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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沒有針對影集來寫心得了，《BoJack Horseman》現在已經播映到第五季，要從頭詳
細講它的劇情很困難，大概也不太必要，因為它的劇情線並不總是線性敘述的。簡單地說
，它是一個很好看的影集，對我來說，它甚至算是重要的影集。忘記第一次在Netflix上
看它是什麼時候了，最近我因為想看第五季，所以乾脆把前四季也再看一次，感覺有一些
心得，乾脆寫下來。先說，長文慎入，建議跳著看！以下有雷喔：
第一次看《BoJack Horseman》的時候，我不太確定自己該怎麼去評價這部影集。一開始
我覺得，一個好萊塢的有錢過氣明星，會不會使我無法共鳴？劇中不斷出現的挖苦，會不
會太自作聰明？這部以演藝人員為主角的影集，會不會變得太沉溺在演藝工業的事情？最
終，這些事情都沒有成為缺點，而我很喜歡這部影集。
對我來說，《BoJack Horseman》可以分為幾個部分：主角BoJack Horseman的個人故事、
其他角色的個人故事，以及社會議題的探討。其實到了第五季，我有的時候根本就忘了
BoJack是主角，是這個影集的名字。我有的時候不確定自己是否喜歡這樣，眼看著編劇把
BoJack（他除了是主角，也是我最喜歡的角色）晾在一旁，然後專心講別的角色。但跟其
他事情一樣，這也沒有成為缺點。
社會議題
性騷擾議題、州長競選、墮胎、擁槍，以及讓人不安的第二季第五集〈Chickens〉，我認
為全都處理得非常好，而且讓人意想不到接下來的發展。有的時候我會覺得，會不會說教
意味太濃了一點？但由於這些議題的發展方式跟角色個性很契合，因此我不在意。事實上
，當這些議題處理到最後，我會覺得自己真的更了解角色了，而且角色本身也似乎有所改
變，而不是角色好像凍結在某一刻，只為了講社會議題而存在。
例如州長競選的事情中，Mr. Peanutbutter和Diane之間的衝突是那麼真實。Mr.
Peanutbutter會是個好州長嗎？大概不算吧。但Diane是因為這件事情才反對他選州長嗎
？大概不是。大概只是因為她是個內向安靜的人，不喜歡家裡變成競選總部，也不喜歡準
州長夫人的生活。
有些動畫會加入時事，來對於流行的政治議題做出表態，我覺得《BoJack Horseman》做
得更好，它讓角色自己一邊表態，一邊又照自己的意思活著。下面就講講我對於角色的一
些看法。
Mr. Peanutbutter與Princess Carolyn
首先講Mr. Peanutbutter。他無疑是BoJack的反面，對很多事情充滿熱情、沒有酗酒跟用
藥上癮問題、幾乎總是溫柔待人，整個人都比較正常。到了第五季第八集〈Mr.
Peanutbutter's Boos〉的時候（以一個一開始就出現的角色來說，這也太晚了），他的
感情史總算以一個萬聖節的綜合剪輯來簡單述說。在那集裡面，Diane說他是個糟糕的傾
聽者，這我同意。不過當Diane說Mr. Peanutbutter總要自己學著長大，否則年輕女性成
長之後，自然就會離開Mr. Peanutbutte，這我就覺得不太同意，有點像是要刻意讓這一
集更有深度。
Princess Carolyn的部分，則是在第五季的第五集〈The Amelia Earhart Story〉中有對
她過往生命歷程的回顧，並且帶到了關於小產與領養的主題。我是覺得有點陳腔濫調，過
去跟現在跳來跳去的剪接開始讓我有點厭倦。真的要我說，恐怕，第四季第九集的〈
Ruthie〉講她這個人還講得更好。一部分是因為，Princess Carolyn這個人就是這麼不屈
不撓，沒什麼比講她面對挫折的一天更能切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Princess Carolyn一
直是個勇於面對未來的人。
Mr. Peanutbutter與Princess Carolyn是兩個常常出現的主要角色，都常常為別人付出。
他們都得到了不少講述自己過去的篇幅，但我希望講過就算了，因為這些部分顯然比不上
講BoJack跟Diane的部分來得精彩。整體來說，他們角色最主要的功用還是為別人付出，
然後Mr. Peanutbutter更常是個諧星，Princess Carolyn則扮演一個有效運作的演藝人員
來推動劇情。
Todd Chavez與Sarah Lynn
這兩個角色一開始都看似沒有很重要，但後來都逐漸成為重要的角色，雖然在第五季，我
感覺他們又再次變得不太重要了。
Todd一開始就是一個搗亂的角色，雖然BoJack自己就夠多麻煩了，但Todd讓這部影集變得
更荒謬。當然，Todd到第五季都還保有他搗亂的特質，但是他跟BoJack之間的互動已經非
常深刻。
基本上，他就像是被BoJack傷害的一個弟弟，崇拜並信任著BoJack，卻總是被他使喚跟發
洩情緒。雖然他總是睡在別人家，而且習慣逃避責任，但不代表BoJack就能這樣對待他。
他最後總算脫離了崇拜BoJack的盲目心態，跟BoJack也算處得還可以，偶爾他也會使
BoJack對自身有所反省。
在第四季第三集中的〈Hooray! Todd Episode!〉中則是處理了Todd常常為人奔波的問題
，同時也順帶讓BoJack跟Hollyhock的劇情，以及州長選舉的劇情有所推進，我覺得非常
精彩。
Sarah Lynn則是作為BoJack心中的女兒，繼承了所有BoJack的壞掉的特質。Sarah Lynn的
死去是BoJack深刻反省自己的一個起點，畢竟Sarah Lynn就像是永不悔改的BoJack。
Sarah Lynn是個悲劇，無法扭轉，但BoJack還有機會，所以我們繼續看這個影集。可悲的
是，假如這部影集繼續進行下去，Sarah Lynn終會被編劇被拋在腦後，因為BoJack不能總
是活在悲劇中，至少不能活在同一齣悲劇中。
一句話描述BoJack（至少大部分時候的他）：他會傷害身旁的人。其實大部分的人都沒有
被他深深傷害，因為他總是拒絕其他人親近自己（大概是因為某種程度的自知之明），而
為我們製造BoJack傷害他人的印象的，主要就是Todd與Sarah Lynn。
BoJack和Diane
隨著劇情的進展，到了第五季的完結，我覺得幾乎可以正式宣布Diane也是主角了。
BoJack由於他不愉快的童年，以及演藝圈環境的影響，導致他對很多事情上癮、缺乏自制
、缺乏同情心、自戀、自大又自卑，並且害怕自己失去一切，這導致他對一切都可能產生
恐懼。
上一段我以一句話描述BoJack：他會傷害身旁的人。如果可以再補一句的話，我會說：但
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忙於掩埋當下的糟糕感受，以至於沒有空顧及別人。這也就是他跟
Diane最大的區別之一。
Diane跟BoJack十分相似，最明顯的地方是他們對於一切的挖苦，當他們相處的時候是怎
樣的情況，第二季已經講得很清楚。需要注意的是，當Diane發現他跟BoJack相處時會狀
態變糟，她會跟BoJack保持距離，而雖然她一直沒說出口，但她心裡面大概覺得自己比
BoJack好。當她跟不曉得誰吵架（應該是BoJack）的時候，她被批評：總是認為自己比別
人聰明。我很認同。
她是個女權主義者，勇於採取行動，這是她跟BoJack很不一樣的優點。但她會欺騙BoJack
出書，滿足自己理想的價值，她會爆料，她會用手段威脅丈夫退出州長選舉（應該有別的
方式處理吧），她很常情緒失控，她確實總是覺得自己比別人聰明，她是我在這部劇中最
討厭的角色。
是你！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在第三季第十集〈It's You〉中，BoJack得到奧斯卡入圍（事後證明
是出於Mr. Peanutbutter的失誤烏龍），因此舉辦了狂歡派對，然後Diane來跟BoJack說
：「你還好嗎？我知道你在這種入圍派對之後，可能會反而感覺不太好受。」然後他們大
吵一架。這場架吵得有點突然，但是很精彩，完全凸顯他們的相似之處，所有他們罵彼此
的話都可以拿來罵自己。她到底幹嘛去那場派對？她不是去分享喜悅，她也不是去享受派
對，她是去表達對BoJack的關心。她的猜測對嗎？幾乎是正確的，BoJack有這麼想過。但
是當她見到BoJack，她也完全不顧BoJack看起來很開心、很享受，她依舊覺得自己才是對
的，她覺得自己比較聰明。
Diane覺得自己比較聰明，所以BoJack現在雖然開心，只是因為他沒想到之後的難過。大
吵之中她又補了好幾句：「等你得了奧斯卡獎之後，你會超難過、超想自殺，而當你要自
殺的時候，沒人會阻止你。」雖然在吵架中，什麼都能講，但這也太可怕了。我個人覺得
，這跟BoJack嘲諷Diane的工作沒有成就算是兩個層次的事情。在那次吵架中，BoJack的
憤怒來自於，他不想被揭開自己被隱藏的悲傷與空虛，所以他要放大自己的成就，把其他
人貶低到幾乎可笑。而Diane的憤怒來自於，她希望BoJack跟她預期的一樣，不享受派對
，不享受成名，沉溺在負面情緒當中，但她錯了，而現在只有她是這樣，所以她要做些什
麼。
為什麼Diane是我全劇最討厭的角色？
為什麼Diane是我全劇最討厭的角色？這是一個我一直想要回答的問題，我沒辦法很簡單
扼要的給出答案，因為我內心也沒有整理清楚。Diane比Mr. Peanutbutter跟其他人還要
討厭，這是毋庸置疑的，但她為什麼比BoJack更討厭？BoJack是個麻煩製造者，而且他很
有錢，以他有錢的程度來說，他未免太不會自處了。Diane相較之下，來自於一個同樣也
很糟糕的家庭（我想家庭的糟糕程度是難以比較的），但是更貧窮，而且身為女性，難道
不值得我少討厭她一些嗎？
我在想，可能還是要回到一開始的印象。第一季一開始，Diane就有可愛、專情又溫柔的
多金男友，並且住在豪宅之中，而她個人的能力與天賦，似乎還並不是特別突出。另一方
面，雖然BoJack超有錢，甚至比Mr. Peanutbutter更有錢（又或者只是Mr. Peanutbutter
太亂花錢了），但他是透過當諧星自己賺來的，相較之下，Diane的憤世嫉俗就比較討厭
了。但還有其他可能性嗎？
Zoës and Zeldas
在第一季第四集的〈Zoës and Zeldas〉中，Diane跟她那為Buzzfeed工作的前男友Wayne
大吵一架。Diane為Wayne所寫的嘲笑Mr. Peanutbutter的文章而生氣，但Wayne反擊：「
最好是你就沒有在寫BoJack的書中破壞他的形象。」Diane以精緻的語彙辯解了一番，
Wayne姑且接受了，但她的表情貌似有所遲疑。也許我討厭的就是這個，她太聰明了，以
至於她可以讓自己逃離指責。從這點來看，Diane的聰明某種程度也是她的毒品，使她不
用改善自己。當然，最後她為了自己的偏好而大寫BoJack的壞話，然後再爆料出去，也是
很糟糕的事情，完全缺乏職業道德，BoJack很糟糕，不代表她就能這樣做。但也許這就是
Diane這個角色存在的意義吧，她就是一個能夠反制BoJack的角色。
順帶一提，在同一次Diane和Wayne的吵架中，Diane批評Wayne：「當然你很世故、聰明、
很酷，但你同時也很卑鄙。」其實完全可以講她自己。然後在她批評完Wayne之後，她稱
讚Mr. Peanutbutter對她有多好多好。當然，最後大家都知道，她受不了Mr.
Peanutbutter。也許這才是我討厭Diane的原因，BoJack的自戀正在讓他審視自己的問題
，而Diane的聰明卻使得她沒有變得多好。
這部劇幫助我的時候
在我看完前四季之後，我在想，也許這整部影集要講的是沒關係。BoJack的存在應該是一
種療癒，因為他做了那麼多錯誤的事情，還是可以活下去。事實上，光是看他吸毒、酗酒
，以及犯錯，就已經很療癒了，好像有人代替我們犯錯，並且付出代價一樣。但第五季裡
面，Diane對BoJack說了（大意）這樣的話：人沒有好壞，因為你不是「壞」，所以不用
想要「好」。但人做的事有分好壞，我們要盡量多做一些好事，作一些壞事。這些真的是
很有力量的話，我時常想起。
當BoJack的老搭檔Herb過世前拒絕原諒的場景，讓我時時想起原諒的無用。當BoJack和昔
日劇組家庭四人嘗試找出Herb生前的小說手稿，找出之後才發現，那小說是因為太糟才被
藏起來了。那集的結尾，讓我明白想要賦予死亡意義是多麼無用的。透過BoJack之母
Beatrice Horseman的故事，我了解到，要專心地恨一個人有多困難，這當中有那麼多愛
、好奇心，以及同情。進而稍微體會到，恨一個人是多麼無用，比起愛、好奇心，甚至同
情。透過Beatrice喪禮上BoJack的發言，我了解到一個人的活著本來就是那麼沉重跟沒有
存在感。這些都可能很負面，但也都給我力量。
其實我沒想到這部劇會那麼好看，而且會那麼有共鳴，但我肯定不希望它永遠拍下去，因
為這樣就沒有快樂結局了，我真的希望有一個快樂結局，不是傳統的那種，但是快樂的。
令人失望的第五季
回顧了過去的五季，我想自己最喜歡的還是第四季，Hollyhock很棒，州長選舉很棒，
BoJack內心戲很棒，幾乎全都很棒。而第二季跟第三季都有很不錯的下半季（但每一季的
最後一集都十分普通）。第一季相較之下就比較平淡，但那是相較之下，而當第一季推出
的時候，它還沒有可以比較的對象，因此它的印象還是不錯的。於是我最討厭的，恐怕還
是第五季。
第五季除了Diane跑到越南的第二集，以及BoJack喪禮演說的第六集（這是我覺得整部影
集最精彩的部分之一）以外，我都不太喜歡。在最新的這一季，主要角色的故事都被搾取
的差不多了，而比較晚才出現的Hollyhock，居然讓人開始覺得有點聊勝於無，她明明在
第四季是那麼有趣。
置換名字的敘述沒有帶來多少趣味，更幾乎沒有意義。對話開始有點鬼打牆，Princess
Carolyn還有Mr. Peanutbutter的回顧基於他們角色重要性的限制，無法表現得比BoJack
的回顧更好。《Philbert》在觀眾心中的重要性沒有很強，Gina的存在感也是。我認為就
連Princess Carolyn的男友Ralph都比Gina有存在感，怎麼搞的？
綜觀過去五季，每一季都會有幾集是在統整角色的狀態，但在第五季，感覺每一集都在統
整，有點像《漢娜的遺言》第二季一開始（我只知道一開始，因為我沒有看完）的感覺。
而且我也覺得，這一季比較不好笑。
結語
講了那麼多，等下一季出來，要不要看？當然要看，因為我目前為止不知道有什麼這類負
能量，但又那麼有深度的影集來做為替代品，而且就算把第五季算進去，大部分的《
BoJack Horseman》都還是很不錯。但是它要怎麼走才會更好？我不知道。就像海底的太
平洋影展，或者Beatrice的回憶呈現一樣，不可預期是《BoJack Horseman》的魅力。
但可以確定的是，第六季有幾件不能做的事情。第一，它不能再回顧角色的過去，並預測
觀眾會自動買單了。因為除了BoJack以外的角色，其魅力都是有限的。第二，它不能再消
耗BoJack跟Diane之間的能量了。是的，我們都知道他們很相似，很迷人，而且他們吵架
起來很吸引人，但不能常常這樣。第三，它必須塑造好角色，就像BoJack第二季的女友
Wonda或Ralph，而不是Gina或Todd的女友Yolanda（講他們一家的故事到底是在幹嘛？）
以我的角度來看，我會覺得以第五季的表現來說，或許可以見好就收了。但以我的角度來
看，我永遠也想不到像《BoJack Horseman》這種神劇，所以還是抱著適度的期待，迎接
第六季的來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