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大家論壇》大國視角：傻瓜川普 貿易戰是犧牲美國幫助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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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永定
●前中國經濟學會會長
●前中國人民銀行貨幣政策委員會委員
美國川普政府2018年初發動中、美貿易戰正迅速升級。美國已經分別對500億美元、2000
億美元的中國進口商品加徵25％、10%額外關稅。除非兩國領導人能夠在11月於阿根廷舉
行的20大工業國（G20）高峰會達成協議，否則情況可能會繼續惡化。然而，對中美雙方
來說，這個消息要對中國更為有利。
沒理由假設 川普政府不會暫歇貿易戰
到目前為止，中國一直拒絕屈服於美國的壓力。雖然實施報復，但它仍然保持其行動以避
免緊張局勢過度升級。另一方面，沒有理由認為已經威脅要對所有中國產品增加關稅的川
普政府可能會轉向。畢竟在川普眼中，這個存在雙邊貿易逆差的國家必然會讓其合作夥伴
占便宜。
當然，現實是美國、中國貿易所產生的任何成本與其巨大獲益相比都微不足道。首先，由
於來自中國的進口產品成本低廉，美國消費者只需支付更少的價格就能買到從鞋子到電子
產品在內的各類商品。
另外，美國一直存在巨額經常帳逆差，這代表著從其他國家（特別是中國）借入的資金遠
遠超過貸款。若沒有中國資本流入，美國財政部將面對更高的利率，導致政府債務融資成
本和房屋抵押貸款成本雙雙上漲。
雖然對中國貿易逆差導致美國流失部分工作機會，但多數是低工資工作，並被其他領域的
新增工作機會抵消衝擊。根據美中貿易委員會2006年發佈的報告，隨後4年間失去的50萬
個製造業工作將被相同數量的新服務業工作所抵銷。這些預測會否兌現是另一個問題。關
鍵問題是——將永遠是——美國是否能夠升級經濟結構，並確保實現一套更公平的國際貿
易利益分配機制。
對美長年貿易順差 中國不斷累積外匯存底
這種成本效益計算可能就是為何美國歷屆政府雖然有時嘴上表示反對，但其實都樂於保持
對中國貿易逆差的原因。中國政府也對這此狀況未感到不滿，部分中國經濟學家一直以來
都警告，對美貿易順差不符合中國的長遠利益，主要原因如下：
首先，對美出現順差代表著不斷累積外匯存底。麻省理工學院經濟學家多恩布希（Rudi
Dornbusch）指出的那樣，貧窮國家的居民更應該將資源用在提高生產率和生活水準上，
而非買美國國債。然而，當中國開始實現持續貿易順差之時，人均收入僅約400多美元。
另外，儘管中國是世界上外國直接投資（FDI）的主要接受國之一，但它未能將所有資本
轉化為經常帳戶逆差來為持續擴大國內投資、消費。相反的，透過繼續保持經常帳戶順差
，中國把自己放在了一個不合理的國際投資位置上：儘管已經累積大約2兆美元的淨國外
資產，但卻維持逾10年的投資-收入逆差。
美債價高收益低 中國該減持
美國國債不僅收益微薄，看起來更危險。畢竟美國聯邦準備理事會（Fed，聯準會）可以
用國家債務負擔過重的理由大肆印鈔以稀釋負債。在更極端的情況下，甚至可以扣押中國
手裡那些以美元計價的外國資產。
簡單來說，中國相對世界市場來說已經有些臃腫，經濟架構迫切需要重新平衡。雖然該國
自2008年以來在此方面取得了重大進展，但其貿易相對國內生產總值（GDP）比率約37％
、出口相對GDP比率約18％，仍明顯高於美國、日本和其他大型經濟體。
值得一提的是，中國經常帳戶迅速惡化將對國家構成嚴峻挑戰。如果中國必須減少對美國
的貿易順差，那麼就必須同時減少對東亞國家貿易逆差。這種再平衡對全球經濟的影響會
相當嚴重。
中國必須停止累積外匯存底。如果是為累積外國資產，那麼應該找一些比美國國債更有利
可圖的標的。無論如何中國都應該減持代價高昂的外債。為此必須得達到自身進出口貿易
平衡，同時通過消除地方政府不計代價爭奪外國直接投資、實施其他形式不當干預行為的
激勵因素，來為在其國內市場營運的外國企業提供公平競爭環境。
最後、也同樣重要的一點在於，鑒於引進外國技術向來不易且在未來日益艱難，中國肯定
會在自主創新方面做出更大的努力，以減少這方面的依賴度。
人民幣被低估 等於美國人佔便宜
中國政府以前也不是沒有提出過這類目標，但由於川普發動了貿易戰，使得政策制定者們
產生了新的緊迫感。在這個意義上貿易戰可能最終會變相地為中國帶來福音。
2005年，當美國政府迫使中國允許人民幣升值時，小布希總統經濟顧問委員會前委員斯瓦
格爾（Phillip Swagel）寫道：「如果中國貨幣正如一些人聲稱的那樣被低估了27％，那
麼等於美國消費者對所有中國製造產品都獲得了27％的折扣，而中國人則為國債支付了27
％的溢價。」
斯瓦格爾斷言美國的政策制定者一定明白這一點，而且他們「當然必須意識到自己大張旗
鼓的表態，只會讓中國人更加難以採取行動。」
但正如斯瓦格爾所承認的，這也許就是重點。美國敦促中國讓人民幣升值是一種以犧牲中
國為代價，以維持美國從固定匯率中獲得「巨大利益」。即使這是一次意外之舉，最終結
果也是「保持美好時光一直延續的絕佳策略」。
到了川普時代，這些美好的時光將一去不復返。川普聲稱與中國的「貿易戰」在那些代表
美國的愚蠢無能者手中多年來都是一敗塗地的。但他最有可能給人們留下的印象就是一個
傻瓜——一個笨拙、反覆無常，對中國發動攻擊使之經濟更為強大的領導人，而且至少在
一定程度上是以犧牲美國的利益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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