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兩個人雖然認識了幾年，崔予馨卻是第一次來黎蘊嘉家。
其實也不讓人意外，有多少人會有機會去自己的上司家呢？
──而且，還是興高采烈地去？
崔予馨踏進黎蘊嘉家裡客廳時，東張西望，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腳步輕盈到快要跳起來
了。
黎蘊嘉家的配置是一房一廳一衛浴，台北城裡標準的單身公寓。
雖然只有十幾坪，依然比崔予馨的小套房要大得多了。
「組長，妳家好大噢…」崔予馨東摸西探，還在沙發上試坐了幾下，忍不住說。
「一點也不像我家，一眼望去都是牆壁，好像鳥籠。」她哀怨的碎念。
她哀怨的模樣煞是可愛，倒著水的黎蘊嘉見著了，不免失笑。
只是見著崔予馨那模樣，不知怎地，她卻是不禁想起，她剛買下這房子時，宋銘理坐在那
張沙發上的模樣…
一樣，都是第一次來她家。
跟崔予馨蹦蹦跳跳的樣子不一樣，高大挺拔的宋銘理總是坐得直挺。
『蘊嘉，為什麼不租房子就好呢？』一雙長腿微開，他抬眸看她，眼底的深邃總讓她看不
清他的心思。
黎蘊嘉愣了下，一時答不上話。
他俊朗的面容噙著一絲笑，『我說過我想跟妳結婚，是認真的。』他的聲音很誠懇，『我
不會再碰到比妳更好的女人了。』
他站起身來，走近她…
「…組長？」
崔予馨的聲音。
滴滴答答。
黎蘊嘉眨眨眼，一陣濕意自她的腳上襲來，她低眉，這才發現水已經溢了出來。
「啊…」
她慌張地把水瓶擱下了，正想找抹布來擦，崔予馨已眼明手快地抓了餐桌上的抹布，捱在
她身旁蹲了下來。
「予馨，不用…」黎蘊嘉試圖阻止她，「我自己來就好。」
崔予馨卻像是沒聽見似的，她專心仔細地替黎蘊嘉擦乾了拖鞋上的水漬，還順帶把一旁地
板上的小水漥也擦乾盡了。
「予馨…」黎蘊嘉喃喃。
崔予馨站起身來，一眼的單純，笑得無邪，「組長，妳拖鞋還是有點濕，一時擦不乾，我
去幫妳另外拿一雙。」
崔予馨說著，就要往玄關走去。
但她沒走遠。
因為黎蘊嘉已經拉住了她。
「予馨，妳…」黎蘊嘉閉上眼，她的心是被痛苦給侵蝕了，到處都是傷口，太痛，令她懷
疑它們是否會有癒合的一天，「…我沒有問過妳那天為什麼會答應我，對嗎？」
「妳為什麼要答應跟現在的我交往…」黎蘊嘉的聲音模糊了，哽咽不知道什麼時候趁隙而
入，佔據了她原本溫柔的嗓音。
崔予馨愣了下，她沒有回眸。
她抬眸，望向那裝潢的雅緻的天花板，它跟崔予馨家的日光燈不一樣，上頭鑲上了無數的
崁燈，把平凡無奇的天花板妝點的璀璨華美。
美得，讓崔予馨不用花費太大的力氣，就知道她跟黎蘊嘉原本便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知道。鄭人煒不用老是演講提醒她，她也知道。
──知道，但她不想退縮。
望著那天花板說，崔予馨輕輕開口，「…組長，我喜歡妳。」
她心頭湧上了遲到的酸意，聲音越來越輕，「不管妳喜歡誰，我都喜歡妳。」
「所以…」她吁了口氣，後頭的話沒有再說下去。
她沒辦法再說下去。
再說下去，她就要跟黎蘊嘉一起哭了。但崔予馨不想，她不想黎蘊嘉再把她當成小妹妹。
為了忍住，她掐緊自己的手臂。
傻瓜…，看出她的不對勁，黎蘊嘉深吸口氣。
她伸出手，一度想把崔予馨擁進懷裡…
但她沒有勇氣。
這陣子似乎是這樣的，她越喜歡崔予馨一分，便也厭惡自己一分。
她越來越厭惡自己…
眼角滑下了一行淚，才滑下，卻被黎蘊嘉匆匆地抹去。
「很晚了。」黎蘊嘉摀住臉，逼著自己平靜了下來，她是成功了，她再開口時的哽咽消散
了些，「洗個澡，我們睡覺了？」
「好…」崔予馨遲疑了下才轉過頭，她眨眨眼，澄然的眸望著黎蘊嘉。
她不是沒有看見黎蘊嘉眼角的那抹淚痕，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們差了十歲。崔予馨終是意識到了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