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 玉清心:物理大師束星北 一曲悲愴的輓歌

作者: drcm (mini)   2019-02-05 11:21:16
【大紀元2019年02月04日訊】很多人知道李政道,卻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恩師束星北。如果不是《束星北檔案——一個天才物理學家的命運》一書問世,掀開了封塵多年的檔案,或許這位被業內人士稱為「中國的愛因斯坦」,曾經啟蒙培養過李政道、吳健雄、程開甲等著名科學家的天才物理學家和傑出教育家,就真的往事如煙了。
其實,早在四、五十年代,束星北在物理學界已如雷貫耳。1937年,世界物理界權威、丹麥物理學家、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尼耳斯·玻爾受邀到訪浙江大學。玻爾回國後不斷有中國的師生寫信向他請教如何學物理、如何出國深造。玻爾回信說,你們有束星北、王淦昌這樣世界一流的物理學家在,你沒有必要來歐洲留學。
1972年10月,美籍華裔物理學家、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李政道首次訪華。周恩來在會見他時請他為解決中國教育人才的斷層問題做點工作。李政道表示,中國並不缺乏教育人才,而是沒有給他們發揮才能的機會,「比如,我的老師束星北就在國內」。
出生望族 自費留學歐美
束星北1907年出生在江蘇揚州頭橋鎮安帖村。父親束曰璐是江南陸師學堂優等畢業生,清末官至參領,民國時期任全國水利局主事,後為張謇企業的高級管理人員,在南通有自己的企業。父親為人豪爽、熱心,經常幫助有困難的人。束星北秉承了父親的稟性。
弟弟束佺保,四十年代曾任英文刊物《自由論壇》主編,弟妹是「國大代表」、宋美齡的祕書。
1926年至1931年,束星北自費留學歐美,後奉母命回國完婚。
備受學生歡迎的物理教授
圖左是束星北,圖右是王淦昌。
同為物理教授的王淦昌說,「束星北的教學經驗很豐富,我對他的教授方法,非常欽佩。他既不用課文,也不寫講義,常常結合日常生活中所遇到的事物深入淺出地講解所學的新概念、原理等,講得非常透徹,學生們都很愛聽他講的課,這一點是我無論如何也學不來的。」
李政道1943年考上了浙江大學的化工系,開學前一個月,他拜訪了浙大物理系教授束星北,同時也認識了王淦昌教授。當時他16歲,對工科和理科的認識很不清楚,慢慢地和二位物理教授接觸多了,逐漸了解了物理學科的意義和重要,物理對他產生了很強的吸引力。一個月後,當他去永興上學的時候就決定由化工系轉為物理系了。每一兩週束星北從湄潭專程到永興來一天,和物理系的同學討論。在一對一師生密切教學的關係下,束老師「幫助我建立了對整體物理的認識、了解和自信,使我一生受益」。李政道在為《束星北檔案》寫的序言中說:「想起他非凡的科學氣質和為
人品格,心裡真有說不出的感覺。」
「中國雷達之父」 日後成了「歷史反革命」
在《束氏族譜》所載「家訓」二十條,其中最為獨特之處是「共御外侮」,這條祖訓對束星北一生的影響很大。他決心努力學習,超過他們。從早年留學起,他就樹立了科學救國的理念,終其一生未曾動搖過。
抗戰時期,束星北基本放下了相對論等前沿理論物理的研究,將精力轉向了軍工。他和王淦昌教授給學生們開辦「國防物理」講座。王淦昌主講槍炮設計、子彈飛的動力學原理;束星北主講短波收發報機、激光、雷達、無人機船等。
1944年4月,束星北受聘於重慶國民政府軍令部二廳技術室,主要領導雷達的研製。他於1945年春研製成功中國第一部雷達,束星北被譽為「中國雷達之父」。抗戰勝利後,他離開重慶軍令部,返回在湄潭的浙江大學,並隨學校回遷杭州。束星北對當年研製雷達時的初衷說:「我造雷達完全是為了防日本飛機的空襲,而不是為了個人的前途或爬升。」
女兒束美新說,父親曾和王淦昌一起把家裡的金子綁在褲子裡,通過日本人的封鎖線,捐給國家。
束星北老家揚州頭橋鎮有記載,抗戰結束後,蔣介石親自授予頭橋鄉賢束星北先生「抗戰英雄」稱號。無論真假,因「中國雷達之父」功勞而獲民國政府「抗日英雄」褒獎應在情理之中。而這段可歌可泣的抗日經歷,卻被中共定罪為「歷史反革命」迫害多年,可見中共假抗日的醜惡嘴臉。
中共篡政後,束星北的厄運開始。弟弟束佺保曾動員他到台灣,他說國民黨腐敗,新中國成立也需要物理。他覺得自己是科學家,在哪裡都能生活,幹嘛到台灣?正是這次選擇的失誤,鑄成了他日後的人生悲劇。
鎮反運動中 他上了杭州市公安局的抓捕名單
1951鎮反運動開始。因在國民政府軍令部造雷達的那段歷史,杭州市公安局要逮捕他。名單交到杭州市學校黨委會討論時,獲得他學生的保護。像李文鑄、許良英都是地下黨,在新政權裡有一席之地,他們堅持束教授的問題屬於思想認識問題,他是國家難得的人才,應該重用。最後他們保他過了關,不然被拉出去槍決是大概率的事。中共自報:1949年~1952年,鎮壓了反革命分子150多萬人,其中87萬餘人被處死。所幸的是,束星北躲過了87萬的死劫。
拒絕思想改造 對抗三反五反運動
中共建政初期的知識分子思想改造運動中,束星北是浙江大學唯一沒有寫「懺悔書」抗拒運動的高級知識分子。他說自己歷史清白,不需要什麼懺悔。
三反五反期間,數學教授蘇步青因為用了幾把公家的椅子及一些瑣碎的事,要被當成貪污犯批鬥,曾想以死抗爭。束星北闖到了浙江省軍管會,說:「你們是要一個數學家,還是要幾把椅子?」他以理相爭,從而解救了蘇步青。
用腳投票嘲諷中共的假選舉、假民主
1952年院系調整,束星北調入山大,參加選舉人民代表。他沒在選票上對指定的候選人勾選,卻把好來塢影星英格麗·褒曼作為候選人寫上了,以此嘲諷當局的假選舉、假民主。像這樣公然用腳投票,在半個多世紀後的今天也不多見。對中共假民主真獨裁的虛偽,很多人敢怒不敢言,但是束星北敢,他以惡作劇的方式表達了自己追求民主自由的理念。
抵制「全面學蘇」
52年山東大學採用蘇聯教育「專業」設置的經驗,院系「全面改版」。都知道這是勞民傷財的瞎折騰,又是束星北站出來說,院系調整是急功近利,是一次破壞。「為了適應眼前利益,使好不容易成為通才的人再變成專家,使本來就很細的系還要再進行劃分。一些大學變成了短訓班或職業職能訓練班,這同大學宗旨體制相悖,是倒退。」
他走訪過德國,認為:「蘇聯的科學水平是比較差的,像樣的物理雜誌一本也沒有,科學全是抄襲德國人的。科學家也大都是二流貨色。」有人反駁說,那麼巴甫洛夫、門捷列耶夫算不算第一流的科學家?他說:「據我所知,那是沙俄時代培養出來的。科學也好,技術也好,都應當老老實實、實事求是地去做,不能搞虛的。蘇聯之所以不行,就是會議太多,政治學習太多。」
當他得知幫助高教部制訂中國教育大綱的蘇聯專家是個副教授時,再也不能忍受了,他用書信直接向高教部提抗議:「我聽說高教部幫我們制訂教學大綱的(蘇聯)顧問是個副教授,他本身的教學經驗都很淺薄,我們也得跟在他的屁股後面轉。我們為什麼要這樣,非得讓人家當癟三一樣看。」「我看這是糊弄,這樣下去,有亡黨亡國的危險。」
和山大校長華崗論戰 公開反對唯物論
束星北不僅在自然科學領域極具天賦,他對社會問題也頭腦清醒,具有真知灼見。
1952年當時山大副校長華崗開的辯證唯物論和唯物辯證法政治大課,不但是全校的重要課程,也是全青島市的重要活動。華崗每兩週講一次,一講就是一下午。學生不敢逃課,教授也得坐在下面聽,會下還組織討論談心得體會。
報告會上,束星北當場反駁,和華崗爭辯。華崗宣講馬克思主義哲學,說辯證唯物論是一切科學的科學。束星北說,自然科學第一,馬克思主義哲學第二。兩人越爭論越厲害,互不相讓。
1954年山東大學對束星北展開公開批判。罪名是:公開反對辯證唯物論;公開叫嚷:自然科學第一,馬列主義第二。
當堂否定王竹溪教授的學術報告 被領導約談不認錯
那時的浙大精神是「求是」。學生許良英說,他上課時,見束星北和王淦昌兩位教授常在課堂上為一個問題爭論得面紅耳赤。他說,那時老師與學生打擂台也是很平常的事情。學生可以挑戰老師,給老師挑錯,在學術爭論上是平起平坐的。在學問面前沒有權威,那個年代浙江大學能出那麼多大師,與學術自由的風氣有很大關係。
1952年底,在山東大學大眾禮堂召開了一次學術報告會,主講人是從北京請來的著名熱力學家王竹溪先生。王竹溪1938年獲英國劍橋大學博士學位,五十年代初在清華研究院跟周培源研究湍流理論,後任北京大學物理系教授、理論物理教研室主任。
學術報告進行近50分鐘時,束星北走上講台,說我有必要打斷一下,因為我認為王先生的報告錯誤百出,他沒有搞懂熱力學的本質。他捏起粉筆一邊在黑板上王竹溪寫的公式和概念上打著叉,一邊解釋錯在哪裡,一口氣講了40分鐘,期間無人打斷。而王竹溪一直尷尬地站在一邊,主持人幾次請他坐下來,他都沒有。
校領導因為此事專門找束星北談話,批評他給王竹溪和山大造成不好影響。束星北說,有些東西,他(王竹溪)沒從根本上講通,我自然看不下去。學術討論都是這樣的,這沒有什麼,過去的大學都是這麼做的。
束星北習慣甚至喜歡這種爭論方式,他常說,錯了就是錯了,錯了不丟人,不認錯才丟人,這是他一貫的觀點。早年他去歐美留學,跟隨一些名師求學,這些經歷也養成了他實事求是、追求真理的行為準則。
之後,因他不適合留在涉及軍工機密的物理系,被迫轉向大氣動力學和氣象學研究。
他舉?《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抗議抄家
1955年肅反運動,他遭停職審查。隨著揭批「胡風反革命集團」升級,束星北被打成「束星北反黨集團頭目」。一些與他走得近的教授們,都成了他的反革命集團成員。來抄家的人,翻東西、砸牆,看看有沒有電台、槍枝。束星北手裡舉?一本《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對搜查人員說,公民住宅不得侵犯。
他用《憲法》捍衛人權,招致了更大的迫害。妻子被拉出來和他一起遭受體罰批鬥。最後他終因不堪其辱,選擇了服毒自殺,卻因服錯了藥沒有成仁。
因「用生命維護憲法的尊嚴」言論 被打成「極右分子」
1957年,束星北全家。
1957年5月,反右運動「鳴放」期,他在山東省委宣傳工作會議上作了《用生命維護憲法的尊嚴》的發言,演講被二十多次掌聲打斷,引起在場知識界的強烈共鳴。他認為,歌頌「人」,不歌頌「憲法」,是「人治」而不是「法治」,那將很危險。「即使毛XX也不能保證沒有偶然的錯誤」。他被多次要求做檢查,但他不承認有錯。
三年大饑荒期間 他在水庫工地勞改
1958年,他被定為「極右分子」和「歷史反革命分子」,受到「管制勞動」三年的處分。歷史反革命罪名的依據,是「雷達之父」那段歷史。
1958年10月,他和1800名右派到青島市月子口水庫工地開始勞動改造。
白天是超強度的體力勞動,晚上沒有床鋪,睡在墊了點兒草的卵石上。吃什麼,就可想而知了。正是三年大饑荒時期,那裡工傷、自殘和自殺時有發生,可見環境的惡劣。但比起發配到夾邊溝被活活餓死的三千多名右派,他已經是幸運的了。
浙大機械系畢業生伍建中,曾冒險去青島勞動工地看望他敬仰的束教授,「他太苦了,我流下了眼淚,而他反而勸我不要難過,我不是很好嗎?」
文革開始 專職打掃廁所
修水庫勞改結束後,束星北回到青島醫學院,繼續被管制勞動,做物理教研組的「教輔」(教學輔助人員)。當事者回憶: 「他像個機器人,上面說什麼他就干好什麼,他打掃過的走廊房間一塵不染,他刷過的試管、燒杯、注射器一定比新買的還要乾淨得多。」
「文革」開始,他從刷試管、燒杯、注射器,降級專職去掃廁所。
為了加速「改造」、「摘帽」,能恢復工作,他主動包攬下了全院所有廁所的衛生。束星北打掃的公廁,是混雜了痰跡、糞便乃至人體器官碎片的醫學院茅房,有時得用手去摳被這些東西堵塞的大便池……
晚年的束星北厭惡過去,避談過去,他有時會忽然變得焦躁不安,夢遊般地滿屋子嚷嚷著尋找水桶、拖把和掃帚——那些都是他當年打掃廁所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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