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若蘭姬
愷走到遠離營地之處才停下,盤腿席地而坐,賀安瞳在她身邊坐下,喝了口酒,問:「你
真要一個人到南方去?」
「我不會再回丹城,只有這條路可走。」
鹿看著她:「現在從這裡追上去,或許還可以在未城打聽到他們的消息。」
愷眼裡的漆黑光芒忽然一緊,側過了臉。
鹿嘆了口氣:「南方雖然不錯,但你還不明白,有時候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四面都是敵人
,而是那種死一樣的孤單。在一群陌生人中流離失所,不比被流放到無人煙的荒野上更輕
鬆。你沒有親人朋友,即使要在小村莊安居也是很難的。」
愷慢慢放鬆自己的雙手,望著手心的紋路,道:「我不急,可以慢慢來。」
「就算是如此,你難道不會牽掛她嗎?」
她不回答了。
鹿自顧自的說:「談到感情,不顧理智任性妄為,反而比較不留遺憾。我以前……以為你
跟他們說的一樣,對女人沒有興趣。唉,真可惜。」他也不知是在說甚麼可惜。
愷聽出話音,右邊的眉毛揚了一點起來:「他們說的哪一樣?」
拍拍她的肩,鹿哈哈大笑:「不就是那些陳穀子爛芝麻的傳言,你長得太俊,他們懷疑你
不愛女人愛男人吧哈哈哈。」
「……」愷無言以對,她除公務之外從不與同營人應酬,也沒有朋友私交,從來不知道原
來那些人都是這麼想的。這種猜測太過詭異,她不禁問了一句,「你也這麼想?」
鹿愣了愣,上下打量了她幾眼,實話實說:「以前是覺得,現在看,似乎又不止是那樣。
」就著他手邊小小的提燈那被野風吹的忽閃忽閃的光,他靠近了仔細端詳,果然發現愷那
被刻意選擇的高領上衣蓋住的喉頭豪無凸起,嘴唇上面的皮膚光潔,唇角輪廓十分清秀。
「你是……女人?」他不太確定的問,「或者宦人?舉止不像,但長相實在……」
「我是女人。」
鹿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後瞪得更大,連嘴也合不上的完美展現一副驚訝表情。「原來……
」他說,「這樣……但是不對啊,賞青她……妳喜歡賞青……那妳……我現在不懂了。」
愷把目光投到地上,原本從不解釋的她或許是被這種火堆邊夜話的氣氛融化了稍許,竟然
淡淡說:「十六歲之前,我以為自己是男人,只是身體有缺陷;十六歲之後,我發現我是
個女人,但那又如何,我依然是我。你們在地上插了一根柱子,但如果是樹,不是藤蔓,
本就不會順著柱子爬成一朵花,難道是樹長錯?」
鹿把「如果是樹,不是藤蔓,本就不會順著柱子爬成一朵花」這句話仔細咀嚼了幾遍,回
想起軍中也常有一些士兵明明是男子,笑起來卻比女人還嫵媚,誰又規定女子不能比男子
更冷峻?他一拍大腿:「有道理!這個比方我倒是第一次聽見,妳說的對,人的個性就像
野草,千姿百態,若有出格的,不是野草長錯,而是那按圖索驥的太沒見識!誰說非要按
照別人規定的來?欸,我欣賞這個調調,好吧,單這句話就值得浮一大白!」
他滿面笑容的摸向腰上的酒壺,仰脖喝了一大口,擦擦嘴角。
「你的確與旁人不同,」愷也評論,「丹城那些人,眼睛看得見卻是瞎子,活在自己的天
地,你走南闖北,見多識廣,我也想看看外面的廣闊天地。」
鹿笑了:「妳這不是走出來了嗎?有的人嘴上說一輩子,腳卻陷在原地。」他把酒壺放下
,在腰間碰到個小布袋,想了想,解下來遞給她說,「對了,這是我的一點積蓄,拿去吧
,要走南闖北把夜暄國走遍,沒有用度可不行。」
愷搖頭:「我不需要這麼多。」
「拿著。我帶到雪山上去有什麼用,戰場上用錢難道可以買命嗎?」
從這一句,愷聽出了蹊蹺,漆黑的眼瞳一閃,但沒說甚麼,收下了。
鹿又把酒壺遞給她:「喝一口,就當是慶祝咱們真正認識,這酒夠勁……哦,我忘了你不
喝酒。」左少卿潔身自好是出了名的。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愷竟把酒接了過去,仰脖喝了一大口,那口酒在她的喉頭翻滾火燙
,多年未曾沾過這滋味,苦澀或酸楚竟無法分辨。她把酒壺放在身邊,望向遠方,望的竟
是未城方向。
往前走,她會在未城外與這些人分手,自己從白石平原向南,繞過水流湍急的怒江,從湖
風城一帶搭船南下。
再然後又要去哪里,她沒有打算。
有了朋友又如何?難得一抒胸臆。有了牽掛又如何……數日後一別,何時能再見面?再見
面又會在哪裡?她站起來,胸中氣血翻湧。
這片夜色暗黑沉寂,她想問一問上天,命運指引她去的方向,但仰望那沒有邊際亦無表情
的蒼穹,她又默然:誰能回答沒有答案的問題呢?這世上還有神靈嗎?
一片悄然中,鹿忽然嘆息,又說:「若真有機會,倒也希望能試試你的劍術。」
愷站著,居高而下,安靜睥睨,忽地答:「我出招制敵,不為切磋,若有不慎損傷,恐怕
耽誤了你接下來的征戰。」
「呿,何以見得我就會損傷,說不定我手一重,妳還會十天半個月趕不了路。」
「也對。」愷同意,手已移向腰上的劍柄,「我無所謂,不急著趕路。」
鹿眼角餘光注意到她的動作,想了想,又說:「我險些忘了,妳有北極勇士頭銜,還是全
國數一數二的高手,算了吧。萬一我不小心拿到這頭銜,今後豈不是處處都會有人挑戰?
嗟,那可不太妙,妳自己留著吧。」他說的跟真的似的,又大大的喝了口酒。
愷的眼中滑過一抹難得的淺淺笑意。
兩人枯坐到黎明將近,才各自回帳篷草草睡了片刻。
晨光初露,遠方隱約可見一條白線,那是未城的白色城牆。
愷一早的就起來打理行裝,換上長外袍,佩劍藏在袍內,又戴上風帽。她將馬車送給了湄
他們,預備單騎上路。
剛解開韁繩,卻聽見身後有人柔聲詢問:「你這是要去哪裡?這身打扮又是要掩誰的耳目
?」
回頭,見是若蘭姬。
她這天換了件淡紫色裳子,銀灰綢裙,長髮攏在一邊配了個銀簪子,兩眼彎彎而笑,款款
走到側面,又說:「你要是走了,多可惜,我還沒來得及正式打招呼呢,左少卿大人?」
愷不理她,背起包袱,默不作聲的牽了馬就走。若蘭姬在原地站著只是微笑。
「阿愷,」這時候賀安瞳從對面帳篷鑽出來,喊:「妳這就要啟程了?」這就把她叫住了
,她停下腳步,還未答話,若蘭姬就替她答:「哼,他怕有追兵追來呢。」她裙襬飄逸的
走近,伸手輕輕搭在她肩上,說,「不許走。不然等我進了城,把消息散布出去,會發生
甚麼事我可不知道。」
愷本不作聲,但當她的手從肩膀漸漸滑下,摸上她臂彎,她反手捉住那纖纖手腕,果斷甩
開。
賀安瞳看著這情形,臉色發青,說:「妳走妳的,不用理她。」
「是麼?我倒要看看他有沒有這個膽子。」若蘭姬收起笑容,眼波半是挑釁半是嫵媚,踮
著腳尖靠近她說,「我再說一次,不許走。」
她的氣息就吹在愷的頸窩裡,就近端詳這張臉孔,不禁深深驚訝。世上真有長相這麼完美
的人,既俊美亦英挺,半遮在兜帽下的雙眼像是黑晶石與水鑽鑲成,內中蘊藏了昨夜所有
的星光。
愷不動聲色的反問:「妳留得下我嗎?」
若蘭姬微微一笑:「我喜歡你。你的眼睛很好看,只要你留下陪我,想要甚麼我都可以給
你。」這是暗示也是明示,她的手有意無意在自己胸前那片白皙上滑了一下。
只聽「唰」地一響,賀安瞳拔出了短刀,說道:「妳走!她若敢說出半個字我就替妳宰了
她!」
若蘭姬瞥他一眼,道:「賀安瞳,你竟如此狠心,從前有多少信誓旦旦,如今都丟在土裡
,男人的話果然不能信。」
賀安瞳的臉色由青轉白,有些微狼狽。愷見他如此,朝若蘭姬道:「妳騎馬跟我走,如何
?」
「哈哈……」若蘭姬清脆的笑出了聲,「別以為我不敢,小子,我比你的道行深。要讓我
跟著走,也沒這麼簡單。你除了耍酷,別的本事我還沒見識過呢,先讓我試試,等見識了
再做決定也不遲。」她眨眨眼,卻非淘氣可愛,而是少婦的風流狡黠。
賀安瞳實在聽不下去,哼了一聲,轉身便走。
愷瞧著他的背影,又瞧一眼若蘭姬巧笑的臉,依然神色平靜的說:「我遠遠跟著你們,今
天傍晚時分妳出城來,我會在城北樹林等。」
「啊……」她媚聲說,「你會讓我見識些什麼?」
她不再理她,縱身上馬,將袍角繫起。
若蘭姬跟到馬旁,有些疑惑焦急:「怎麼不回答?小子,你真會去嗎?」
「我說話算話。」愷眼望著前方說,然後一夾馬肚,馬蹄翻飛,快速的去遠了。
若蘭姬斜斜扶腰,目送她那高而挺拔的身影遠去,臉上不自覺露出一絲得逞的笑容。
行出剛不多遠,愷就聽到身後一串急促的馬蹄聲,已猜到來人是誰。果然待蹄聲趕到身旁
,就聽見鹿的聲音:「妳不會真的要去見那個女人吧?」
她打量鹿一眼,見他臉色鄭重,她點點頭。
賀安瞳道:「我會處理這件事,不必理會她。」
這已是第三次重複,愷只說:「那就好,我原本打算等她來赴約,就殺了她,以防多生事
端。」
賀安瞳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擔心這個,說實話,我跟她有過一段情,因此也不能眼睜
睜看她送命。」
她輕輕一點下颌:「我知道了,你的確救了她一命。」
「若蘭姬仗著自己美貌橫行慣了,妳倒是不動心,我看,唯一能打動妳的人,是賞青吧。
」鹿又換了話題。
愷默然未答。遠處的原野正被朝陽的光染得微紅。過了片刻,她才說:「鹿,陪我走走,
我有事跟你說。」
「好。」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一段。愷一直沉思,終於放慢速度,與他並轡而行,開口說:「說實話
,你這次去柏桑山,並不太平。」
鹿有些吃驚:「妳猜到了?」
她點點頭:「之前也有傳言,再說,急著宣召立有戰功的將領回來,這跡象也很明顯。」
鹿默認了,卻又說:「妳不必多言,我自有主張。」
「此事性命攸關,你是獨子,如果你有什麼不測……」
「我父親會為了戰死沙場的兒子驕傲,但如果我臨陣逃脫,他會恨我一輩子。丹城賀安家
從沒出過半個逃兵。再說,風脊城那邊,情況也很不妙。我猜放棄城池已是遲早的事。」
愷凝視著他面前的原野土地,不知該說什麼。
「我知道,很多事都很傻,什麼犧牲、奉獻、家族榮耀、戰士尊嚴……但我沒有選擇餘地
。如果真要說的話,就算是命運吧。這條路是我自己親手選的,我從來也不後悔。」
「鹿……」
「哈哈,如果妳還在丹城,我說不定會托妳照顧我的家人……」
連同樣孤單無靠的賞青她也無法照顧,又能幫得了誰?愷自嘲的動了動嘴角,又說:「我
還要提醒你,小心身邊的人。戰場上的敵人容易應付,身後的暗箭難防,就算是丹城,也
不是人人都能信任。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鹿有些驚詫:「妳是說……」
「我不能再說更多了。實際上,我兩邊都不想插手,殺戮爭鬥都是愚蠢。」
「的確。但如果人們全都只做聰明的事,這世界會更可怕。」鹿說。
「奇怪的意見,我不反對也不贊同。」
「妳是個無原則的人。」
「是,」愷說,「鹿,我這就跟你告別。你要小心,鐵霧台那邊的匪類非同一般,雪山上
的天氣也變幻莫測。我祝你武運昌隆。」
鹿伸手與她重重交握,笑說:「真想不到妳也會這麼囉嗦。」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道:「再會!」
然後鹿掉轉馬頭,順來路而返。
黃昏,城北的樹林,賀安瞳策馬而入,穿枝拂葉,低聲哼著喜歡的歌:「煌煌驕陽,烈烈
穹蒼;煢煢流歲,莽莽不還;對飲而悵,華髮長長;舊徑惘惘,佳人淼淼......」
「賀安瞳。」有個嫵媚的語聲忽然道。
他抬頭循聲望去,見不遠處夜霧正彌漫升起,青子母樹下站著匹黃色騸馬,馬背上斜坐著
個紫衣銀裙的女子。她肌膚如雪,一雙銀子般閃亮的眼睛好像林子深處的露珠,哪怕只有
一點點光也晶瑩剔透。只是樹的陰影將她的表情掩蓋,看不到。
「若蘭姬,妳果真來了。」他勒住馬道。
若蘭姬驅馬緩緩上前,淺笑著:「怎麼是你?端止愷呢?」她的聲音忽的又放低了,如醇
酒般風情萬種,「你代替他來見我?鹿……你沒怎麼變,還是我記憶中的樣子,不過那年
輕人可比你俊俏……」
「住口,」他厭煩的一把扯住她那匹黃馬的繮繩,厲聲說,「我不想聽妳耍嘴皮子,只是
來告訴妳,外面有人在等妳,不是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是妳的夫君,羅鴻時。妳可知自
己險些送了性命?」
「鴻時?他來做什麼?你又怎知我有什麼危險?」她微抬下頜,神情傲慢,「萍水相逢的
陌生人又如何,我喜歡就好。你什麼時候開始如此多管閒事?」
賀安瞳把她的坐騎硬拉得調換了個方向,沉聲怒道:「哪一個丈夫希望自己的妻子跟別的
男人調情?若覺得恥辱,男人恐怕會做出許多難料的事!」
「呵呵……我覺著膩了,換換新鮮口味,也是人之常情。再說,我的男人自己不出面,要
你來多事,難道對他來說就不是恥辱?」雖然被他扯得亂轉,她臉上毫無慌亂神色,反而
從懷裡摸出個油黑的小酒壺,施施然說,「……與其多管別的男人的閒事,你何必浪費這
時間?不如來跟我喝上幾杯敘舊。」
「混帳!」他情不自禁的罵了一句。
若蘭姬不由分說已經下了馬,也不管地上的露水,盤膝坐下了。她臉上的笑意收斂,抬眼
注視著他,聲音忽然有些冷:「時間過得可真快……鹿,你想過嗎?已經十餘年了。你看
,這個壺我還一直收著,這是當年你送我的。」她把那已經發黑的銀壺往地上一放。
林子裡刮過的風忽然顯得寂靜。
鹿坐在馬上,臉上肌肉微微抽搐。
蘭姬靜靜的坐著,等著他的反應。
隔了一刻,他終於冷冷的說:「當初妳悔婚另尋他人,說因為我自毀前途,不是好歸宿。
現在這夫君總是妳自己親手挑選,妳還是不珍惜,這又是為了什麼?妳過得不幸福嗎?」
若蘭姬輕輕扯動嘴角嗤笑:「幸福?誰說嫁了郎君就是幸福?我偏愛新鮮難以定性,隨心
所欲便是我的幸福。連這個道理你也不懂,枉費吃了這些年的酒菜。」
賀安瞳感到與她說下去只是浪費時間,正要拂袖而去,她卻忽然提高了聲音:「別走,鹿
,我請求你,留下陪我坐一會兒。這麼多年了,你沒必要再恨我了吧?」
他像被一支箭從背後擊中,忽然定住。這個音調,婉轉嬌啼,是以前二人譜樂和樂時,她
嬌嗔的拜託,也是記憶中難以磨滅的癡醉。他先是皺緊眉頭,接著慢慢鬆開。
恨?是的,當他爛醉時獨坐在被荒漠大風夾沙拍打的城頭,看見天地都崩潰,一片暗黑搖
搖欲墜,他恨她。他的世界被毀掉過一次,那滋味令他終生難忘。
但是,風平沙止後,當他清醒了,有好友相伴,又覺得這個世界不欠他什麼。是的,恨有
什麼用處?難道就不用困守孤城,不用在戰場革裹殘屍?人生短暫,可歌行樂趁今朝,管
他愛恨與得失!
他早就有此覺悟,思想一遍,反而平靜了許多,淡淡回答:「妳以為我還恨妳?有時候,
我真覺得同情妳。」
她挪動身體換了個姿勢,就像被身下看似柔嫩的小草扎疼了似的,眼中露出一絲驚訝:「
同情我?」
「不錯,妳想到甚麼就去追求,從來不珍惜自己手頭已經擁有的。這許多年了,妳難道不
會累?」
「你還一直在想我?」她的聲音低低的,但眼裡開始閃爍一點得意的火花。
鹿臉上一絲笑容也無:「我把妳看得太清楚了,就像在鏡子裡打量自己臉上的灰塵。過去
妳要是請我喝酒,我可以把命獻出來給妳;而現在的妳……我只覺得妳比別人可憐可悲罷
了。想跟我喝酒的人多的是,我早已分得清誰是真心誰是假意。」
他輕輕一抖韁繩,頭也不回的去了,留下她一個人。
若蘭姬反而微笑,自言自語:「真心,假意?真的嗎?這次我可是真心啊......」她自顧
斟了一杯酒,慢慢的仰脖喝了下去。
鹿出了樹林自己離開,在原野上疾馳。城牆橫亙綿延,風從耳邊吹過,帶走了他剛剛沸騰
過的血氣。心緒漸漸輕鬆,風吹得鋒利而爽快,他大聲唱:「煢煢流歲,莽莽不還;對飲
而悵,華髮長長;舊徑惘惘,佳人淼淼……」荒野上只有他一人的歌聲,似嘶吼,也似孤
狼嗥叫,卻有說不盡的痛快淋漓。
回到遠虹,他找來湄,把這首曲子教給了她。
羅鴻時在林中找到若蘭姬之後,與她和離,回丹城辭官經商,本就殷實的家產倍增,成為
一方巨富,又娶了賢妻,有子有女,和樂融融。而若蘭姬繼續風流快活、遊戲人間,直至
被歲月的洪流湮沒,不復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