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來時已經有點晚了.本來想去陪學弟們練練球。但從現役
球員退下來後,那種失去目標的感覺依舊阻擾著我的毅力,鼓勵我的
惰性,加上年事漸大…(誤),實在提不起精神再去衝刺些什麼。
不知不覺,籃球以從某種自我證明,退居到二線的單純興趣。但
總覺得當年累積至今的執著,依舊在內心徘徊不去,仍然不斷吶喊著
:「這樣不夠,這樣還不夠。」就像沙漠中那飢渴的旅人般,僅僅幾
年的份量,完全不能滿足我。
我想過很多次,要試著把這些堅持畫下個句點,或轉移到別的橋
段,但往往發現,不是畫不了那一圈的筆畫,就是無法以同理可證的
方式嵌入其他事物中。
因為,籃球,對我而言太特殊了。
並非特殊在那些榮耀,畢竟我常質疑那些光環與我的關聯性,且
總認為頂多是沾了光而已。也想過會不會是那些不平衡與不滿足,導
致現在像彌補性質般的反覆執行。
…不,不應該是亡羊補牢般的可悲與遺憾,應該是再更…再更單
純些…來自心靈深處的。
就像喜歡一個人那樣…嗯,這樣形容好像有點奇怪,感覺有點戀
物癖的味道。儘管運動漫畫中常有「把球當朋友、愛人」的台詞;儘
管球隊也有那種抱著籃球睡覺的;更甭提老是在女友面前,不知怎麼
回答「到底是籃球重要、還是我重要」的那些人。
這樣想起來,我們好像還真有點奇怪。
總之,雖然晚了些,我還是拎著球往球場方向去。這應該算是另
一種類型的「嘴巴說不要,但身體倒挺誠實的」吧?
晚上,淡水好樂迪。
上次因為私事未到,害我被鞭斥了好一陣子,這次我可不敢再亂
搞,安份守己過完一個白天,等著約定時間的到來。出門前還看到芫
瑜傳來的訊息,上面寫著:
「如果這次再沒看到人,我就掉頭便走。」
囧。
時間未到,我人已經到了好樂迪的門口前,戰戰兢兢地準備進場
,只差沒立正站好。
剛停好車,就看到蛋頭、A小宇卿卿我我地(誤)把車子停到另
一側,我壓抑住想戲弄他們的心情,但還是忍不住在他們保持某種邪
邪的笑容,不過好像沒人發現就是了。(沒辦法,我長得太正派了)
隨他們進了大廳,小心翼翼地不讓自己變成電燈泡,偶爾哀怨一下為
什麼後座沒載人,害我現在只能孤零零地看著前方的閃光。
「我會跟芫瑜一起去啦。」話筒裡傳來的聲音讓我囧了一下,早
知道我應該再早幾秒投出這一記直球的,落到現在被換下場熱椅子,
才在那邊碎碎念。
大家陸續到了,人數比我想像中的多很多,有點出乎意料外的盛
大。吵吵鬧鬧地進了包廂,搶麥克風的、搶食物的、搶點歌的,於是
,打著替我送行之名,行狂歡之名的夜晚就這樣揭幕了。
不過幕還沒完全揭開,與會者就自動地分成兩派,開始各自進行
任務,像均宇、阿銓、芫瑜、秀錦這幾個應該就是分子型,基本上麥
克風跟點歌本經常被這一帶的黑洞吞沒,但相對的,他們的感情與心
思就是比較複雜,複雜到需要用歌聲來做點宣洩。而像蛋頭、雅絜、
孝濬這些人就是分母型的,主要是拿錢來幫忙丟水池,然後吃點東西
賺點老本,順便回來做做陪唱的功德,基本上,他們個性就單純多,
就算是心裡有事,也不會掛在心上太久。
而我今天是來聊天的,所以投誠到分母幫去XD。
均宇不愧是「五月天達人」,從頭到尾幾乎都是五月天的歌連發
,從「溫柔」到「香水」,從「尬車」到「摩托車日記」,從我剛進
大學唱到現在要離開台灣了。其實在那些吶喊中,我已經點不燃當初
那種嘶吼的火焰,曾幾何時,自己高亢的聲音也慢慢被滄桑給取代。
有點意識到,我似乎真的老了。
蛋頭的耳朵包了一綑白布,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基於關心的立
場,稍稍詢問了一下,只見他除了抱怨已經回答好幾次的無奈外,也
對耳朵是因為剪頭髮才受傷感到無言。本來想用「差點變成小叮噹」
之類的話來笑他,不過看他哀怨的樣子,我還是硬把話給吞了回去。
不過上述兩位,大概是今天唯一有對唱的,在到處暗藏八卦的捷
運站裡,這對也是唯一比較公開的,儘管對唱時,感覺蛋頭的脖子上
被架著一把叫「愛情」的刀,成了硬是被趕上麥克風的鴨子。
哲宏是我今天的主要聊天對象,其實平常就蠻有話聊的,大概是
他的外放不容易給人壓力,加上彼此興趣重疊的範圍也不小,導致我
們聊天內容往往從南到北、上天下地。
嗯?今晚的談話內容?
那是秘密(笑),不過結果可以透漏一點,就是最後,他似乎開
心了些,那份爽朗的笑聲,還是比較適合他的。
我喜歡他的笑容,因為那是我沒有,也做不太到的。
芫瑜還是在場所有人中,感情最豐沛的。一如她的文字,雖帶著
些溢出的青澀,卻有著令人無法忽略的深刻。就像一樣唱著「可惜不
是你」,她浮上的是種遺憾,而我埋下的卻是種錯誤。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不快樂,但她卻總扔不下那不快樂的理由。
罷了,我沒有資格說她。
捷運站第一女高音—秀錦,他說第二大概也沒人敢說第一,唱歌
跟罵人時一樣,聲音高亢且節奏感十足,無論是LIVE演唱或是站內廣
播皆相宜。
無關為人好壞,像秀錦這種攻擊力十足(?)的女生,一直是我
最不會應付的角色類型(當初秋慧領班也是我會下意識會迴避的對象
,所以每次上班遇到,我都會乖乖到外面立正站好XD)
不過最近,她的神情裡多了幾分女人味,偶爾還帶有絲絲愁韻,
儘管只是在吵吵鬧鬧裡顯露的些微馬跡,雖然是在春秋交際氣息裡的
模糊不清,不過也不否認,如此交織出來的顏色,最令詩人手中的筆
蠢蠢欲動。(不過我是蠢人,所以只能寫到這裡。)
F4也全到了。哲毅還是那樣斯斯文文的樣子,原本期盼在唱歌時
能看到跟平常不一樣的他,不過每當麥克風靠近警戒範圍時,他就會
莫名其妙消失在大家的注意力外。
哈哈濬依舊笑容可掬,在站裡,除了哲宏就是他的笑容最有力量
,不過這樣的笑容,在最近卻有些趨於平淡的感覺,就像是隨著隱形
眼鏡的換裝,跟著摘下的黑框眼鏡不知消失到哪裡。
小涵帶著女友來,兩人的類型還蠻合的,互動看起來也挺不錯,
雖然偶有小拌嘴,雖然小涵的大男人味道還是很重,雖然他唱的歌台
灣味還是很濃,雖然……等等,我寫到哪裡去了XD。
至於曜誠,我一直覺得他跟我很像,不管是寫出來的文字,畫出
來的圖,都帶著些熟悉的味道,只是沒想到,連唱歌都有相似的氣息
,唯一的差別只是在,我大了幾歲,多看了點東西,在時間上多了點
可忽略的深度。
他唱歌還挺好聽的,在與會的男生裡,算是很突出的,不過他大
概對朝這方向邁進沒興趣吧。不像某B老吵著要去參加星光大道,卻
連預賽都………但他們長得倒還挺像的……(當然,耀誠比較帥,頭
髮也較多XD)
資歷略我較淺些的溫樹,還是不改其白目的個性,不過跟他那個
沒血緣的哥哥(站內某人XD)比起來,他算好不少,而且也慢慢有在
改善,硬要說的話,比較像調皮搗蛋的死小孩,說話做事點歌都很小
孩子氣。
他也開始學電腦繪圖的東西了,希望他不要跟我一樣成為半調子
就好。
跳槽到火鍋店的項英,有越來越壯碩的趨勢,看來在店裡他吃得
好、賺得爽,雖然感覺他對未來還沒想好下一步,不過這也沒什麼不
好,至少他過得比我快樂的多。
老是吵著要離職的阿龍,儘管跟我同年,但長得比我帥,也比我
老成,有時會覺得屈居在這個鳥不生蛋的站,還真是浪費他這個人才
。但從我還在站內苦撐大夜班到離職快兩個月,還是不見他英勇地遞
出上面寫著「老子不幹了」的信封。無意中,好像看到他有點徬徨的
表情,在溫吞的個性裡浮浮沉沉。
順便幫他徵女友好了,身價雖不到黃金的地步,不過好歹是青銅
單身漢…(現在青銅也是很貴的)。
正式投入社會現實的雨華,還是跟以前一樣大辣辣的,但跟秀錦
及秋慧相比,大概是因為身材比較袖珍的關係,總覺得他的親和力比
較好,另外與我興趣相投的宅味也比較重,尤其是那不怕生的個性,
可說是鄙俗的我,最大的剋星。加上三不五時就冒出的犀利問題,讓
我常常忘記自己其實年紀比較大,而忍不住把她當姊姊。
那天,她有問我一個問題。老實說,我說了一句後來沒做到的事
,也一直想跟她道個歉,並不是打算刻意隱瞞,只是出國前,對於未
來惶恐,真的超出他人與自己的想像之外。
這個歉意,等我下次回國時,我會親自補上的。
來寫一下其實不是很想寫的阿銓。
我個人對他很有意見,不管是其做事態度還是方式,也因為如此
,他也成了第一個被我在站內直接在電話中就開罵的人。我並未詢問
他的確切年齡,只是藉由他姐是我的學妹(他姊在某個角度來說,其
實有點有名…他姊就是羅拉 orz),來推論他的年紀可能比我小上許
多,我並沒有歧視年輕人的意思,只是歲數長短的確跟經驗多寡是正
比的關係。
何況他的能力,在多數人的評比下,顯然比較偏差。
我希望自己能不要對他有太多成見,畢竟他年紀也真的尚輕,有
些事情跟問題,他可能連為甚麼要這麼做跟這麼問都不知道。
「你為甚麼這麼有勇氣要去國外唸書?」他問。
孩子,等你到了某個不得不向上的年紀,就算你再怎麼不願意,
你也會逼自己要有勇氣去做出抉擇的。
雅絜只少少唱了兩三句,而一直到快結束的前一個小時,我才被
拖過去講幾句話,但依舊絕口不提,或說不知道怎麼提之前的事情。
但某些選擇的是與非,此刻多說無益,留待時間證明便是。
最後,想替某個人澄清一下。
家民,抱歉,直到最後一刻,我才真正認識了你這個人。
說到他,大家大概都會自動響起「讓我們乘著陽光,看著遠方,
別當路人甲…」的旋律。就算他還沒到包廂,也會先幫他將歌點好,
等著他來替宅男做一個詮釋。
當然,他是宅宅這是不動如山的事實。
但他不只是宅宅。
不管是他替我送行的歌,還是在捷運站續攤的種種,那份心意我
雖沒完全接受,但是卻深深感受到。
於是,浩浩蕩蕩到了早上。
在時間終了的前一刻,其實包廂裡睡死的睡死,唱掛的唱掛,大
概有四分之一上下的人已經陣亡了,姿勢千奇百怪,要是那時有相機
的話,應該把他照起來,當作日後威脅使用(誤)。
看著大家疲累的樣子,其實我有些過意不去,勞師動眾一直是我
不太喜歡的事情,尤其我太習於事情盡量自己處理,不甚喜歡麻煩別
人,雖只是出來邊玩邊送行,但大家的心意,壓得我有點喘不過氣。
總覺得,還不起。
我還是太在意等價交換這種事情,我欠系籃的太多,所以現在依
舊佇足;我欠牽過手的女孩的太多,所以現在仍然在限度內有求必應
;我欠那塊墓碑的太多,所以,有一部份的時間,依舊停滯不前。
我沒辦法放開心胸,沒辦法。
臨走前,大家合照了一張照片。
有些人已經先行離開了,我站的位置也有點奇怪,加上一夜折騰
後的雜亂,整張照片就是帶著那麼點不協調,卻沒有太多美中不足的
感覺。
該說了卻一樁心事嗎?
了卻了一樁好好跟大家說再見的心事。
出了大廳,時針已經指向五點多,一群人開始鳥獸散,有的要回
去愛的小窩,有的要回家補眠,最多的是要往捷運站的。
嗯?捷運站?
「你們要上班?」看著一雙雙睡眼惺忪的紅腫,我吃驚的問。
幾個頭顱不約而同的點了幾下,結果提早回去的,反而沒幾個是
要上班的。
囧,感覺人情債有越背越多的傾向。
「…你們要吃早餐嗎?我去幫你們買好了:)」心裡悄悄下了決定
,便投石問路,看大家的反應怎麼樣。
於是續攤早餐趴就這樣決定了。
地點在捷運站小小的辦公室裡,加上夜班同仁,一口氣塞了近十
個人,瞬間變得很熱鬧。大家七嘴八舌的開始點餐,還好我以前打工
的店小二習性還在,才沒一時之間亂了套。
『我跟你去吧。』家民如是說
想了想,我應該可以說服他不要影響我的早餐計畫,便應允了。
捷運站前的永和豆漿裡,客人不少,櫃檯人員還是一樣,用著有
點混混的外表,好聲好氣地問我們要什麼。我挺習慣這樣的落差,畢
竟在宿舍附近,已經受過另一間店一樣的訓練,早處變不驚。
付錢時,我阻止了掏出錢包的家民。
「讓我出吧,反正以後也沒機會了:)」
是啊,大家不可能一輩子都守候在捷運站,也不可能一輩子留在
淡水,也不可能一輩子都跟現在一樣。
所能依靠的,只有建築在過去裡那不甚可靠的回憶而已。
遲早都要分別的。
甚至會遺忘的。
看大家吃的這麼高興,瞄了一下時間,也差不多該走了。
緩緩地走到幾個場內的角落,微微的敬個禮,對這容忍了我一
年多的地方,表達謝意與敬意。
謝了,最後一份在台灣的打工。
謝了,最後一群同樣在學生與社會人士裡模糊不清的朋友。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