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監獄的奴隸工廠：英國耶誕卡裡的「中國黑獄奴工求救信」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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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上海青浦監獄裡的外籍受刑人，我們被迫強行勞動。請救救我們，拜託通知人權組織...。」一名居住在倫敦的6歲小女孩，在連鎖超市Tesco購買的「耶誕小貓慈善賀卡」中，發現了一段來自中國的手寫「黑獄呼救信」。 圖／美聯社
【2019. 12. 23 英國／中國】
「耶誕節快樂...祝你永遠不會遭遇和我們一樣的『中國絕境』。」英國大報《泰晤士報》
周日版22日獨家報導，指一名居住在倫敦的6歲小女孩，在連鎖超市Tesco購買的「耶誕小貓慈善賀卡」中，發現了一段來自中國的手寫「黑獄呼救信」，聲稱這批佳節賀卡都是專門收容外籍囚犯的上海青浦監獄，強迫受刑人代工的「奴役成果」，並哀求開啟賀卡者「請盡速聯絡人權組織救救我們」。相關消息曝光後，賣出「慈善奴工賀卡」的Tesco也緊急道歉，除了堅稱不知情之外，更宣布中止與中國上游生產商的一切合作。但青浦監獄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受刑人打工的制度，在中國又是哪裡出了問題？
收到「耶誕求救信」的事主，是今年6歲的倫敦女孩佛羅倫斯．維迪柯姆（Florence Widdicombe）。這批卡片是從家裡附近的連鎖超市Tesco買來的慈善賀卡，卡片主題是一系列的「耶誕小貓咪」，單張售價為1.5英鎊（折合新台幣60元），「所得收益將捐作公益，贈予英國心臟基金會、英國癌症研究中心、英國糖尿病協會...等醫療機構或慈善組織。」
「一開始我很開心，但寫到了第6張的時候，我發現卡片裡已有一行英文手寫字...。」佛羅倫斯表示，卡片上的字跡如此寫道：「『我們是上海青浦監獄裡的外籍受刑人，我們被迫強行勞動。請救救我們，拜託通知人權組織...。」
6歲的佛羅倫斯在打開「求救信」後，一開始還覺得很奇妙有趣，但由於信上的有著明確的聯絡懇求，因此佛羅倫斯才把卡片拿給了爸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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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批卡片是從家裡附近的連鎖超市Tesco買來的慈善賀卡，卡片主題是一系列的「耶誕小貓咪」，單張售價為1.5英鎊（折合新台幣60元），「所得收益將捐作公益，贈予英國心臟基金會、英國癌症研究中心、英國糖尿病協會...等醫療機構或慈善組織。」 圖／Tes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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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英國《泰晤士報》，經筆跡字體變造處理
「一開始我還以為是誰的無聊惡作劇，不想理他...但字裡行間的呼救，卻越看越駭人——如果求救的呼喊是『真的』？那我們該怎麼辦？。」佛羅倫斯的爸爸回憶，之後他們一家才決定遵照呼救者的指示，聯絡了信中指定的英國老記者：彼得．韓福瑞（Peter Humphrey）。
在中國的歐美人士圈子裡，彼得．韓福瑞曾以漢化姓名「韓飛龍」聞名——韓飛龍不僅曾是歐美商圈裡，最頂尖的「中國徵信偵探」；也曾捲入「葛蘭素史克貪腐案」的跨國重大醜聞，成為整起事件中，唯一被關入中國監獄的外籍被告，並在爭議的狀態下被關押在青浦監獄23個月。
在過去，韓飛龍曾是《路透社》的資深中國特派員，當中國於1990年代開放經濟後，他才棄筆從商，將自己作為「調查記者」的技能，應用在「商業徵信」上。由於韓飛龍在中國的政商關係良好，中文能力、調查技能與中外人脈也都非常出色，因此搶搭上外商需求浪潮的韓飛龍，也就迅速成為「中國外商徵信界」的著名偵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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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羅倫斯一家決定遵照呼救者的指示，聯絡了信中指定的英國老記者：彼得．韓福瑞（Peter Humphrey）。 圖／美聯社
然而在2013年，生意大好的韓飛龍卻接到了英國藥廠「葛蘭素史克」（GlaxoSmithKline）的中國委任，要他揪出一名「到處放黑函陷害公司的離職員工」，誰知此案讓韓飛龍惹禍上身——因為葛蘭素史克要他所作的任務，其實是要他「封口貪腐爆料」，那些黑函所訴的行賄與不法指控「全都是真的」，「公司要我做的，是糾找出爆料人的身份，好讓『自己人』能去威脅他閉嘴。」
韓飛龍表示，自己完全不知道葛蘭素史克的真正目的是「威脅吹哨人」，直到中國檢警破門而入，指控自己與妻子涉入非法商業間諜行動、透過不正當管道取得中國公民資料後，韓飛龍才知道自己是被黑白兩道抓來的刑責替死鬼。最終，葛蘭素史克向中國政府支付了大筆貪汙罰金、主導封口行動的英籍主管則被判緩刑後驅逐出境，唯有接案偵探韓飛龍被判入獄30個月，與中國籍的妻子雙雙成為了這起重大貪腐事件中，唯一被送入大牢的「行賄方罪人」。
「我是在2015年夏天出獄，前後總共在上海青浦監獄待了23個月...我想就是這個原因，讓這封『求救賀卡』找上了我。」在接到維迪柯姆家的通報後，人已在英國半退隱的韓飛龍，也馬上連繫了幾名「昔日獄友」，證實了青浦監獄中的「奴隸加工實態」，這才將整起事件通報給《泰晤士報》，趕在耶誕節前夕的爆出了一記賀卡震撼彈。
韓飛龍表示，青浦監獄一直以來確實都有開設「更生工廠」；但類似的更生加工鍊，過去多是自願性質，「直到近1年來，所有的工廠加工，才全都變成了『強制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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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的歐美人士圈子裡，彼得．韓福瑞曾以漢化姓名「韓飛龍」聞名，曾捲入「葛蘭素史克貪腐案」的跨國重大醜聞，成為整起事件中，唯一被關入中國監獄的外籍被告，並在爭議的狀態下被關押在青浦監獄23個月。 圖／路透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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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飛龍表示，青浦監獄一直以來確實都有開設「更生工廠」；但類似的更生加工鍊，過去多是自願性質，「直到近1年來，所有的工廠加工，才全都變成了『強制勞動』。」圖為2005年，上海青浦監獄外籍囚犯的耶誕禱告。 圖／路透社
在理想狀態中，監獄裡的更生工廠應是對受刑人的利多，在合理的勞動條件下，上崗的受刑人一方面可學習專業技能、一方面可賺取補貼零用金；同時適度的勞動，也可平衡身心狀態，好幫助受刑人出獄後能更快適應常態的工作與生活。
然而在現實狀態裡，管制不透明的更生勞動系統，往往不受勞工法的保障與監管；受刑人勞工往往超時工作、沒有休假、更得不到合理的薪資待遇與安全的工作環境。因此種種狀況，也時常讓監獄制度成為了政商勾結、結構性貪腐叢生的「現代奴隸工廠」。
以「耶誕小貓賀卡事件」來說，被指控涉入監獄奴工產業鍊的Tesco，在《泰晤士報》的新聞刊出後，隨即下架系列產品、並與製造訂單的中國廠商即刻解約。Tesco主張自己也是被蒙蔽的受害者，強調「完全不知道中國接單廠商，竟然有與監獄合作、使用強制勞工的狀況。」因此，在強迫勞動的質疑之外，不透明的更生工廠是否合法？是中國獄政系統的統一政策還是貪腐介入？各方的困惑還暫時得不到中國政府的解釋。
在一般狀態下，跨國生產工廠都必須定期接受第三方勞檢，以確實認證生產出來的產品「合乎國際市場的反血汗勞動規範」；但在中國的各種監獄、再教育營等「涉嫌強制勞動」的敏感單位裡，外籍或第三方的檢查團隊，根本不可能不受干擾地合法勞檢，因此類似的「奴工勞改」事件，才會不斷成為跨國生產鏈中，模糊而不可知的「血汗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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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2005年，上海青浦監獄外籍囚犯的耶誕活動。 圖／路透社
《金融時報》表示，類似的「中國監獄奴工求救信」，近年已不只一次駭人爆發。在「耶誕小貓」之前，另一家英國連鎖超市Sainsbury's所販售的「下雪小企鵝賀卡」，就曾被舉報卡片中夾雜了一封詭異的中國手寫信：「祝您幸福快樂。第三號製造店，廣州監獄，第六區。」
此外，2012年美國奧勒岡州的消費者茱莉．基斯（Julie Keith），更在KMart買來的萬聖節裝飾中，發現了一封來自瀋陽馬三家勞教所的求救信，指所內的「學員」必須全年無休、每日工作15小時的強制勞工，生產包裝各式出口加工品，「否則我們就會被毒打、虐待，直到我們乖乖『自願上工』為止。」
茱莉的「萬聖節求救事件」的發信者，後來被中國法輪功的海外流亡團體追查，確認是法輪功的被捕學員孫毅。整起故事，後來被拍成紀錄片《求救信》（ Letter from Masanjia）；但出獄後的孫毅則因相關新聞而繼續遭到中國官方的騷擾與恐嚇，直到2016年才在海外援助下出逃至印尼峇厘島。
不過離開中國後不久，孫毅的身體狀況就急遽惡化而逝世。直到目前，海外法輪功團體都堅稱孫毅疑似是被中國特務所殺，但相關說法並無直接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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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似的「中國監獄奴工求救信」，近年已不只一次駭人爆發。 圖／路透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