧、劇中後落下的帷幕......
「不,不是劇中的帘幕......」他說「而是開場的序曲......」
他的視線被一個奇特的意志引導到一片破裂的磨石地上,那曾經是一條鋪石
的大道,隨著拱門拔地而起,而顯露於地表上。鋪石在這死灀界的昏陽下,閃爍
著金色的斑點,維斯塔里奧伏身撿起了某樣東西。
「你那有什麼?」阿赫塔爾問到。
維斯塔里奧像個在指尖翻弄硬幣的戲子一樣,在手中翻轉、檢視那個物體。
它曾經是一個錐形圓柱體,但被岩塊的重量壓扁了。不是由黃金,而是由黃
銅所鑄成。物體的表面因受熱而產生絲絲條紋,一個褪色徽記揭示了它的來源。
維斯塔裡奧站起身來,遞出他所找到的東西。
「爆彈殼。」默爾席德說著,一面伸手過去,但在觸碰到那物體的前一秒,
上頭軍工匠的徽記使他猶豫了。
阿赫塔爾並不在意,從維斯塔里奧的掌中取下了彈殼。隨著他將彈殼翻面,
維斯塔里奧察覺到了他氣場中的困惑,因為他也認得這個徽記。
「吞世者。」他不解地說到。
行星之風向著他的話語奔湧而至,他們又一次聽到,一種不和諧的、尖銳的
靈能呼喚。這次更強,也更近了。他們感受到他的悲慟,他們聽見了它的憤怒,
最重要的是,他們感受到了它無限的耐心。
古衛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