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專訪韓國前政府部門顧問外交學者金興圭 韓朝變調南北關係 「各行各路保執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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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
韓朝關係近年愈見惡化，雙方甚至對南北關係重新定調，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表明韓國
是「敵對交戰國」，韓國總統尹錫悅則提出尋求「建基於自由、和平和繁榮」的韓朝統一
。曾在韓國外交部等不同部門擔任顧問的韓國亞洲大學美中政策研究所所長金興圭周二（
24日）在香港演講，其後接受本報訪問，他指韓朝的論述變調反映雙方在國內政經因素考
慮下，決心在南北政策上「走自己的路」。
明報記者 洪明超、周宏量
在去年底朝鮮勞動黨八屆九中全會上，金正恩表明要重新定義朝韓關係和統一政策，表明
朝韓「再非同族關係、同質關係，而且完全固定為敵對的兩國關係、戰爭中的兩個交戰國
關係」。到上月，尹錫悅正式發表「8‧15統一綱領」，主張尋求由首爾領導、「建基於
自由、和平和繁榮的韓國統一」，提出三大願景、三大策略和七大行動計劃，當中三大策
略包括韓國加強自身國力、向朝鮮人民宣揚韓方統一抱負，以及在國際社會增進支持。
尹領導保守派深信理念「遠更優越」
曾為尹錫悅的政府交接團隊中就韓朝統一問題擔任專家委員的金興圭，此行是為韓國駐港
總領事館有份主辦的「韓半島論壇」擔任主講嘉賓（見另稿）。談到韓朝重新定調南北關
係，金興圭認為雙方受國內因素影響大於外部因素——以韓國為例，尹錫悅正領導保守派
政府，其對統一的方式和路線主張形同「整個韓國保守派願望和目標的結晶」。他認為尹
錫悅一改前任文在寅政府嘗試先理解韓朝差異再「漸進」促成統一的取態，主張尋求基於
自由、民主等韓方價值來統一，反映其政府深信韓方的意識形態和理念「遠更優越」。
金興圭認為，朝鮮放棄「同族」論述，將對韓關係定性為「國與國關係」，其實反映金正
恩就對韓競爭「已失去信心」，故積極阻撓跟韓方的溝通交流。他解釋，朝鮮積極發展核
武和導彈，是對韓國以至美韓同盟在軍事實力上的絕對優勢，以及朝鮮經濟遠遠落後韓國
的現實感恐懼，憂慮未來會被武力統一；朝鮮還憂慮自由、民主等價值將更受半島民眾、
尤其是年輕一代的歡迎。
朝政策取態具侵略 本質屬防禦
「朝鮮（政策取態）表面看來雖具侵略性，本質上卻是防禦性。」金興圭解釋，如果朝鮮
被認為是獨立主權國家，會受到國際法等國際關係原則保護，對朝鮮安全有好處。他總結
道，韓朝各自論述都是展示「要走自己的路」的信息，短期內都不會把統一視為重要目標
，反而致力加強國內民眾對政府論述的忠誠。
朝俄走近構壓力 需防區內「黑天鵝」
東北亞局勢近年最重要的變化，莫過於朝鮮和俄羅斯高調提升戰略協作關係。韓國亞洲大
學美中政策研究所所長金興圭向本報表示，朝俄走近確對韓國構成戰略壓力，但認為北京
同樣有所關切，不認為中國有興趣以冷戰式陣營對抗政治來推進外交。
韓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去年9月訪俄，提升兩國關係至新的戰略水平。至今年6月，俄羅斯
總統普京回訪朝鮮，雙方正式簽訂「全面戰略伙伴關係協議」。外界懷疑朝鮮就入侵烏克
蘭的俄羅斯提供武器彈藥，俄方則以支援朝鮮發展導彈和太空技術作交換。
金興圭分析，鑑於19世紀末的歷史噩夢（指俄日爭奪控制朝鮮半島），朝鮮半島民眾皆擔
心俄羅斯靠近和對東北亞的潛在野心，只是朝俄目前處於各取所需的狀態，但這不代表值
得去改變半島以至東北亞現狀，「這是為何中國也對（朝俄）雙邊合作有非常特別的關注
」。他形容俄羅斯正為東北亞安全帶來新變數，在韓方看來，如果俄羅斯提供朝鮮無法自
行研發的軍事科技，則會對韓國安全帶來「重大麻煩」，韓方在傳統軍事力量的優勢，將
被朝鮮以核武抵消，進而打破朝鮮半島的微妙力量平衡，就連中國也都感受到麻煩。
指中俄朝「同牀異夢」 華自行推進利益
儘管朝鮮是僅有公然主張「新冷戰」論述的國家——中美官方一直避免如此定調，主張中
、俄、朝對抗美、日、韓陣營，但金興圭認為中俄朝不能簡單劃歸為「威權政權陣營」，
在其看來中國跟俄、朝「頗不一樣」，北京不再單純依賴冷戰式「陣營對抗政治」來形塑
外交政策，中俄朝實際上是「同牀異夢」，俄朝合作不會促成聯同中國的三邊合作。他認
為中國以「自己方式」推進利益，例如北京在朝鮮半島問題採取平衡策略。
在東亞地區充斥朝鮮半島、台海、東海和南海等國際衝突危機熱點下，地區戰爭爆發的可
能性會有多大？金興圭認為，區內各方勢力傾向維持現狀（例如中俄皆不希望改變朝鮮半
島現狀，以免付出高昂代價），但仍不能排除會發生「黑天鵝」事件，這也是為何各國正
為應對最壞情况作好準備。
倡韓走第三道路 與朝「對抗共存」
韓國駐港總領事館與韓國民主和平統一諮詢機構周二（24日）假香港麗思卡爾頓酒店舉辦
「韓半島論壇」，主講嘉賓除了前文提到的韓國學者金興圭，還有來自美國的香港城市大
學公共及國際事務學系教授林丹（Daniel Lynch）。
金興圭演講時指出，尹錫悅政府對朝鮮威脅的回應是「價值觀外交」，形同全面接受美方
提出的「民主 vs. 專制」框架，以冷戰世界觀取代以往的對冲外交或平衡外交，堅定以
韓美同盟為基礎，並嘗試發揮積極角色。惟挑戰在於例如世界邁向中俄影響力增長幅度大
於美國/西方的趨勢、韓國跟中俄關係惡化造成的代價愈來愈有可能比預期更高，以至特
朗普回朝機會增加等。他認為韓國可以考慮「第三道路」，即仍以同盟為先，但跟其他大
國有更多合作，而對朝鮮採取「對抗性共存的戰略」，並跟其他定位相似的中等強權國家
合作，積極參與建立新的國際秩序等。
城大學者觀望中美外交影響力競爭
林丹的演講則較側重於探討中美角力。他對中美終將出現強權交接（即中國取代美國成為
全球頭號強權）的說法提出質疑，指中國正同時面對嚴峻的經濟（放緩）、人口（下跌）
和公共衛生問題，拖慢增長速度，因此中國即使「在絕對意義上」（指總體數字）保持財
富和國力增長，但能否「在相對意義上」（指跟美國比較）增長仍有疑問——即使中國仍
錄得每年4%的增長速度，但在美國也保持2%年度增長下，北京起碼要到2042年才能追上，
更何况中國能否維持在未來18年維持快速增長不無疑問。被本報問到即使中國經濟上不能
完全追上甚至超越美國，但國力趨近是否足以改變其他國家的觀感，令中國在外交影響力
競爭佔上風，林奇承認完全有這可能，而這點正是未來觀望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