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經典檸檬塔，還去排隊嗎？」
「不去。」
原本以為會聽到肯定答覆的藍歲晴訝異發問：「為什麼？」
「不吃酸。」
「只要酸的都不吃嗎？」
「吃起來酸的都不吃。」
谷清甯的回答神祕到讓藍歲晴忍不住笑了出來，在兩人的對話進行間，她的視線沒有離開
過谷清甯的臉，她可以將冰山小姐的表情變化看得一清二楚，從談起甜食時散發的光芒到
整張臉微皺彷彿味蕾已嚐到檸檬酸味的自然反應，每個細節都盡收她的眼底。
很可愛，可愛到她壓根移不開視線回到原本盯著的行事曆上。
「妳的臉明天會變得很恐怖。」
「我知道。」
是的，她對於身體受到直接有力的傷害後會呈現怎樣的變化知道得非常詳盡。
「請假？」
「不需要，工作太多了，請假只會造成我自己的麻煩。」
她知道當她明天頂著比現在恐怖好幾倍的臉出現在眾人面前時會引起多大反應，然而，她
這輩子受到指指點點的次數也不缺明天必然會面臨的其中一次，與其逃避不如大方面對，
更何況若要等到身體恢復平常狀態至少也要一週以上，她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浪費。
「嗯。」谷清甯回應單音節後突然站起身。「我看一下衣服乾了沒。」
藍歲晴此刻才後知後覺自己只穿著胸罩就坐在床邊和谷清甯聊天。
雖然大家都是女人，她有的東西，冰山小姐也有，但，她沒有單穿胸罩就泰然自若與別人
聊天的嗜好……
天哪，她羞愧到想挖個地洞鑽進去不要出來了。
「會冷？」拿著衣服走回床邊的谷清甯疑惑發問。
藍歲晴停下用棉被捲住身體的舉動，決定不解釋自己莫名其妙且已經來不及還想補救的行
為，她反問：「衣服好了？」
「嗯。」谷清甯把衣服遞給藍歲晴。
在脫下棉被前，藍歲晴有想過幾秒鐘是否要在谷清甯面前更衣的問題，然而在她隨即明瞭
她們早就處於她被看光的狀態下很長一段時間以後，她就不再庸人自擾，立刻把棉被丟開
，以最快的速度著裝。
「怎麼回去？」
「叫計程車。」藍歲晴站起，一瞬間暈眩襲來令她身體一軟倒向旁邊歪斜。
「小心。」谷清甯眼明手快扶住了藍歲晴。
「謝謝……」
腦中的鼓隊還在繼續敲打，側躺時不太有感覺的眩暈在站著時直直衝向腦袋，藍歲晴還抓
不到雙腳平踩地面的感覺，只能依靠谷清甯的力量讓她不至於傾倒在地。
「確定要現在回去？」
「嗯，還有事情要處理。」藍歲晴閉上眼睛忍耐一波波撲向她的昏眩。
堅定有力的雙手扶著她，視覺暫停使用時更能感覺到那雙手的熱度，從肩膀，從腰間牢牢
地穩住她的身體，源源不斷的熱力像是正在焚燒的大火，透過皮膚燒入她的四肢百骸，讓
她想起武俠小說裡描述的療傷場景。
「笑什麼？」
低啞的聲音離得很近，藍歲晴甚至能感覺到微弱的氣息噴在臉上。
她睜開眼睛，不意外看見一張冰雕似的漂亮臉蛋正對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如湖，裡
頭沒有雜質，乾乾淨淨，側分的長瀏海被撥到一旁勾向耳後卻還是遺落了幾根髮絲留下恰
好的弧度勾勒出幾許柔軟，谷清甯專注凝視她的模樣彷彿她是世界上唯一需要被關注的事
物。
她們站得很近，近到藍歲晴都能清楚看見谷清甯長長的睫毛有多少根。
原本在身體內流轉的熱度一下子衝向了她的臉，跟受到物理傷害的火辣感不同，自體內燃
燒的化學反應稍稍加速了她的心跳與緊張，而她甚至不明白為何自己突然手足無措了起來
，好像手腳不管怎麼放都不對，但其實她僅僅只是站著而已。
「想到武俠小說裡寫的，用內力幫人療傷的畫面。」藍歲晴老實回答。
沒有高跟鞋輔助，藍歲晴才發現谷清甯稍高她一些，所以她需要微微抬頭才對得上視線。
太近了，她莫名有點窒息感，感覺呼吸不太順暢。
「妳需要？」
「皮肉傷不需要。」
不知為何，谷清甯的聲音更低了，一低下來就顯得嘶啞難辨，顆粒分明的音節像石子般磨
過她的耳膜，輕音與重音以不同力道震動她的聽覺系統，傳遞陣陣酥麻，緩慢了她的思緒
。
她想對谷清甯說，她們站得太近了，她很少允許別人靠她這麼近，她的身體界線嚴密，工
作上的同事即使共事多年連她的衣角都碰不到，更別說像谷清甯一樣直接碰觸她的身體。
但她沒有說，只是傻傻望著谷清甯那雙在昏暗燈光下會發亮的眼睛，敏銳感覺到偎在自己
腰上與肩膀的熱度以幾乎灼傷她的溫度持續延燒。
「回去後要繼續冰敷。」
谷清甯吐出的氣息和話語裡的溫度一樣溫熱，與冰霜覆蓋的臉蛋毫無交集。
好矛盾的人，同時擁有看似最冰冷的外表和最溫暖的內在。
「我會。」似是感染了谷清甯的少言少語，藍歲晴簡短應答。
「還暈嗎？」
「好像不暈了。」
當谷清甯的雙手一離開藍歲晴的身體，她差點要溢出嘆息，彷彿惋惜於熱源的消逝，又像
不捨於燃著大火的碰觸。
「站得住嗎？」
「可以。」或許暈眩也被大火燒融了，藍歲晴試著活動身體。
「我送妳出去搭車。」
「好。」藍歲晴接過谷清甯遞給她的外套，要穿上時突然發現自己從頭到尾都不覺得寒冷
。「妳的房間好暖。」
「有開暖氣。」谷清甯指著放在角落的葉片式暖爐。
「我以為妳不怕冷。」藍歲晴想起白天時谷清甯的單薄裝扮。
「妳怕。」谷清甯瞥向藍歲晴身上的厚外套。
「我確實很怕冷。」沒什麼好丟臉的，藍歲晴笑著承認。
「冬天是很好的季節，正因為它的冷。」
「為什麼？」
「呼吸的時候會感覺空氣比其他季節清新，夜晚的星空特別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