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囉!我是地方賊,歡迎大家,喜歡偷走地方的故事
可以看文章的圖文版:http://t.cn/RkNZXbt
可以順便偷走賊的臉書,讓賊偷走你的讚:http://t.cn/RmPbrSh
[暗黑襲產 #十字架山 Kryi kalnas] 偷走深埋在十字架群下的國仇與救贖 #斯奧萊iauliai
/立陶宛 Lithuania
在這篇文章,賊終於要跳出亞洲的脈絡,帶大家看東歐立陶宛一座神秘且暗黑,但又有療癒效果的文化襲產「十字架山」(Kryi kalnas, The hill of crosses)。立陶宛算是歐洲滿冷門的國家,首都維爾紐斯(Vilnius)也沒有鄰國的首都塔林或里加有名(也許是字比較多且難念的關係)。然而,立陶宛卻有一個坐落在郊區的景點頗負盛名,或許大家曾在傳播媒體中,看過它壯觀且驚人的圖像,成千上萬支十字架就這樣堆滿了一座小丘。
即使親自到十字架山還是一樣震撼,尤其走上十字架山,被成堆的十字架包圍,會驚訝這些十字架怎麼可以疊成這樣。不過對於十字架山,有些人會感到恐懼,但有些人會覺得被祝福,端看每個人怎麼解讀這座文化襲產。可能出自於對宗教的尊敬或害怕,又或是了解十字架山故事後的不安與沈默,但十字架山的故事脫離不了國族與宗教的歷史連結與暗黑記憶。
那就讓賊輕聲告訴你們關於十字架山的暗黑記憶。立陶宛在被俄羅斯帝國征服前,其實也曾經建立過立陶宛-波蘭大公國,一個以立陶宛族群為主的國家,所以立陶宛的國族意識其實早在十二世紀時就出現。此外,立陶宛也是在14世紀末瓦迪斯瓦夫二世·雅蓋沃(Lithuanian Grand Duke Jogaila)在位時,改天主教為國教。
雖然在大公國時期,波蘭教會佔領導地位,但不可抹滅的是,天主教會依然是各地最重要的社會機構,也讓天主教會就立陶宛的國族主義有影響力。此時,根據立陶宛觀光資料表示,這時山上還沒有十字架,倒是有一座與歐洲其他地方相似的城堡。再根據考古學家的推測,這個城堡應該是為了保衛居民免於條頓騎士團的威脅(這其實也跟宗教有關,因為騎士團一直想讓這裡改信基督教)。
然而,在俄羅斯帝國統治下,對沙皇而言,天主教在宗教及政治上都具有威脅信。舉凡十字架或其他紀念碑都被當作與天主教或立陶宛國族主義有關的象徵,而遭俄羅斯政府摧毀。根據資料,第一批十字架是1831年11月立陶宛人反俄起義後,放置在從前的一個軍事掩體處上,也就是現在的十字架山。
甚至有人聲稱一些死於1831年和1863年兩次起義的立陶宛人,被秘密埋葬於山上,立陶宛人便在這座山插滿了十字架。1850年,一位歷史學家 L. Krzyvickis 指出他在小丘山,發現了一座教堂和30支十字架。雖然這兩場起義起義沒有成功,但立陶宛終於在1918年2月16日獨立,結束了俄羅斯帝國長達一個半世紀的統治。
立陶宛第一次獨立不到三十年,在二戰期間,相繼遭受俄共與德國納粹政府的侵略,1944年,俄共取得立陶宛首都維爾紐斯,史達林重新佔領立陶宛,並建立立陶宛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雖然與俄羅斯帝國的背景不同,立陶宛人民卻二度遭遇相似的處境,也就是共產黨政府對宗教的打壓,畢竟對克里姆林宮來說,立陶宛的天主教信仰是構成他們國家認同的主要基幹,且不相容於蘇維埃政府的無神論的意識形態
在俄共統治立陶宛期間,政府實施政教分離。強烈灌輸無神論的意識形態、強制關閉教會,人們無法舉行天主教儀式,公共場所上的宗教標示被摧毀,特別是十字架這種醒目的象徵。賊有看到一篇論文滿有趣的,能夠展現立陶宛人民對天主教的虔誠,以及十字架的重要性。
當時,俄共從上到下所構成的社會系統都在進行十字架的破壞工作,立陶宛人民對此會展開反抗,甚至在政府拆了十字架後,趁他們不注意,又再將十字架插回去。民間甚至流傳那些拆了十字架的人,都遭遇到各種靈異性質的處罰,而這都是他們不尊重神所付出的代價。這故事其實有滿多版本的,賊就不多講,但這些懲罰故事即使在立陶宛獨立後仍被當作宗教小故事流傳。
當然,十字架山作為立陶宛十九世紀開始的新興宗教聖地,也成為俄共摧毀的對象之一。雖然蘇維埃政府三次用推土機推倒十字架山、封閉通往十字架山的道路,甚至計劃在上游興建水庫淹蓋十字架山,這段期間反而是十字架越來越多的時候。雖然有些學者指出,這些十字架是為了紀念那些慘遭專制政權毒手的親人所架,我們也不能忽略這其實是對專制政權反抗的手段(賊覺得這樣滿有趣的,你拆我架的概念)。因此,十字架山除了有宗教的特質外,也被加上了對抗外國佔領/侵略的國族主義論述。
在1989年,波羅的海三國手牽手和平示威,隔年三國宣佈獨立後,十字架山也正式成為國族的象徵。聖若望·保祿二世(Pope John Paul II)於1993年造訪立陶宛時,也前往十字架山,並致贈一尊十字架(也就是最上面那張照片,最前面沒有和其他十字架擠在一起的那支)。教宗的這次造訪,也讓十字架山這個地方更加出名,甚至也成為追尋聖若望·保祿二世當年路程的教徒們行走的救贖之路。
然而,更重要的是,教宗在十字架山說的那段話“A nation that goes to the Hill to erect a new cross with such stamina and piety, believes in life and in resurrection.”,讓十字架山從暗黑的象徵,轉變成為和平的表徵。2000年,應教宗的要求在十字架山附近建立一間聖方濟修道院,這些教士會每日前往十字架山,為十字架祈福。
一般來說,背包客都是一次玩波羅的海三國,無論從拉脫維亞首都里加(Riga)或是立陶宛首都維爾紐斯(Vilnius)都是三個小時可以到達的距離,而且也都有巴士。賊則比較奇怪,是從西邊沿海城市 克萊佩達(Kleipeda)看完世界襲產的沙丘後,做一天只有兩班的巴士,所以立陶宛各大城的城際交通其實滿方便的,只要看好時間就可以。無論從哪裡都一定要搭到斯奧萊(iauliai)這座城市,再轉車到十字架山。
斯奧萊也算是中型城市,在歐洲即使是中型城市,巴士總站也都蓋得滿大器,裡面商店應有盡有,可以採買等等在十字架山要吃的東西(畢竟那裡很荒蕪)。十字架山當然不是終點站,要在巴士總站搭乘前往 Joniskis的車,並在Domantai這一站下車。因為多數搭乘這班車的遊客都是要到十字架山,所以巴士上也會寫著 Hill of crosses 方便遊客。下車其實就跟著看起來像觀光客的人下車就好(應該是這樣吧?)
Domantai 這一站真的就只是馬路邊設立站牌而已,所以你在哪裡下車,那回程請在對面的公車站牌等車。話說公車站牌雖然有椅子可以坐著等,但沒有遮蔽物啊!滿熱的。
不過,剛下車的時候也許會驚慌,因為四周什麼都沒有,就連房子也是遙遠的幾棟,舉目所見都是小麥田。這時也別慌張,還是跟著人群走就對了(如果走錯了,賊也幫不了你),反正就是沿著指標通往十字架山的馬路一直走,走到你覺得快放棄希望,卻看到遠遠有很多十字架,簡直救贖了你快要斷掉的腳時,就代表十字架山就在眼前,話說滿多人推薦叫計程車的(畢竟兩公里耶)。
順道一提,我真的很喜歡東歐鄉下的小麥田(還是大麥!?)。在等車時,賊就在馬路上坐著看風輕拂麥田所形成的麥浪,好像在拍莫文蔚的MV喔!李健也可以
遠看十字架山其實就滿壯觀的,幾支高大的十字架下,又有大小不一的十字架堆疊,據說目前這裡有超過五萬支的十字架。除了十字架之外,還有柱狀的教堂、耶穌的雕像,重點是十字架上都掛著許多念珠。
十字架山雖然象徵著整個國家或民族,那段被俄羅斯帝國或蘇俄統治的暗黑「集體記憶」,但十字架其實也是很個人的,每個十字架都有自己的意義,深藏著那些總是與大歷史鑲嵌的個人或家族的情感與記憶。
不過,在十字架山的遊客中心,其實也可以買到十字架,並隨意插在小丘上,所以有些十字架其實具有的是「娛樂意義」。對某些人來說,這不僅考驗十字架本身的宗教性質,也使十字架山的暗黑記憶開始變質。
但讓賊覺得弔詭的是,因為山上的十字架越堆越多,政府其實會定期清理十字架,這其實無可厚非,但總讓我有種記憶被清除之感。此外,十字架山的觀光化,可能也使十字架工藝開始「一般化」,使得後面要講的十字架工藝面臨危機。
十字架對天主或基督教信仰都很重要,他是天主教儀式和慶典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具有神聖的意義。但對立陶宛這個國家而言,十字架又有其特殊意義,就像前面提到的一樣,它在國族主義上也起了作用。除了了解這些象徵意義外,在十字架山可以看到許多造型不同,但都極為精緻的十字架,且高矮不同,除了視購買者的需求外,也不能忽略這些十字架製作者高超的「手工藝」。
2008年,立陶宛以其「十字架工藝及其象徵」(Cross-crafting and its symbolism)的名稱,列入世界非物質文化襲產。但這項工藝與世界許多非物質襲產一樣,都面臨了「傳承」的危機,包括農村人口流失、大眾媒體的統一化等。所幸天主教會對十字架的需求,讓這項工藝暫時不會消失。賊倒是滿好奇,十字架工藝列入非物質襲產已經十年,教科文組織或立陶宛政府是否有提出有效的傳承和保存工藝計畫,這還要查查。
倒是賊查了一下,發現斯奧萊的地方新聞,去年就討論過許多在地方商店買到的十字架,很多其實都是大量生產的中國粗製品。其實,觀光化量產地方手工藝品在世界各地都會出現,但在十字架山的案例中,卻又關係到粗製的手工藝品是否具有神聖性和宗教性的議題。雖然作為觀光客的我們無法分辨哪個十字架才是真正當地的手工藝,至少立陶宛官方應該推出保護的政策,畢竟這除了攸關「真實性」外,也攸關「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