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鄰居也有一個大哥哥，國小的時候還很照顧我，很乖也很聽話，小時候常常跟著回去他
家裡看他收集的昆蟲標本跟郵票，講著許多我聽不懂的古人故事，張飛啊、奕忻什麼的，
鄰居的伯伯嬸嬸也很照顧我。
但他國中的時候不學好，跟著班上的小混混去騎車、抽菸，後來考上很爛很爛的高職，開
始吸菸什麼的。也沒看他的爸媽責罵過他，就這樣讓他擺爛混到二十幾歲，那時候我的已
經開始過著每天上課補習睡覺的中學生生活，也沒有再見著他的面。好幾年後，有一次我
過年放假回家看到他，在社區遇到他穿得西裝筆挺的打招呼，著實驚訝了一下，想說怎麼
這麼大的改變。大哥哥很快樂的說找到一份很棒的工作，每天坐辦公室、吹冷氣、離家近
、沒責任還領高薪，當時還為他開心了一下。回家一聽父母講八卦才知道，原來他跑到中
O去當記者了....
聽說他到職那一天鄰居家發生非常大的爭吵，一整個白天都是碗盤摔破桌椅砸爛的聲音，
後來搞到警察跑來關心，一聽說家裡出一個要去當記者的兒子，大家都搖搖頭。大哥哥包
包提著，一甩門就離開家裡，心裡難過的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幸災樂禍的人則是偷偷想
著，家具都打爛了這個年還怎麼過？
大哥哥當記者之後，就很少看到鄰居家人出現在外頭了，我想是因為丟臉吧，也不敢去見
著外面的人，見面了覺得慚愧。我研究所畢業出社會工作幾年後，搬回家住，見著一兩次
鄰居的伯伯嬸嬸，真的很憔悴，看到我也很害羞的打個招呼，說沒兩句話就藉故離開，彷
彿怕人關心家裡的情況似的。媽媽知道鄰居家的情形，也常拿些家裡燉的湯或是鄰居送的
水果過去關心，但沒人應門的情況居多，好幾年下來，大家都變得沒有這麼熱絡了。
又幾年過去，後來嬸嬸罹患了癌症，檢查出來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而大哥哥知道的時候
又更晚了，等趕回來的時候，已經聽不到母親親口說的話，只能從病床上比劃手腳中去體
會母親的意思了。她的意思，也不難懂，大哥哥也知道，長大活到現在三十幾歲，不學好
，抽菸、飆車、吸毒，最後還當了記者，雖然父親不體諒而決裂，但母親卻總是原諒自己
、愛著自己。回想起小學時候，母子兩人每周上圖書館、天文館、動物園，聽著媽媽講許
多世界上的事情而嘖嘖稱奇，夢想著趕快長大的年記，究竟是在哪一步行差踏錯，而走到
了現在的這個地步呢？
那一日我到病房去探望鄰居嬸嬸，還沒開門，就看到大哥哥一個人蹲在轉角抱著頭崩潰的
大哭，撕心裂肺的聲音讓人聽著就鼻酸。正準備上前安慰他個幾句話，卻被拉住了衣角，
只看到伯伯對著我搖搖頭，充滿深意的看著遠處痛哭不止的大哥哥。
後來嬸嬸終是走了，但鄰居家卻恢復了數十年來不曾見過的活力。大哥哥辭掉了記者的工
作，每天早晨起來就踩著一步當記者時存下來的錢所買的三輪車，來回各個社區與公司撿
著回收寶特瓶與紙張換了賣錢。雖然每天從早忙到晚，只有二、三百塊的收入，但父子兩
人卻滿足而幸福的生活著，大哥哥像是要彌補晚到了數十年的孝心，將身型漸漸不靈便的
伯伯照顧得無微不至，但他不知道，伯伯到處跟鄰居說，最讓他開心的事情就是兒子終於
學好了，三十幾歲想通還不嫌晚。
現在每天下班回家，很常遇到穿著汗衫全身曬黑、賣力的踩著三輪車的大哥哥大嗓門的跟
我打招呼，在他眼中看到的是得而不易的微小幸福。雖然聽幾個朋友說，他有時還是會跟
附近幾個國中認識的小流氓買些搖頭丸或是安非他命，趁著周末的時候拿到夜店去賣，也
有在經營一些未成年少女賣淫的事業。
但是那又怎麼樣呢？願意好好生活，不繼續幹記者那齷齪的勾當，努力的生活著，就算靠
著一些小小違法的勾當補貼生活費，也讓人覺得沒什麼了。
有沒有小時候不學好，當了記者，父母會怎麼想的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