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報╱社論】
2013.07.13 04:13 am
如果你是群眾運動的擁護者，對埃及街頭的示威，你會支持哪一方？反穆希的群眾，或效
忠穆希的穆斯林兄弟？如果你是民主正當性的信仰者，對於埃及的政權，你會支持誰的統
治？經民選產生卻遭質疑獨裁統治的罷黜總統穆希，或是軍人在幕後支持的臨時總統曼蘇
爾？
遺憾的是，對前一議題，人們無從判斷；對後一議題，則兩項皆非好選項。民主政治從來
不是一步到位的天賜奇蹟，而是人和體制的長期磨合，這也正是埃及目前面對的難題：在
缺乏好選擇的狀態下，繼續面對國家和社會的撕裂，寄希望於現狀改變之可能。
軍方介入後，埃及最近的街頭景象丕變，示威者從要求穆希下台的群眾，換成了要求恢復
穆希總統職位的穆斯林兄弟會群眾，並爆發了傷亡衝突。經過流血事件，埃及的民主傷口
恐怕也就越難癒合。也因此，臨時總統曼蘇爾雖然向穆斯林兄弟會釋放善意，邀請其領導
階層加入過渡政府，卻遭悍然拒絕，穆斯林兄弟會同時也拒絕接受曼蘇爾提議的改選時程
表。如此一來，臨時政府少了這一塊正當性，前途將更多艱。
有人問：埃及這次推翻穆希，和上次推翻穆巴拉克有何不同？就群眾而言，上次的「茉莉
花革命」到這次的「反叛運動」，基本上是相當重疊的一群，不同的是，上次支持穆巴拉
克的群眾這次也站到了反穆希陣線，使得全國示威群眾一度多達上千萬人。可見，穆希的
統治確實讓不同階層的民眾都感到失望，連行政部門官員都暗中杯葛。
就體制而言，上次軍方在茉莉花革命中保持中立，不接受穆巴拉克下令鎮壓的指示；這次
軍方卻主導政變，不僅向穆希發出最後通牒、將他軟禁，同時指派臨時總統並畫出政局推
進時程。而跡象顯示，軍方行動不僅受到倒穆群眾的歡迎，其實也是在美國知情和默許的
情況下進行；也因此，軍方行動並未受到西方國家的嚴厲譴責，美國迄未定調為「政變」
，也未取消對埃及的援助計畫。這和歷史上西方對待其他國家軍事政變的態度，其實頗不
一致。
如果我們因此說，埃及的軍事政變「正當性」大到連西方民主國家都願默許，或有過度推
論之嫌；但如果我們說，這次軍方的介入因符合許多民眾的強烈期望，所以削弱了它本身
的「不正當性」，這也許是比較接近現實的描述。問題在，從西方的觀點看來，或許可以
作如是想；然而，又有誰知道埃及「真正的民意」是什麼？誰又知道臨時政府排定的憲法
公投和下次的議會選舉，會得到什麼樣的結果？
街頭抗議作為民意的一種呈現，其缺點之一，就是你能清楚看得到誰在不滿，卻很難得知
誰是支持者，正反兩方的比重不易估計；缺點之二，就是街頭運動往往只能籠統表達一個
反對訴求，而更深沉、更複雜的訊息未必能被接收。正因為如此，埃及人民推翻了穆巴拉
克之後，才知道民主政治能產生比專制強人更可怕的擅權總統；在推翻穆巴拉克之後，人
民發現社會上還有更多先前想像不到的歧見；當街頭湧現群眾對峙時，大家才知道，民主
政治的敵人除了獨裁領袖之外，還有社會歧見難以統合的問題需要處理。這是街頭、體制
和民主之間始終存在的三角習題。
類似的民主震盪，台灣在近廿多年的政治改革進程中也有過體驗，甚至迄今尚未全然摸索
透徹其中奧義。從政治體制的改革開始，陷入國族認同的歧異，以致社會的撕裂；但經過
兩次政黨輪替的激盪，台灣人民逐漸認清政黨口號與政治理想、主觀意願與客觀現實、乃
至品德與能力等等的區別。今天的台灣，小規模的社會運動依然不斷，人們更懂得尊重弱
勢、包容多元；在政治光譜上，藍綠橘黃紅各有位置。至於台灣要如何走出藍綠對峙的局
面，如何從異議中求取共識，如何把對直選總統的過度期待轉移到民主體制的各個部門，
則仍是我們有待努力之處。
埃及能否順利走出軍人操控的局面，有賴臨時政府的作為和國際的強力監督；無論如何，
埃及這段奇特而顛躓的民主歷程，也讓走在不同民主路上的國家領略一些變異的境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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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觀台灣街頭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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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馬英九的口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