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太長了，切兩段來發。
廢話不能太多，繼續關心誤加盟如何刷新愚蠢下限。
網誌版版：
http://showwe.tw/blog/article.aspx?a=3948
下面正文
11-2 復活
「回答問題！」
「我說、我說、不要殺我！這裡是鬱光城，是寧國的城市！」
「是寧國不是闐國？現在是哪個皇帝在位？」
「皇帝？現在哪有什麼皇帝？闐國改組議會共和了，寧國只有國王，就連福波
愛蘭的眾議王也改回議長了。」
「眾議王卸職了——那咒闍利呢？他們又做了什麼？萬有呢？羯摩呢？」
「我拜託你把刀子拿開一點，我不知道什麼結膜還是孢膜！我從來沒聽說過什
麼萬有，拜託不要吃我！」
「你不知道羯摩？」
「我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如果我說謊，就讓我和我早死的父母一樣，被無頭騎
士拖進煉獄裡。拜託你，我不好吃，不要殺我……」
「你沒有父母？」
「他們都死了。」
沉默。
「現在是幾時了？」
「現在？今天是無星天比較冷一點，老六應該升上天空了。修女說現在不能吃
東西——」
「我問的是今年是哪一年。」
「今年？圓合曆一二六年呀。」
「不是帝盛曆。」
「帝盛曆停用都快兩百年囉。」
「兩百年？兩百年？已經過兩百年了？所以他們都死了，我也死了，所有人都
死了……」
「你還好嗎？」
「所以羯摩騎士團消失了？你究竟知道些什麼！」
「我說過我不知道什麼騎士團！你抓得我好痛——那些日顯的東西我不知道，
我和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也不想和他們有關係！話說回來，你到底是誰，為
什麼會從土裡冒出來？」
「先說你的名字。」
「我是罟覓奇。」
「我是——」
※
羅睺。
這是覓奇聽過最古怪的名字了。
他也是覓奇見過最古怪的屍妖。
按照傳說寫的，屍妖復活第一件事應該是進食，把這種妖怪喚醒的人就是牠們
第一份祭品。可是這個叫羅睺的傢伙，完全不像書裡寫的那種猥瑣噁心的屍妖
。他問完問題之後放開覓奇，站在原地靜靜沉思，像尊石雕一樣沉默。對這個
從泥地裡長出來的鬼騎士來說，骯髒的小窩似乎不成問題，拿玉裘的碎片對他
來說和地板上的碎石塊差不了多少。
他真的很醜，大方臉、招風耳，除了寬闊的前額之外，五官和深色的短毛佔滿
了整顆頭。他還穿著警備隊的制服，但是那個身體已經沒有半點地方，能讓覓
奇聯想到拿玉裘了。
羅睺突然從沉思中清醒，彎腰搬開覓奇的地磚，徒手開始挖藏書的地洞。
「那是我的——」
「這些都是我的東西。」羅睺就算跪在地上，氣勢依然比窩在牆角的覓奇強。
覓奇當下決定閉上嘴巴，靜觀其變。
羅睺挖出泥土中的書本，大圓眼隨即盈滿熱騰騰的淚水。書本上的灰色菌絲不
知什麼時候消失了，濃烈的臭氣也不見了，其貌不揚的書封沾滿濕泥巴。羅睺
把書捧在手心裡，全身微微發抖，好像隨時都會哭出來。
「那是什麼書呀？」覓奇小心翼翼地問，怕又不小心刺激到他，被屍妖抓著脖
子問事情可不好玩。
「夜境的傳奇。」
覓奇原本以為他在說笑，但是接著又想起了某些事。「神話故事？維利大費周
章送出日顯，又害常歌被人抓起來的書，居然只是一本神話故事？這本書在舊
書攤還賣不到兩刀幣哩！」
羅睺把書放回地洞，將破裂的石磚蓋回去。
「你說的沒錯。它的主人已經死了，我只是代為保管，如今是該放下了。」
就算有人在他身上砍上一刀，恐怕也沒有辦法換到這麼哀慟的表情。看見屍妖
也有這麼人性化的一面，覓奇忍不住想自己是否看錯人，也說錯話了。
他的儀態很怪，很像一個長時間練習，靠著時時警惕鍛鍊，成就出來的壓抑儀
態。他這個人應該習慣藏著心事，時時用另外一張臉面對其他人。那本書想必
屬於某個他非常在意，甚至是深愛過的人，才有辦法讓他的面具出現裂痕。
「我不是故意要說這種話。我不知道這本書對你這麼重要，如果知道的話，也
不會把它埋在泥土裡。」覓奇說：「如果你真的需要那本書，拿回去也沒關係
。那本書給我惹來夠多麻煩了。」
「你不用道歉。我只是想再看看那本書而已，要道歉，也該是我向你道歉。這
裡是你的地方，身為主人的你有資格決定這裡的規矩。」
「你這樣說我會不好——唉唷！」
覓奇痛得把手縮在胸前。他剛才一時忘記用右手抓頭，傷口頓時吃痛。
「你受傷了？」羅睺問。
「只是一點水泡而已。」
「你手上有傷，要快點處理。」羅睺說：「我這一身髒也不能繼續穿在身上。
你是在地人，知道有那裡符合我們的需求嗎？」
屍妖似乎不怎麼聽人說話。羅睺把落在地上的皮鞘撿起來，把隕劍收進鞘綁在
腰帶上。羅睺要他帶路離開小窩，難保不是要在半路把他吃掉。
「我知道一個地方。但是我們得等到老大露臉。現在外面是無星天，出去馬上
會被凍死的。」覓奇說：「這一點小傷我可以忍到老大上哨。」
羅睺輕輕哼了一聲，伸出手指指著他。覓奇原先不懂他要做什麼，接著暖意馬
上從他的衣服滲出，濕熱的氣息包覆著他，驅散了凍人的寒意。
「這是怎麼一回事？」
「波動魔法。」羅睺說：「永遠有好時機問問題，現在先趁著還有魔力留在你
衣服上，快點移動腳步離開這裡。無星天是偷偷摸摸的好時機，要多多把握。」
「你如果不要酸我，我會很樂意接受你的建議。」覓奇非常小聲地說，確保只有
自己聽得見。
真奇怪，他居然和一個死而復生的妖怪鬥嘴。更詭異的是，不知道為什麼，被這
麼一個從泥地裡長出頭顱，傷心欲絕的屍妖纏上，感覺要比遇上活生生的拿玉裘
安心多了。覓奇的腦子一定被魔法弄壞了。
回頭想想這一天發生的事，愈來愈覺得自己闖進了奇幻故事，像作夢一般用別人
的眼睛看著這一切。但是像歸像，他手上的水泡和脖子上揮不去的緊繃感，可不
是想像出來的。
這一路上，他可得多注意一下自己的小命。
覓奇搜出剩下的燈蕈收藏，帶羅睺爬出小窩。羅睺不費吹灰之力，就推動了巨大
的垃圾箱，幫他封好小窩的入口。雖然六王子不在天幕上守著，但是吹過巷弄的
冷風還是一下子讓人頭皮收緊，繃得像剛做好的鼓。如果不是衣服上還有一點暖
意黏在身上，他的血管說不定會馬上結冰。
只是這種暖意維持不了多久，而且他們兩個都得快點把衣服換掉。否則別說在老
六當值的時候違反宵禁在街上亂逛，光這一身血跡和髒泥巴，就夠警備隊把他們
兩個嚴刑拷打，直到問出犯罪的證據為止。
他們只要看一眼羅睺身上的衣服，連查都不用查，馬上就能用假扮公務人員這個
現成的罪名，把羅睺打斷雙腿關進監牢。再給他們問出拿玉裘的事，覓奇的小腦
袋也要跟著掛在城門外。他故意挑了一塊顏色比較暗的燈蕈折斷，以免太快暴露
行蹤。但即便如此，看見墨綠色的光從燈蕈裡滲出的時候，覓奇的心臟還是緊張
得砰砰直跳。他剛才的尖叫，會不會已經把警備隊引來了？
「哪個方向？」羅睺問。冷風對他唯一的影響，也只是讓他的聲音稍稍變僵。覓
奇很想好奇他是怎麼辦到的。
「往這邊走。」覓奇指著百伶巷深處說。如果是平時，他絕對不敢在這個時間走
進去，以免撞見任何他不該撞見的事情。在城市的巷弄深處，有時也要注入一些
肥料，才好養大那些食腐度日的蟲蟻。覓奇平時都很小心，注意不讓自己成為肥
料。沒有意外的話，小窩是回不去了，一部份的拿玉裘和他的小園地實驗，過不
了多久也會成為肥料。
一切又要重頭來過。
覓奇的心情糟透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扯上這團混亂，為什麼拿玉裘會突然發
了瘋要他的命？只為了那本爛書？那本書和隕劍到底有什麼祕密，弄得他像瘋了
一樣要拿到手？還有他看見覓奇拿著隕劍的時候，興奮的眼神像是在嘉年華抽到
大獎一樣。
隕劍。
他先是說梓柔的事，看到隕劍的時候又更加瘋狂。
隕劍和覓奇的皮鞘正繫在羅睺的皮帶上，和他整個人的氣質融在一起。也許他真
的是隕劍主人的主人，否則要怎麼解釋他對隕劍的了解？也許覓奇想了這麼多問
題，其實答案通通都在羅睺的腦子裡。
覓奇得想辦法問出來。
他帶羅睺到翁老娼的家，她生前是在街上拉客的女人，年紀大了之後轉換跑道
在家接生意。以前梓柔的媽媽都不准他們靠近翁老娼的家，就算她拿再多糖果
給他們都不行。覓奇的媽媽就沒這麼嚴格，她要兒子遠離的是找上翁老娼的人
，而不是房子的主人。
覓奇記得翁老娼有很多男朋友，卻沒有和任何親戚來往，也許她死後會留了一
點東西在家裡。
覓奇忍痛用雙手壓著燈蕈，只用非常微弱的光照亮前路，以免百伶巷為數不多
的住戶，因為某個機緣湊巧打開防寒板往窗外看。他放輕腳步，也要羅睺照做
。雖然穿著皮靴，但是羅睺壓低腳步聲時卻沒有遇上困難，甚至比覓奇做得還
好。他以前到底都受過什麼訓練呀？
翁老娼的舊房子到了，要不是注意到那根歪斜的燈柱，覓奇差點就把灰泥磚砌
成的房子看漏，走出百伶巷。進房子之前，他手心交疊捧著燈蕈好好地感謝了
一下翁老娼，才推開只剩一半的大門。
走進黑暗的房子裡，覓奇總算敢把燈蕈舉高，深綠色的光圈照亮灰敗的房子。
房子裡的家具東倒西歪，櫥櫃抽屜被人開膛剖腹，東西通通翻在外面積灰塵。
蟑螂、老鼠急匆匆躲避擴散的光圈，沿著牆角鑽出房子。
覓奇幾乎認不出這個地方了。以前翁老娼總是喜歡窩在絨布貴妃椅上，要覓奇
站在旁邊說街上的事，一手捧著糖果罐隨時給他一點甜頭潤喉。覓奇不是很喜
歡柑糖菇的味道，但是他喜歡說故事，就算是隨口亂編的，翁老娼也是聽得津
津有味。
他閉著眼睛，在心裡又道歉了一次。
「你說的東西在這裡？」羅睺等他張開眼睛了才開口問。
「翁老娼以前幫男朋友買了很多衣服，我記得是藏在房間的壁櫥裡。」覓奇舉
著燈蕈帶路，兩人穿過狹窄的客廳和走廊，找到缺了門的房間。裡面的四柱大
床已經垮了，原本掛在窗邊裝飾的窗簾也通通被人扯下，扔在地上。這裡的櫥
櫃和外面的抽屜一樣慘，所有值錢的衣物都被搬個精光。好險他們用不到那些
漂亮花俏的衣服。
羅睺把傾倒的櫥子翻身，覓奇在最底下的抽屜發現幾件積滿灰塵的黃內衣，還
有幾件長了霉點的燈籠褲。撢掉灰塵，這些東西都還算不錯呢！
趁著覓奇東翻西撿的時候，羅睺皺著眉頭拐進房間裡的浴室。
「這裡還有水。」他在浴室裡說：「不過有點黃，管線太舊了。」
覓奇本來想問他期待什麼，但是浴室裡突然冒出蒸氣嚇了他一跳。
「你在做什麼？」
「髒熱水總比髒冷水來得好。」羅睺走出浴室，解開衣領，三兩下就把身上的
衣服脫個精光。他還真不怕羞。
說句實話，如果覓奇有這樣高大健壯的身材，他也不會怕羞。如果社交禮儀允
許拿玉裘再穿得少一點，他的床一年到頭都會熱得像沸騰的溫泉。而擁有這樣
一個強壯的身體，覓奇也不用上街討食，只要像那些小混混一樣帶幾個弟兄守
在夜市，自然會有怕死的攤販貢獻食物和刀幣。
「倒楣透了。」羅睺看著自己的身體罵了一聲。「這娘們的腿比我的手還細，
你們這些瘦巴巴的夜境人平時到底都在做什麼？」
覓奇假設他說的手和腿是屬於不同的人，因為在他看來，原先屬於拿玉裘的手
腳長得令人忌妒。羅睺把手伸向覓奇。
「你要做什麼？」一個全裸的男人突然逼近，嚇得覓奇跳得半天高。「不要吃我！」
「我不會吃你。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東西了？」
「你不是屍妖嗎？」
羅睺連解釋都懶了。他花不到兩次呼吸的時間，就把覓奇身上的髒衣服剝個精
光，像拎小狗一樣抓進浴室。他沾濕襯衫，幫覓奇把身上的血汙擦掉，再撕開
一件發黃的內衣包紮右手。
「等明天再幫你把水泡解決掉。」他說：「現在我先幫你弄掉其他的東西。」
羅睺伸出左手食指，隔空指著覓奇的脖子，原先捆著他的緊繃感，神奇地慢慢
消失了。覓奇傻傻地張大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麼。他還以為脖子上的緊繃感是
因為緊張，沒想到居然是因為魔法。
「有個混帳凝聚你的脖子，只差一點就毀掉你的聲帶了。我現在把最後殘留的
凝聚除去，你就不會呼吸困難了。」
「什麼、什麼是、凝聚？」
「波動魔法的一環，用來緊縮物質粒子。波動魔法這個統稱其實不大精確，其
中的內容其實分為波力和凝法，兩者也不全然和波動有關係。」
「是、是喔——」
「去把衣服穿上，你在發抖。」
「好、謝謝……」
覓奇幾乎是逃出浴室。他沒有這種經驗，上次看見他脫光光的人，是死去十年
的媽媽。在街頭生活不論男女，長得好看只有一種下場，覓奇很慶幸自己不是
其中之一。畢竟誰聽說過有權有勢的人，會對弱小的傢伙沒興趣？這傢伙到底
是從哪裡來的？
羅睺跟著走出浴室，覓奇趕緊裝作沒事，拿起衣服往身上套。衣服對他來說都
太大了，他勉強找到一件燈籠褲和內衣，再配上一件袖口被撕壞的襯衫。這些
衣服鬆垮的程度，只要往裡面多塞一點填充物，他就能去扮大肚丑角了。另一
方面，羅睺身上的衣服都太短了，他不得不把褲子和襯衫末端的束口割開，好
給他的大手大腳通過，露出腳踝和手腕。
「再來只要生把火，把這些東西解決就行了。」羅睺把髒血衣堆在房間中央。
「窗戶上有防寒板，應該不會有人看見火光。你去找能燒的東西，我看能不能
冒險再來一點魔法。」
「你要生火？」
「沒錯。」
「絕對不行！」覓奇嚇壞了。「要是你把地獄之門打開怎麼辦？」
「什麼？」
「火焰是通往地獄的通道，絕對不能生火！」
「迷信。」羅睺哼了一聲。
「我——」覓奇瞪著他，扁著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還是不信任我。」羅睺說。
「你出現的方法太特殊了。如果死人能復活，火裡開出地獄之門也沒什麼好驚
訝的。」覓奇壯著膽子說。如果不解開疑惑，他沒有辦法安心。「你到底是什
東西，為什麼會從我的小窩裡長出來？」
「從你的小窩長出來？」
「你一點都不好奇自己為什麼在這裡嗎？」覓奇問。
「所以是你把我復活的？」羅睺絲毫沒有掩飾的意思。「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沒錯，我死過一次。說得簡單一點，我的怨魂附在書本上。如果我沒記錯，
讓我復活的要素有聖靈之水、腐沼之土、新死之軀。很顯然，有人完成了這些
條件，把我從巫母的沼澤拉回人間。」
覓奇張開嘴巴，想說些什麼，卻又悽慘地闔上。要怎樣的巧合才能促成這些事
情同時發生呀？
「所以，說說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覓奇嘆了口氣，把拿玉裘打算殺他的事，去頭去尾簡單說了一遍。羅睺一邊聽
一邊點頭，好像這個故事裡有什麼重要的人生啟示一樣。
「我懂了，聽起來是你在不知情下用隕劍，倒轉了波動魔法的攻擊。結果他死
了，正好成了我復活的材料。」
「為什麼會這樣？」覓奇哭喪著臉問：「我從來沒有用過任何魔法呀！」
「隕劍的材質特殊，除了是騎士的象徵，更是為了對付法師特別打造的。算你
運氣好，聽起來這個小混蛋打算用波動魔法煮熟你的腦袋。如果不是隕劍替你
擋下攻擊，現在頭炸開的就是你，不是他。小混蛋挑錯對手了。」
「我以為法師是路上幫人念咒的江湖術士。」
「你應該多看一點書。」
羅睺把癱倒的床架搬開，清出一小片空地，把破枕頭和床墊拖過去，弄得整個
房間都是灰塵和棉絮。覓奇忍不住打了個大噴嚏。
「我看你對這個城市很熟。」羅睺一邊整理一邊說：「我死了兩百年，現在復
活了，打算多看看現在的世界。你能做我的嚮導。」
「太好了，如果警備隊要追捕我，我正好也需要保鑣。」覓奇咕噥道：「女神
在上，就算遇上了無頭騎士，也不會比現在更慘了。」
「你一直嚷嚷著什麼無頭騎士，那到底是什麼？」羅睺皺起眉頭，不甚愉快地
說：「你好像相信很多鄉野迷信。你正處於求學階段的年紀，接觸迷信卻又不
求甚解，對腦智成長會有負面影響。」
「無頭騎士才不是迷信。很多人都看過他騎著鬼馬，奔馳在羅布河和霧渺山之
間的河谷，獵取死人的屍體，逼他們加入永恆的狩獵。如果活人遇上他，人頭
就會成為他的戰利品，身體會像他一樣，永遠成為半死不活的妖怪徘徊在世上
。你知道羅布河的河谷在哪嗎？就是我們這個鬱光城郊外！」
「迷信。」
「你靠著一本書復活了。」覓奇說：「如果你做得到，憑什麼無頭騎士和他的
鬼馬不行？」
「我做的事有科學根據。當初我早預料到自己的死亡，所以排下這一步棋，等
待日後復活的時機。雖然說冒險了一點，但是如今證明我是對的。」
「那請問你等了兩百年，有等到你說的時機嗎？」覓奇忍不住說：「不要說我
嘴賤，只是我看你復活的過程，實在很難跟合適的時機搭上邊。」
羅睺看他的表情，讓覓奇相信這個自稱騎士的怪物正努力克制揍他的衝動。口
無遮攔的白痴！要是現在羅睺決定再來一具新死之軀，覓奇這次連隕劍都不在
手上，只能直接送上小命了。
「我需要知道更多。」羅睺丟下手上的枕頭，枕頭砰的一聲激起一陣灰塵。「
帶我去能知道更多的地方，這個時代一定有很多東西值得我去學習。只要有文
字和紙，知識的冷火就永不熄滅。」
「那我們讓知識的火繼續燒就好，這些髒衣服丟在這裡讓他爛吧。」
羅睺嘆氣。「你很堅持？」
「你剛逃出巫母的沼澤，我們就別拿地獄冒險了好嗎？反正這些衣服這麼髒，
丟在這裡潑點水上去，過不了幾天黴菌就會幫我們處裡掉了。」覓奇順著他的
話說：「當作條件交換，你不生火，我就當你的嚮導。」
「怪小孩。」羅睺搖搖頭說：「你堅持就隨便你。佳佳總是說要尊重，有時候
我真不知道你們這種迷信的傢伙，到底有什麼值得尊重之處。」
覓奇很想反駁，但是為了小命著想，決定暫時吞忍。
「我們得再等一下。等老大上天空了，我們才能到街上。」
「那還有得等了。」羅睺朝著浴室裡揮了一下手，熱騰騰的蒸氣立刻從浴室裡
湧出來，為房間帶來濕氣和暖意。「你睡一下，這棟房子接上的泉脈不太穩定
，但我還是能稍微讓房間暖起來。」
「你有辦法做到這個？」覓奇真不知道自己該佩服還是驚慌了。這麼多異鄉人
裡，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鬱光城地底下有溫泉水脈，甚至連大多數的居民都對
每天接到地熱爐的水一知半解。可是羅睺才不過跟著覓奇走過一條巷子，用了
點熱水，居然馬上就發現了。
「水有特殊的味道，很明顯。而且我學過波動魔法，對物質元素本來就很敏感。」
「你能教我嗎？」
「辦不到。現在去睡覺，否則我就用騎士的方法讓你睡著。」
「什麼是騎士的方法？」
羅睺舉起拳頭。
「我超想睡。」
※
「所以你到底是誰？」
「我沒回答你是不會放棄了。」
「你知道就好。」
「看見死人復活照常理判斷要驚慌失措，不是巴著他學波動魔法。」
「比起死人復活，我要怕的事情更嚴重。」
「比如？」
「餓肚子，凍死在路邊之類。死人復活不是每天有，老六的霜風可是天天報到
。你睡著了嗎？」
「我也餓過肚子，孤兒院裡吃飽的機會不多。」
「你待過孤兒院？」
「每個羯摩騎士都曾是孤兒院的一員。我們在騎士團贊助的孤兒院裡長大，等
到成年之後才離開。」
「所以羯摩騎士到底是什麼？」
「他們曾經是一群有信念的人，但後來墮落了。」
「什麼信念？」
「知識，點亮黑夜的火。」
「他們被地獄裡的惡魔吃掉了嗎？」
「他們原先只是學者，但是為了前往世界各個危險的角落，蒐集隱藏在密林、
深海、高山上的自然之密，他們練就了一身本事。他們招收學徒，團體日漸成
形。」
「你褲子沒穿好，屁股露出來了。」
「可是國家害怕他們；他們害怕學者擁有武力，更怕他們擁有的知識。學者們
召開會議，從成軍以來第一次，他們對政治勢力低頭，放棄了原生的國家，和
另外一個新生的政權合作。騎士團正式成形，對外發誓要為全世界的學識而戰
，讓全世界知道他們的決心和立場。
「但是在內部，有些人知道騎士團不再純潔，信念已然蒙塵。他們過往的誓言
遭人扭曲，墮落的騎士掌權，知識的火成了腐化人心的毒藥。」
「你還好嗎？」
「一切惡事根源於此，騎士團日漸分裂，最後賠上了她的性命。」
「她是誰？」
「她是個公主，是世上最好的人，不該得到這種下場。」
「聽起來有點太通俗了。」
沉默，難得眨眼。
「你剛才沒聽見我說了什麼吧？」
「你該睡了。」
「不要——」
<待續>
粉絲頁：並山樓 https://www.facebook.com/rainydaynov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