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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核狂人到老練領袖，金正恩如何實現形象轉變
CHOE SANG-HUN
2018年6月7日
韓國首爾──他下令處決自己的姑父，暗殺自己同父異母的兄長。在他的人民遭受嚴重食
物短缺之際，他花費數百萬美元開發和試驗氫彈以及洲際彈道導彈。他與川普總統互相發
出核毀滅威脅，稱這位美國領導人是「精神錯亂的美國老糊塗」。
那是他去年的形象。
最近幾個月，朝鮮領導人金正恩(Kim Jong-un)實現了現代外交史上最引人注目的轉變。
曾被批評為凶殘獨裁者和核狂人的金正恩與韓國總統文在寅(Moon Jae-in)握了手，進行
了坦誠的對話。金正恩的轉變是在文在寅的鼓勵和敦促下實現的。
金正恩以朝鮮去核化為誘餌，吸引韓國和美國進行談判。鑒於他打算成為首位會見美國在
任總統的朝鮮領導人，他在韓國民意調查中的支持率已飆升。
在6月12日與川普在新加坡舉行具有歷史意義的峰會之前，金正恩採取了一系列外交舉措
，有效地重新定義了自己。一些韓國人現在認為金正恩比川普更可靠，儘管韓國與美國已
結盟數十年。
最近，金正恩與文在寅在林中散步、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海灘上討論朝鮮核計劃的形
象令他在韓國民眾心目中的地位進一步提升。
這樣的形象與許多韓國人眼中川普隨意的外交手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川普突然取消了新
加坡峰會，在金正恩授權發表一份給川普「時間和機會」改變主意的冷靜聲明後，川普又
改變了決定（週三，川普的一名律師魯道夫．朱利安尼[Rudolph Giuliani]說，金正恩「
跪地乞求」重新安排峰會）。
儘管金正恩的形象有所改變，但他不太可能很快交出核武器，或者放鬆對自己專制政權的
控制。事實證明，他是一位老練的──有人可能會說是狡詐的──戰略家，一直在推動朝
鮮半島的事態發展，表現出重新調整的意願。
「金正恩一旦決定改善與韓國和美國的關係，就知道自己不能再保持專制暴君的形象，」
韓國釜山東亞大學(Dong-A University)研究朝鮮「形象政治」的專家姜東浣（Kang
Dong-wan，音）說。「他正在海外塑造自己是一個正常國家的領導人的新形象。」
在西方，34歲的金正恩經常被諷刺為一個玩核彈的胖小孩。歲數比他大兩倍多的川普稱金
正恩「又矮又胖」，是一隻「生病的小狗」，一個「小火箭人」。
但當川普與金正恩會面時，這位美國領導人將要與一位專制政權的統治者打交道，此人擅
長政治表演，增強自己在國內的領袖魅力，並推進在國外的議程。
「世界關注他不只是因為他有幾個核武器，更多的是因為他是一個神秘政權的領導人，對
一個高度統一、刻板、嚴格的國家有著絕對的控制權，」韓國漢陽大學(Hanyang
University)的人類學家鄭炳鎬（Chung Byung-ho，音）說。他和另一位學者合著了一本
書，研究表演藝術在朝鮮政治中的作用。
不管金正恩的真實個性如何，他都找到了一個推廣自己新形象的熱情配合者：文在寅。
自一年前上台以來，文在寅一直在極力勸說川普嘗試接受這樣的觀點，那就是，金正恩是
一個理性的領導人，願意為換取合適的激勵條件而放棄核武器，比如，與美國關係的正常
化，以及美國的安全保證。這似乎奏效了：川普最近改變了對這位朝鮮領導人的公開評價
，稱他「聰明、親切」、「非常可敬」。
今年，金正恩開始通過向韓國示好重塑自己的形象。在兩國處於戰爭邊緣一年後，韓國急
於充當朝鮮和美國的中間人。金正恩在新年致辭中提議在韓國冬奧會期間派遣運動員、啦
啦隊和政治特使前往韓國。
然後，他宣布暫停核試驗和導彈試驗、關閉朝鮮已知的唯一一個核試驗基地、釋放三名美
國囚犯，通過這些舉動激起了華盛頓的談判意願。他似乎還給自己留了後手：兩次與習近
平會面，修復與老盟友的緊張關係。在與華盛頓進行微妙的談判時，他需要中國的保護。
朝鮮之前那些浮誇的言辭、虛張聲勢的表演、閱兵和大規模集會無不進一步鞏固了朝鮮被
國際社會遺棄的形象，此時的外交示好與那些做法截然不同。
金正恩的形象重塑經過巧妙的安排，並且得到了文在寅政府的幫助。文在寅政府確保4月
27日兩國領導人會晤的每一個細節都浸透了雙方珍視的重大象徵意義：尊重、民族團結和
最終的朝韓統一。
為了在兩國邊境上的「停戰村」板門店村舉行的會晤，文在寅政府重新裝修了舉行會談的
建築，並擺放了多幅畫作。畫上的名山名水讓兩國民眾想起了他們在二戰結束時，朝鮮半
島被外國勢力一分為二之前共有的遺產。
「我們讓每一件家具和每一幅畫都講述了一個故事，」文在寅的發言人高敏正（Koh
Min-jeong，音）說。
會談休息期間，金正恩和文在寅在板門店的樹林裡散步，多部攝影機向全世界直播了這個
場景。
但沒有什麼比金正恩到達兩國邊境並見到文在寅的那一刻更能軟化他的形象。在金正恩的
建議下，文在寅跨過邊境進入朝鮮，停留了10秒鐘。然後，金正恩和文在寅手挽著手回到
舉行會談的韓國。這一幕令電視機前的韓國觀眾嚇呆了。
「這個動作超越了政治語言，」人類學家鄭炳浩說。「這個戲劇化的動作傳達出了信任的
信號，是僅靠語言無法傳遞的。」
這次會談主要是對兩國之前從未執行的舊協議稍加改動，只達成了一個含糊其辭的無核化
及和平承諾。但這些畫面讓這次活動取得了成功，為兩國關係升溫提供了動力，並重新定
義了金正恩在很多韓國人眼中的形象。
第二天早上，韓國一家報紙在頭版和最後一頁上刊登了文在寅與金正恩手挽手跨過邊境的
照片。韓國研究中心(Korea Research Center)的一項調查顯示，會談結束後，77%的韓國
人認為金正恩「值得信任」。在那之前，他被認為是該地區最危險的領導人。
「金委員長在韓國民眾中的受歡迎程度迅速上升，人們的期望也是如此，」兩人上月在板
門店第二次會面時，文在寅對金正恩說。他說，那次會面尤其強化了金正恩在韓國年輕人
中的形象。他們在兩國過去十年的緊張關係中形成了自己對朝鮮的看法，越來越懷疑與朝
鮮和解的可能性，更別說統一了。
據韓國官員稱，金正恩回答說，「聽到你這麼說太高興了。」
批評人士發出了希望破滅的警告，並重申了他們的觀點，即金正恩永遠不會徹底放棄核武
器，因為它們對他的政權的生存，以及他作為朝鮮領導人的合法性至關重要。
「持懷疑態度是對的，」曾任韓國國家情報院(National Intelligence Service)副院長
的政治學專家羅鍾一(Ra Jong-yil)說。「一個國家的領導人怎麼可能變得這麼快？在朝
鮮問題上，我們往往只會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東西。」
一些人預計，在與川普會面時，金正恩極有可能會為了削弱制裁的理由而承諾朝鮮的徹底
無核化，但堅持「分階段」的無核化。他們說，金正恩可能擔心，鑒於華盛頓的政局令人
捉摸不透，他與川普達成的任何協議都可能無法存活。
金正恩「欺騙了全世界」，韓國軍方退休心理戰官員，曾任對朝宣傳專家的沈仁習（
Shim Jin-sup，音）說。
翻譯：紐約時報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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