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逐日騎士》 18.宴會

作者: wu05k3 (山容)   2016-12-12 17:35:38
今天小說正文後還有《戰龍旅:暗影奇襲》試讀心得,
喜歡龍槍和死亡之門的朋友,應該也會喜歡這本書才對。
正文網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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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正文
18. 宴會
「我說小女生,你們是誰呀?」
「稟告領主夫人,我的名字是賀梓柔,這是我妹妹梓妍。」
「賀?你們是賀維新的女兒?」
「是的,夫人。」
「真是奇了,一個農工頭子的女兒,居然也能長得這麼漂亮。來,過來,別害
羞,轉兩圈讓我看看——看來妹妹比姊姊大方呢!」
「是領主夫人不嫌棄。」
「你們都太瘦了。雖然說是農工頭子的女兒,但是你父親真該把你們養胖一點。」
「夫人——」
「我都聽威全說了,這次失蹤的小隊長,是你未來的夫婿?」
「是的,夫人。」
「我很遺憾發生這種事。過來,小女生,我不會吃了你們。有時候什麼都不用
說,一個擁抱最實際。這裡是聖白殿,修女的教誨我們可不能忘。奉廉守貞,
關愛彼此,今天日子不好過,我們該對彼此好一點。」
「謝、謝謝夫人關心。」
「別哭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哭什麼呢?唉唷,振作一點吧!」
「對、對不起,只是一想起玉裘大哥,我實在忍不住眼淚。」
「你該振作一點才對。不如這樣吧,賈賜和他的夫人準備了宴席要幫我們接風
,你們也一起來好了。宴會宴席什麼的,就是要人多才好玩。你們一起來湊人
數、湊熱鬧,順便換換心情。」
「財務官大人的宴席?真的可以嗎?」
「我是鬱光城多瑠家族的夫人,我說可以就可以。」

就一場接風宴而言,梓柔穿得太制式了一點。她聽媽媽的話選紫色的圍裙和手
套,再自作主張加一條縫上亮片的絲質頭帶。她沒穿白皮襖,反而選了另外一
件淡藍色的長外套,白褲子配白罩衫。對著鏡子檢查儀容的時候,長外套和罩
衫的顏色令她聯想到警備隊制服。
這正是她要的。
「你看起來不錯。」賀夫人拉平她的外套下擺,憂慮的表情把她的圓臉都弄皺
了。「我不該讓你們姊妹自己去赴宴。那裡會有很多大人物,賈賜從接了財政
官之後,就一直想查你爸爸,你去赴宴絕對沒有好事。」
「媽媽,這是領主的接風宴,和財政官無關。」
這絕對是謊話,只是他們母女都得聽下去。更何況這是一個機會;如果賀家姊
妹能博得領主夫婦的好印象,未來對賀家有益無害。
「也是。」賀夫人說:「別只去吃喝玩樂,先去探探路,如果玉裘真的——」
「媽媽,沒事的。」梓柔阻止她繼續往下說,她還沒有辦法往那個方向想。
「媽媽去看梓妍好了沒有。」
「好。」
賀夫人打開房門,差點和站在門外的賀老爺撞成一團。好在賀老爺正踮著腳尖
亂跳,趕緊一個閃身跳開給夫人讓出一條路。賀夫人白了老爺一眼,挺著胸脯
擠過他身邊。賀老爺不敢吭聲,歪著頭鑽進梓柔房間。
「準備得怎樣了?」
「我還沒化妝呢。」梓柔舉起手上的彩筆。
「是呀,女孩子出門,畫一下臉是當然的。」賀老爺歪了歪嘴巴說:「爸爸有
什麼地方能幫到你嗎?」
「沒有,化妝是女孩子的事,爸爸你不要管啦。」梓柔對著鏡子揮手要爸爸快
點離開。
「我的漂亮女兒也到化妝的年紀了。」賀老爺苦笑兩聲。「今天晚宴,記得給
他們一個好看。」
梓柔對著鏡中的爸爸眨眨眼,示意她明白了。賀老爺摸摸鼻子走出房間,還不
忘幫她把門關上。化妝這種事最好還是只看成果,媽媽一向都是這麼交代梓柔
,看來爸爸也從她那裡聽過不少大道理。
梓柔替自己上兩道眼影,再把嘴唇擦得晶亮。她的皮膚夠白,沒有雜色,簡單
的妝容就能讓她看起來完全不同,宛如脫胎換骨一般呈現不同的氣質。她今天
是賀家未出閣的大小姐,樣子還是樸素一點好。
賀夫人帶著一身嫩綠的梓妍出房間,和梓柔在門廳會合,把兩姊妹交到碧琪和
車夫手裡。今天嚴肅的女總管會跟著出席,以防姊妹倆有任何需要。
「玩得開心一點。」賀夫人對他們揮手告別,兩姊妹坐上人力車,離開白牆院。
「爸爸又開始踮腳了。」離開門前的光圈後,梓妍附在梓柔耳邊說。
「他只是緊張而已。」梓柔說。
梓妍沒有回話。一向活潑的她,似乎也知道今天氣氛不尋常,沒像平時一樣纏
著梓柔說話。兩姊妹閉著嘴巴,乘著星光前往財政官宅邸赴宴。
財政官的官邸位在佳璽街上,方方正正的,一如其他的民宅。如果能忽視那大
得嚇人的尺寸,也許遠看真的會錯認為是棟座落在不遠處的民宅。車伕拉著人
力車靠近宅邸,梓柔漸漸看清佳璽街的遠方,有一環圓形的拱門模仿菇蕈叢生
的外型,托起方正的宅邸。那些白色的石頭菇蕈,彎成一致的弧線撐起石頭基
座,蕈傘落在拱門邊迎接來往的客人。
石雕意外地乾淨,沒有染上半點髒汙,比起白牆院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果不是
心情緊張,梓柔說不定會去試試那些白色的柱子,看能不能當成鏡子檢查妝容。
車伕把車停在其中一個拱門前,跟在後面的碧琪掏出錢包,梓柔帶著妹妹走下
車。其他客人已經在門前列隊,等著通過姿態高傲的門房檢查,進入財政官的
宅邸參加宴會。明亮的燈蕈排滿每個拱門旁的燈座,把這些賓客的臉照得光鮮
閃亮。
梓柔不認識他們,和這些大人交際應酬通常都是爸爸、媽媽的工作。她和梓妍
更常去參加茶會,和一些姿態高傲的大姊姊學習怎麼聊天說話,交換稀奇古怪
的飾品或玩具。梓柔直到最近才靠著油彩卡片打進他們的談話圈,一下子又換
一個新的圈圈要打進,她緊張得胃都痛起來了。媽媽常說不管是看戲還是吃飯
,穿得漂亮一點不只是對自己好,也是向其他人展現自信。這些大人的自信刺
眼又閃亮,嚇得梓柔直想帶著妹妹躲進黑夜裡。
可是不行,她好不容易認識領主夫人,有機會搏得好印象。如果事情順利,拿
玉裘的失蹤案就不會再影響爸爸的事業,她甚至有機會幫忙拿伯找回兒子。只
要拿玉裘回來,一切都可以恢復正常。他們會在雨季前成婚,幸福的未來等著
她。
梓柔望著眼前,想著那句老話,人要看著眼前才能向前。她眼前有一道灰白色
的拱門,還有一個驕傲的門房,領主夫人就在這扇門後。
「姓?」
「賀。」梓柔說:「我是賀梓柔,這是我妹妹梓妍。我們是——」
「我知道了,領主夫人的客人。」穿著銀色制服的門房撐大鼻孔,臉說不出的
醜怪,梓柔不會形容。她剛剛想到媽媽曾經交代過,對下人只要說出姓氏就可
以了,需要向僕人自我介紹的人都沒什麼好出身。
「請進。」
在法庭上聽見無罪,也不會比梓柔聽見這兩個字還開心了。她獲准進入領主夫
人的接風宴,這是今天最重要的事。就算被其他客人用鄙夷的眼睛環繞,她也
要完成今天的任務。
「我肚子好餓。」兩姊妹往前走,梓妍悄悄在她耳邊說。
「再忍耐一下,媽媽說剛到宴會上,淑女不會馬上急著找吃的。」
「媽媽、媽媽、什麼都是媽媽。如果媽媽知道這麼多,她怎麼不自己來參加宴
會?」
「別孩子氣,爸爸花大錢給你穿新衣服,不是讓你來這裡抱怨自己多委屈。」
梓妍噘起嘴唇,跺著鞋跟往前走。梓柔追上妹妹,生怕正在氣頭上的她會衝撞
了什麼人,毀了今天好不容易得到的機會。兩姊妹穿過門廳,路徑接上庭園裡
的石板路。藍色的光圈圍繞道路兩側,鋪滿了粗厚的石階。和外圍的拱門一樣
,沒有半點苔痕或是黴菌,磚頭表面玻璃質閃閃發光。梓柔第一步踩上去的時
候,還以為鞋底會被尖銳的石頭刺傷,遲疑一下才又趕緊追上梓妍。
正當氣頭上的梓妍,根本沒注意到自己踩了些什麼。
路徑盡頭擠滿了賓客,兩姊妹一露臉,馬上就有一個漂亮的女僕迎上來。
「賀家小姐嗎?」
「是的,領主夫人邀我們來參加晚宴。」
「我知道,夫人事先交代過,務必要好好款待。請往這邊來,我們幫兩位小姐
留了房間。」
「房間?」
宴會還沒開始,賓客三三兩兩擠過他們身邊。梓柔瞥了一眼厚重的人牆,想到
要穿過那一道牆才能見到領主夫人,胃又更加難受了。另一邊女僕還等著他們
,指路的手半舉在空中,暗示還有另外一條路能進入宴會廳,而且不需要穿過
人牆。
「帶路。」
女僕俐落地擺手轉身,銀色的圍裙泛出波紋。他們跟著女僕繞過宴會廳的外牆
,隔著厚重的玻璃,窺看宴會廳內部。庭院雖然黑,但是從玻璃裡透出來的光
芒,還是足以照亮她們走的小徑。和宴會廳裡的大人物之間多了一道阻隔,梓
柔頓時安心不少。她看見了領主夫人,一身寶藍色的夫人貴氣逼人,結實透亮
的珠寶用銀鍊串著,繞過脖子和胸脯。梓柔注意到她站的地方光圈特別明亮,
使她和藹的胖臉看起來光彩照人,畫了濃厚眼妝的雙眼散發神祕感。
「是多瑠夫人!」梓妍低聲驚呼:「我不知道她也能裝扮得這麼漂亮!」
「氣質和長相無關。」梓柔說:「媽媽化妝也很漂亮。」
音樂聲,非常微弱的音樂聲傳進梓柔耳裡,有人在奏樂,說不定等會還能跳舞。
有個貴婦手上戴滿金手鐲,在半空中輕輕揮著,梓柔判斷她正隨著音樂翩翩起
舞。不少人也是如此。雖然手上端著酒杯,或者正在聊天說話,但總有一兩根
不受控制的手指比畫著旋律,或是伸長一邊的耳朵悄悄聆聽。
「我聞到香味了。」
「不要說了,小心愈說愈餓。」
「我希望他們有猴菇,乾季的猴菇陰乾之後,香味會比新鮮的更鮮。」
梓妍滿意的樣子,好像已經看見猴菇烹調的成品,伴著橙色的湯汁鋪在白瓷盤上
。走在前面的女僕打開一道小門,更多的香氣湧進黑夜裡。
「我要先進去。」梓妍搶在前頭,三步併作兩步抵達目的地。梓柔肚子也餓了,
但是她不急,放鬆一點的態度有助於保持淑女形象。她深呼吸,跟在妹妹的腳步
後踏入布置典雅的小房間。女僕請兩人先坐,端上一壺泡好的蜜茶菇,拉著裙子
行禮退出房間。
「至少我們有茶能喝。」梓妍替自己倒了滿滿一杯。「你要嗎?」
「不了。」
她現在喝不下茶。飢腸轆轆的梓柔只想快點見到領主夫人,結束晚宴回家。梓
妍大口喝著濃稠的茶,沒多久一壺茶就見底了。梓柔站在一旁豎直耳朵想分辨
出音樂的旋律,眼睛瞪著牆上的醜畫。
那是一個女工,彎腰站在一望無際的紅芝田裡,在明朗的星空下採收。不管畫
家是誰,這輩子絕對沒碰過泥土。到處蔓生的雞肉菇才會直接種在田裡,而且
工人採收的時候是直接跪在地上,只用雙膝行走或是蹲在輪車上移動。彎腰採
菇這種事,早三百年就沒人這麼做了。
梓柔忍不住挑出無數錯處,卻又得憋在心裡不得抒發。
一直到梓妍喝完茶,音樂聲也停了,都沒人來到這個小房間。梓妍放下杯子,
伸長了脖子和姊姊一起瞪著那道女僕消失的門。壁龕上的燈蕈慢慢暗掉,梓柔
伸手刺破燈蕈,想多壓出一點綠色的光液。只可惜壁龕裡的燈蕈原本就不大,
這麼做也只讓房間多亮了一會兒。
「燈蕈這麼小塊,他們不打算把我們留在這裡太久。」梓柔說:「女僕也該回
來接待我們了。今天只是領主夫人的接風宴,不會有太多賓客。」
「我好難過。」梓妍說:「喝了蜜茶菇讓我更餓了。」
「再忍一下就好了。」梓柔安慰她。燈蕈變暗正好讓她看清楚天上的星辰,四
王子快落下了,晚宴應該已經開始了才對。如果再拖下去,要回家過夜的賓客
就趕不及六王子當值的時間了。到底發生什麼事?碧琪呢?女總管應該要找到
他們姊妹,而不是自己一個人失蹤才對。
正當梓柔胡思亂想間,綠光剛從門縫裡鑽出來,接著擴大成一團龐大的影子,
往兩姊妹撲來。
「看看這兩個小可愛!」多瑠夫人大手一抓,把兩姊妹抱個滿懷。梓柔悶哼一
聲,聞到濃重的香水味,像堵石牆撞得她滿臉生痛。「讓你們久等真是不好意
思。都怪費節那個討厭鬼,行政官的脾氣,一囉嗦起來就沒完沒了。」
「發生什麼事了嗎?」梓柔努力找出方法呼吸,再擠出力氣表示關切。
「沒什麼,不就和咒闍利簽約的事。不過是一個討厭的大學院,我不懂這些男
人是怎麼了,個個都緊張兮兮的。小梓妍,以後結婚可不能找囉嗦的,寧願找
個悶葫蘆,也別嫁給一顆空心鼓,聽夫人的話準沒錯。」
「我知道了。」梓妍笑嘻嘻地回答。多瑠夫人摸摸她的頭,揮手要女僕把燈籠
提來,照亮他們的道路。
其實宅邸的走廊排滿燈蕈,亮到不需要燈籠,梓妍懷疑多瑠夫人只是想要享受
一下有人在前面開路的感覺。跟在她身邊,大手搭在肩膀上,很容易產生他們
是同一類人的錯覺。走過走廊進入宴會廳,賓客們全都圍在餐桌旁,等待入座。
「大家坐吧!」夫人坐上首座,右手一揮要梓妍和梓柔坐在自己身邊。在兩姊
妹對面,年輕漂亮的賈夫人笑吟吟地要女僕上菜。桌上擺上大銀盤、銀碗,還
用金色的圓蓋封著。
「唉呦,這麼講究?」
「領主夫人見笑了,最近鬱光城老鼠到處亂跑,小心一點總是沒錯。」賈夫人
一直在笑,好像多瑠夫人說了什麼笑話一樣。梓柔才剛坐上椅子,聽見老鼠這
個字眼,手指忍不住扯緊圍裙。
「害蟲太多,就花點錢叫人來家裡除蟲。有時候除蟲這種事,就是要內外合力
,才有辦法做得漂亮。」
「領主夫人說得是。」
賓客們還在交頭接耳,僕人們把盤子擺上桌卻不急著打開蓋子。有什麼事不對勁。
「就像這一次我們家領主大人硬是嘴硬,不肯和咒闍利合作。結果這下好,讓
一隻老鼠壞了整個搜捕行動。消息傳出去之後,大學院那些老傢伙,現在可是
說什麼都不肯多透漏半點蒔文壘的內幕。那些騎士鼠輩,還真能找到骯髒的同
夥不是嗎?」
梓柔愣了一下,才意識到多瑠夫人是對著她說話。
「我不大懂這些事情。」她趕忙陪笑說:「爸爸說女孩子不應該知道太多政治
的事。」
「你爸爸是一個農工頭子,也難怪觀念這麼保守了。現在女孩子要學點政治,
才插得上男人的話題。」
「夫人,雖然我爸爸觀念保守,但是玉裘大哥他很積極參與搜捕。我聽拿伯說,
上次攔截日顯人的貨船,玉裘大哥可是立了大功呢!」梓柔接著說下去,希望
能扳回一城。多瑠夫人露出笑容。
「是沒錯,我聽說過他的事蹟。只可惜出了意外,現在下落不明。這麼一個傑
出的好青年,卻栽在一個鼠輩手上,真是叫人抱不平。我們每年能送去大學院
的精英就這麼幾個,結果其中一個回國撐不到一年就沒了。」
女僕送上微微打溼的餐巾,讓座位上的賓客擦手準備用餐。梓柔聞得到些許刺
鼻的酒味,還有淡淡的花香。鬱光城的人宴客時,總是少不了這麼一條兼具清
潔,又能表現主人品味的擦手巾。
「嗯,桃花香,愛情的俘虜,小玉的品味愈來愈棒了。」
「是夫人的嗅覺出眾。我辦宴會一向都要做到最好,一點小地方都不放過。」
梓柔快要不能呼吸了。
「的確,有時候一個小地方,就能毀了全盤局勢。比方說那個傳說中的罟覓奇
,這髒老鼠從警備隊和護法官的手中溜出去,一個小錯眼看就要變成大災難囉!」
多瑠夫人拿餐巾把圓滾滾的手指擦乾淨,再把餐巾扔在餐盤上。賀家人瞪著那
條餐巾,彷彿突然間和那條鵝黃色的布有了深仇大恨。
梓柔鼓起全副的膽量和勇氣說:「鬱光城的警備隊如此傑出,一定能及時彌補
錯誤。」
「誇大?不,我可不這麼覺得。對外宣傳關稅會即刻提高二十個百分點,這是
誇大。放話禁止橄欖油進口,就想要哄抬棉籽油的價格,這是誇大。但是對付
這個罟覓奇,我的領主絕對不允許誇大。在護法官的犯罪紀錄上,這個鼠輩幾
乎偷遍了鬱光城的大小書商,還有每戶家中有書本收藏的善良百姓。」
「夫人,我相信這些小奸小惡,只要警備隊有個能力卓絕的領導者,絕對會立
刻改善。」梓柔抓緊她的話尾,試著轉移話題。「雖然玉裘大哥下落不明,但
是我相信拿伯必定從小提供他完整的訓練,幫助他成為執法菁英,遇上任何危
難一定都能化險為夷。我和您說過我和妹妹在街上遇襲的事嗎?那時候如果不
是他,我們不知道還能不能坐在這裡和夫人說話呢!」
梓柔全身冷汗。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長長的餐桌上,就只剩她和夫人在說
話。其他人,包括梓妍在內,都像被某種魔法掐住喉嚨,坐在座位上禁聲不語
。沒入席的拿威全站在一個遠離主桌的光圈中,遙望著沉默的賓客。
這是陷阱嗎?梓柔覺得好熱,卻又不敢伸手鬆開外套的釦子。莊重、儀態、第
一印象,這是她今天的目的,表現處他們姊妹出身好人家,犯罪行為和他們毫
無瓜葛。多瑠夫人端起杯子喝酒,嘖嘖聲意外地響亮。
「像你這麼漂亮的女孩子,遇上一些事情也是理所當然的。」她放下酒杯,嘴
唇被酒液染成紫色。「如我丈夫說的,這些小奸小惡,最後都會成為推倒堤坊
的風浪。一個裂縫不注意,等火神的血從你家噴出來時就不得了了。罟覓奇犯
的錯,林林總總加起來,判他死刑都不是問題。」
她伸手拍拍梓柔的手背,露出慈母般的表情。
「是說,這些年來也難為你了。」
「什麼?」梓柔眨眨眼。「我是說,我不懂夫人的意思,我哪裡做錯了嗎?」
「你沒做錯,只是威全給了我丈夫一些東西,我想代替他幫忙關心一下。你今
天一直忙著推銷拿玉裘給我,一定也懂這句話的意思。雖然我知道背後有其他
原因,但是像你這樣的女孩子,還記得全力替自己的丈夫說話,算是非常了不
起了。」
「夫人——」
「我調出了一些東西來看,一看下去不得了了。賀家和罟家以前居然是百伶巷
的鄰居,罟家被人告發涉及間諜活動,賀家的事業正好迅速起飛。我轉頭左思
右想,告訴我那領主大人,這事情才不會這麼明顯。如果每個事業起飛的農人
、商人,都和犯罪份子有關係的話,鬱光城不知道要少掉多少善良市民。」
她看著梓柔,宛如山一般陰沉的重量壓得梓柔喘不過氣。窸窣聲從其他座位間
傳來,梓柔放膽撇過一眼,賓客們閃亮的唇彎成弧線,拿威全拿著一杯酒,舔
著牙齒看戲。梓妍在發抖,低著頭不敢哭出聲音。她知道了,在梓柔忙著無用
的應對進退時,敏感的妹妹先一步發現那些嘲弄鄙視的眼神。
「我又說了,這事情絕對不是這樣,只可惜領主大人不相信。」多瑠夫人嘆氣
。「男人,總是愛說我們多疑,自己卻處處小心眼。他又不死心,偏要麻煩威
全去查。我們能幹的護法官,不該浪費用在這種灰塵般的雜事上。查下去果真
查出東西又怎樣?難不成一個好不容易拿到專賣權的農工,會放手把特許和聖
水扔掉?就算他女兒真的和鼠輩私下來往,難道就能證明他們一家通通墮落了
?更不要說那些謀殺未婚夫的蠢主意了,她是一個這麼好的女孩子,難道這些
男人都看不出來嗎?」
梓柔張著嘴巴,說不出半個字。拿威全緊盯著她,惡犬般的視線令人膽寒。覓
奇說要正面迎戰,可是梓柔完全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和力量,去面對這些野
獸。
「我愈想愈不對勁。只是你也知道男人這東西,說了要做,就是女神出馬都也
擋不了。」
賓客們發出捧場的笑聲,多瑠夫人繼續說。
「所以,我給領主和威全提了一個主意。這兩個乖女孩沒道理受到驚嚇,當他
們派人去白牆院的時候,我可以在這裡看著他們。」
梓柔倏地一下站起來撞翻椅子。後排的賓客紛紛拉長脖子,想把這一幕看個仔細。
「小姑娘怎麼了嗎?」
「我有點頭暈。」梓柔木然地說。在他們吃喝享受的時候,另外一批人已經去
了白牆院,這意味著什麼?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她不是搏得好印象了嗎?
多瑠夫人不是應該成為他們的助力嗎?
「頭暈的話最好還是坐著。」多瑠夫人說:「我還有一點話要講,你坐著會比
較舒服。」
「夫人還想說什麼呢?」
「我很喜歡你們姊妹,如果你們家裡沒有長輩,想找人說說話、聊心事,我非
常歡迎。我已經和小玉說好了,在領主追查案情的這段時間,我會借住在這裡
。這棟宅邸的所有人,都會歡迎你們姊妹來拜訪。或者——為什麼不呢?——
我今天幾乎都沒和妹妹說到話,不如梓妍就留下來陪我吧。」
「不!」
兩雙手一左一右架住梓柔,驚嘆聲從席間湧出。不少貴婦先是嚇得揪住心口,
隨即才露出寬心的笑容。還沒輪到他們,至少不是今天。梓妍睜大眼睛看著姊
姊,卻不敢掙脫箝住她肩膀上的手。拿威全側身繞過椅背瞪著她,兇惡的模樣
和他上門質問兒子下落時如出一轍。
這是陷阱,是他們聯手挖給賀家的陷阱。
「小心一點。俗話說得好,走錯一步,全家入土。」拿威全看著她說:「你的
總管和車夫都準備好了,要他們先送你回家嗎?」
「謝、謝謝……」
梓柔胡亂揮著手想保持平衡,跌跌撞撞摸出宴會廳。她似乎聽見爆笑的聲音,
或者是竊竊私語,也有可能只是吹過走廊的風聲。走廊上綠色的光圈指引她出
路,面目猙獰的門房還站在門口,冷冰冰地目送她離開。
她想必是一個人回到家裡,因為她不記得碧琪或是車伕有出現。但是她也不記
得自己是否走過黑暗的街道,或者繞過佳璽街和公理路的交叉口。她的腦子糊
成一團,只記得擠滿人的宴會廳,還有白牆院空蕩蕩的暖房。
暖房裡什麼都沒有了。肥料袋、培養菌種的土罐、過濾灌溉水的濾網,所有的
東西被搬得一樣也不剩。原本閃閃發光的聖水瓶如今一個也不剩,暖房裡不再
充滿光芒,白牆院只餘一片漆黑。
「你做了什麼?」
梓柔急急回頭,微光中看見媽媽兩手沾滿光液,臉上都是藍色的淚痕。
「你到底做了什麼?」她衝上來揪住梓柔的頭髮大吼,眼淚、口水、鼻涕噴了
梓柔滿臉。梓柔痛得尖叫,忍不住揮拳推開媽媽。
「我什麼都沒做!不是我、不是我!」
「他們拿走一切,所有的一切呀!」
「不是我!」
梓柔拚上蠻力,對準母親的臉揮過去。她打到一團潮濕混亂的東西,散亂的髮
絲纏住她的手腕。她向前揮手,掙扎扭動著身體,慌得顧不了四周,推倒空蕩
蕩的架子。傾倒的架子撞上暖房的厚牆,散成無用的鐵條。
賀夫人踩空摔倒,總算放開雙手。梓柔用力推開媽媽,順勢往後躲避,爬到厚
重的石桌後。暖房裡的地熱爐關閉了,觸手所及都是冰一般寒冷,無數的細針
刺在梓柔的手心裡。
賀夫人放聲痛哭,淚水混著光液沾了全身。從黑暗中看過去,宛如發霉的布娃
娃,遭人棄置在庭園深處。今天是無星天,鬱光城比平時來得冷冽。梓柔抱住
雙膝,緊閉著嘴巴不敢出聲。
有什麼東西闖進來,偷走她原來的生活。她不敢哭出聲音,就怕下一個消失的
是自己。那野獸還在四周徘徊,火紅的眼睛正在尋找獵物。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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