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示神祭
幾天后，示神祭典前日，沅楓順著主堡庭院中的長長白色石道走來，踏上內院大門的粗礫
石臺階。
雪綢裙角上裹著綠煙軟紗外袍在地上悉索擦過，好像蒼白薄暮的天空映在湖面青萍之下沉
浮。她的烏髮如流瀑般垂落閃亮，雖沒配戴什麼華麗飾品，卻因周身的自在欣然，比以往
更光彩照人。
這時是傍晚，她走進大門後，看到前庭右方站著一個人。那人處於陰影中，身材瘦削挺拔
，青灰額髪蓋著半邊直眉，目光清冷，神態平靜如玉石。周圍這麼深黯，她的眼睛雖有光
卻不似活人，彷彿一尊穿了黑衣的大理石像，靜靜注視往來的人。路過的人都不由自主的
與她保持一定距離，既似尊敬，也是疏遠。
她比以前瘦多了，卻也顯得更加慓悍，背著一張窄且長的鐵木黑弓，一看到沅楓，眼裡就
閃出晶光神采，躬身道：「左祭司大人。」
「阿羽，數月不見，妳已是個傳奇人物、咱們的英雄了。」歌沅楓笑著還禮。
（有關羽的故事，請參見外篇二「纖片亂舞空柏桑」）
「左祭司大人，在下聽令盡責而已。」
這佩弓的女子名叫羽，是柏桑山舒逸宣的手下，也正是射斃物族將軍賀安瞳的神箭手。她
前些時候經沅楓安排混入物族軍隊，立此大功。她倆同是女子，受命於危難之際，惺惺相
惜。阿羽更對沅楓有種欽佩又仰慕的好感。
沅楓拉起她的手：「來，跟我去見王。」
羽的手指僵硬，有些不自在。其實她行走姿勢剛毅挺拔，並無半分嫵媚陰柔之氣，不知情
者定會以為她是名男子。
沅楓這就微微一笑，放開了她，道：「那就隨在我身後，讓我領路吧。」
這石堡正殿外門雄偉，內裡通道曲折，灰牆黑石，天頂高懸，甬道延伸似無盡頭。兩人走
過數層守衛，方才看見一道金色之門。門呈拱形，上包金箔，兩翼刻滿浮紋。裡面是個極
寬闊的大廳，地上鋪著華麗的黑色織錦地毯，正中的大理石主座卻是雪白。
石座上坐著一人，身著深青色上衣，就跟瓦族神明石像近似，只不過是個活人。柏桑山二
將軍也是長相俊美之人，但和這人相比卻立即黯然失色，凡人無法同天神比較。
她的目光鋒銳冷洌、深邃如冬夜。不僅如此，她周身暗影綽綽，散發莫名威勢，竟似把這
滿室燈光都壓了下去。明明光線明亮，進來的人卻覺得除了她之外，週遭景物若隱若現。
歌沅楓在前面說：「王，柏桑山舒逸宣派來使者羽，參加您的示神大典。」
羽隨後跪下恭謹行禮，說：「屬下代表柏桑山五萬軍眾歸於神王座下，聽從號令，全力效
命。」
「起來。」王說道。
羽抬起頭，第一次同王的目光對視。
王的眼中全無笑意，過了片刻，道：「妳就是那個刺殺賀安瞳的神箭手？」
「是。」
上座者的口氣聽不出嘉賞之意，異常冰冷，可也不像是責怪。其實賀安瞳率軍攻打瓦族，
自然是死敵，殺了他算大功一件。故人去了，眼前這女子和洛海差不多年紀，卻如此心狠
手辣、強悍無情。愷又問：「妳在賀安瞳軍中，可見過一名叫阿湄的女子？」
飛羽大驚，澀聲說：「王如何知道她？她是我的親姐姐。」
這出乎意料之外，愷皺眉道：「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