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女友？」當谷清甯領著她走出巷口，轉向走往捷運站，距離她們離開店面過了五分鐘
後，藍歲晴才終於移開卡在心上的石塊開口詢問她一路上想著的問題。
「嗯。」
「刺青的創作者？」
「嗯。」
「今天是她的生日嗎？」
「對。」
「她也喜歡吃甜食？」
「嗯。」
「是喜歡所有甜食還是喜歡『étoile』的甜點？」
「為什麼妳對她那麼好奇？」谷清甯偏頭皺眉注視藍歲晴。「問題像是不用錢一樣一直丟
。」
暴風雪颳起，圍繞在谷清甯四周的氣流轉而變得冰冷。
「對不起，我問得太過頭了。」
越線了，藍歲晴突然察覺自己的行為已經超出控制。
「不是這原因。」谷清甯的表情有點氣惱，像在生氣某件事但又不是藍歲晴所想的那樣。
「不是被我問得很煩？」
「不是。」
「那是？」
「妳對我都沒有那麼好奇過。」
「這句話的意思是……」藍歲晴突然被一顆直球擊中，眼冒金星無法清楚思考。
「妳可以問我關於我的事情，但是關於別人的請妳去問當事人。」
「好。」
谷清甯有回答她的問題嗎？好像沒有？
「我喜歡所有甜食不只是『étoile』的。」
「好。」
「我喜歡味道濃厚的咖啡可是妳上次帶的豆子也不錯。」
「好。」
「我喜歡畫畫。」
「所以『奔』的牆面都是妳畫的嗎？」
「嗯，每隔一段時間會重新粉刷掉再畫新的上去。」
「好厲害！」藍歲晴誠心讚美。
「我喜歡睡覺，睡眠不足的時候容易暴躁。」
「例如現在嗎？」
「嗯。」
藍歲晴其實是開玩笑的，沒想到獲得正主兒坦白承認。
「那怎麼辦？趕快回家睡覺？」
「醒了。」
「醒了就沒辦法再睡？」
「會頭痛。」
「那要怎麼保持清醒？咖啡？」
「嗯。」
「喝咖啡不會讓頭更痛？」
「適量。」
隨著她們的對話進行，兩人並肩踩上捷運站外圍的階梯，慢步一階一階走近閘門。
「我不陪妳進去了，還要回『étoile』處理事情。」
「嗯。」
「謝謝妳幫忙『étoile』解決很棘手的事。」
「不客氣。」
「再見。」藍歲晴笑著揮手，正要轉身離開時，耳朵裡突然飄進一句清晰且有力的話語。
「我喜歡的還有妳，再見。」
她訝異地直視谷清甯清澈的雙眼，裡頭沒有一絲一毫尷尬、不自在或羞澀，谷清甯彷彿只
是說了句「今日氣溫最低十度，最高二十度」諸如此類稀鬆平常的句子，說完以後還拿出
票卡驗證轉身走進捷運閘門，徒留震撼無比的她呆站原地。
「等、等一下。」等藍歲晴找回舌頭時，谷清甯已經走了好幾步遠。
「嗯？」被喚住的谷清甯回頭，表示疑問。
「妳剛剛說了什麼？」
「再見。」
「前一句。」
「我喜歡的還有妳。」
「那是指朋友的喜歡嗎？」藍歲晴的心跳飛快，她必須要弄清楚谷清甯口中的「喜歡」究
竟是何種類型的喜歡。
「都有。」
「還包括什麼？」
「喜歡的喜歡。」
「我聽不懂，是愛情嗎？」
「是。」
「所以妳對我有愛情的感覺嗎？是這意思嗎？」
「是。」
「為什麼要挑捷運站說？」害她站在閘門外帶著偏高的音量追問，多少引起身邊往來旅客
的注意。
「剛好聊到。」
「這種話是可以剛好提起的嗎？」
不知為何，藍歲晴有點哭笑不得，可是從谷清甯口中確認方才的「喜歡」確實是愛情的喜
歡，又讓她的心脹滿不知名的情緒。
有點高興，有點害怕，有點想逃跑可是又很想繼續問下去獲得更多的肯定，還有許許多多
說不清楚的感覺，但整體來說是令人感到開心的。
鍾寧在過去時常對她說愛，她從未有過類似此刻的感受，而谷清甯說的甚至還不是愛。
「不行嗎？」冰山小姐露出「有什麼不可以」的理直氣壯神情。
太直接的問句問住了藍歲晴，她不曾想過「喜歡」可以說得如此隨興，可以不挑時間、場
合甚至用毫無起伏的語調夾在道別前說出口。
是她將愛情看得太嚴重，還是谷清甯想得太輕鬆？
「也不是不行……而是、而是……」藍歲晴說不出個所以然，她的腦袋還帶著暈眩。
谷清甯走近閘口，示意藍歲晴移動到旁邊不會擋住出入口的角落。
「我只是想告訴妳，我喜歡妳這件事而已，妳不用覺得緊張、尷尬或不自在，不需要有負
擔。」
「妳不需要我也喜歡妳嗎？」
「人與人之間的互動不是我付出多少，妳就需要回報多少。不是我說喜歡，妳就必須回以
喜歡。那樣太累了。」
「所以妳只是純粹告知？」
「順口聊到。」
藍歲晴這下真的相信谷清甯是沿著喜歡的話題講下來，順口補充說明了。
「所以我可以不必用愛情的喜歡去喜歡妳？」
「不需要。」
「但我沒辦法假裝我沒聽見妳剛剛說的話。」
「說出口就是要妳知道，沒有人知道的喜歡太寂寞了。」谷清甯微微一笑，冰冷氣息中帶
有一絲寂寥。
藍歲晴想抹去散落在暴風雪上的寥落，不讓點點蕭瑟黯淡了罕見的笑容。
「沒有回應的喜歡不也很寂寞嗎？」
「不一樣。」谷清甯朝藍歲晴伸出手。「當我想伸出手時，如果我不做出相應的舉動，妳
不會知道我想伸手，但是一旦我伸出了手，妳看見了，就可以選擇是不是要回應我。」
無法忍受平攤的掌心上頭沒有覆蓋另一隻手讓空位不寂寞，於是藍歲晴同樣伸出一隻手握
住了谷清甯。
「選擇的權利很重要，可是每一個選擇都必須來自自己的內心，而不是為了別人。」
「不能為了讓別人開心而選擇嗎？」
「那樣只是辜負了對方的心意，還有妳自己的。」谷清甯收緊手指，讓溫度傳遞得更密實
。「要就說要，不要就說不要，當我選擇要伸出手的同時，也就等於選擇了被拒絕的可能
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