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困愁城,是怪醫目前的寫照,
然而困字易擋,愁字難當,歷史上被圍困過的城不下千百座,
但無論牆再高再厚,最終仍城破人亡的,無一不是士氣先降至谷底。
怪醫望著徒弟。
「北邊城牆的修補,應該沒問題吧?」
「老師,以我們拆橋的效率,任何防禦工事都必能弄得堅實無比,
但我擔心一點,最近城裡的行人變少,而且笑不太出來。」
「是因為我在奪北門時,只險勝丁老,所以大家對我沒信心了吧。」
「我想那只是部份原因,被圍城時,士氣持續滑落很正常,
但我們自從小學姐在一日城主的宣傳中,有帶點正面的能量後,
就一直沒有類似的爆炸性歡樂作品。加上小野軍師叛逃去拍小電影、
大學姐加入落日堂,這種種事件,也難怪大家笑不出來。」
怪醫哈哈一笑。
「神僧有言,無事忙中老,空裡有哭笑,哭笑本身也是幻夢一場。」
「老師超凡入聖,妙悟佛法,但城民恐怕無法達到此境界。」
「這你放心,被圍城時,最需要的就是援軍,我想已到城南了。」
「老師該不會是說落日堂的韓禿?」
「對呀,他那人好笑,必能帶給我們不少正能量。」
「恕學生直言,老師與落日堂交手多年,縱使與韓禿交好,
仍不可深信,冒然讓他進城,很可能會是座特洛伊木馬。」
怪醫嘆了口氣。
「冥風幫說我是木馬,我們又說韓禿是木馬,
木馬木馬,這國家除了賣水果,更適合賣木馬。
來,老師趁機替你上一課,這是敵人的絕援之計,
讓你誤判援軍是敵人,因而把援軍全拒於城外。」
怪醫談話之間,突然一發勁箭貫穿窗戶,
從他額前半寸處飛過,接著直挺挺刺入城樓議室廳的牆。
徒弟嚇得拍桌而起。
「老師你沒事吧!」
「別擔心,這箭本來就不是要射我的。」
「老師你還在替韓禿開脫! 這箭是從城南射來的,
不就是韓禿想假借幫你名義,來要你的命嗎?」
怪醫哈哈一笑,把箭從牆上取下,箭尾綁著一束紙箋。
「若被眼前事物所迷,這箭就只會引起你的怒氣,
讓你衝出去,你就永遠無法看到在箭尾捎來的訊息。」
展開一看,上面果然是韓禿的字跡。
『老醫怪,我知道你對冥風幫有不可割捨的情感,
而你也明白我永遠都是落日堂的一份子。
正如我們曾談過的,在江湖中這最大的兩股勢力若呈均勢,
那局面絕不是你我兩個小人物所能改變的。
但若是發生一場大戰,雙方勢力出現嚴重的消長,
冥風幫與落日堂必會嚴重內鬥,落日堂因爭功而內鬥,冥風幫因諉過而內鬥,
要一掃武林長年累積的頹敗風氣,此刻正是最佳的良機。
我這人很坦白,我們倆是曾經的朋友,如今的戰友,未來的敵人,
所以我們遲早會一戰的,但我希望是在轟轟烈烈的改革之後,
因為當我們在仍是朋友時,瞭解彼此愈深,那未來戰起來才會更精采,
兩個幫主的對決,必然比兩個小人物的瞎打好看,你說是吧?
不過這兩股勢力隱約感覺到我們的意圖,
落日堂派了一群像星宿派的弟子,整天在我身邊敲鑼打鼓兼吹捧,
搞得我不論走到哪,都活像要風光大出殯似的。
派人傳話,也常亂傳一通,想搞得我們先打起來,
迫不得已,只好用飛箭穿書這招,你記住,我會用老方法來幫你,
還有你別回信,你遠距離的兵器沒一樣行的,可能會射中我的禿頭。」
怪醫將信一揉,笑了一笑。
「六年前沒人相信我能打下北門,一年前沒人相信你能打下南城。
那為何不能相信有一天,我們真能各自成為兩大幫的幫主呢?
果然真正的敵人最瞭解你,也比任何人都更能鼓勵到你。」
「老師,你可別輕信,他的移魂神嘴功專賣夢想,比甚麼都厲害。」
「我六年前不也說的一堆人相信我嗎?」
或許想起往事,或許找回信心,怪醫推開議事廳的門,
站在城樓上,看著聚集廣場,等待他吐出隻字片語,那簇擁著的人群,
他望到每張充滿盼望的臉孔,每雙希望未來更美好的眼神。
怪醫曾面對過的生死,那些人需要他的鼓勵,
才能渡過深淵幽谷,而這次坐困愁城,想必更多人需要鼓勵。
所以他開口。
「大家,失落嗎?
失敗,是讓人灰心的。
只是失敗前的一刻,仍不算失敗。
因為,這是敵人最鬆懈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