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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擱許久才寫完,請見諒)
在街邊拍了一陣「水燈節」的花車遊行,有點衝動想再追去最前頭,看是否有更炫眼
的,但據說隊伍在古城「塔佩門」那邊轉向「湄賓河」後,沿途會擠得更水洩不通,想著
屆時會陷入的困境,衝動便洩了一半。於是當耳邊傳來「要吃飯了嗎」的詢問,就順勢轉
移陣地,隨旅伴拐進不遠處的小巷。
餐廳旅伴已經選定,是一家叫「Lemongrass」的泰式料理,門面刻意作得頹廢,雜著
被草木侵染的荒蕪,即便桌椅樸素,搭配著廊下叢林風的彩繪,仍博人好感。旅伴說這家
很多人推薦,牆面滿滿的到此一遊簽名也是佐證,但我不堪吃辣又對肉挑食,要找到共同
接受的餐點有些麻煩,好在菜單的品項相當多樣,搜尋片刻我們點了一盤竹筍炒肉,主食
則為鳳梨炒飯,而這店被推薦果真有其理,兩道都足夠刺激味蕾又不會過膩過嗆,作為旅
程的第一餐挺美好。
填完肚子,接續的目標是去「湄賓河」體會「水燈節」的氣氛,這節日雖以水燈為主
,天燈也是其中亮點,在街頭隨意行走,夜空持續浮現天燈飄遊的光點,繁星一樣,頗為
浪漫。見此,旅伴便炫耀他出差可是有被招待去天燈大會的,也就是網路流傳的「萬人點
燈」。
這活動的正式名稱為「Yeepeng Lanna International Festival」,「蘭納」(
Lanna)是過去控制泰北的王國,與南方「暹羅」分庭抗禮,「Yeepeng」意指當時曆法的
二月,有著以點燈作慶祝的節日。而這近年興起的盛會通常選定城外寺院相關的廣地,在
肅穆的誦經儀式後,大夥點起燈火,推送上天。從旅伴遞給我的照片看,燈點的確相當密
集,可以想見若身處現場,滿空盡是蘊含心願的輝爍,會更加震撼。
不過這活動人數有限,似乎開賣後沒早早去搶,根本無望。有些人是將其歸結為譁眾
取寵的玩意,賺觀光財的意味居多,只有外國人在熱衷。我是沒差啦,臨時被邀,又差點
無法抽身,早注定無緣,融入居民的過節心情比較實在。不免將目光投向沿路兜售的小販
,天燈就罷了,沒光影渲染僅是一疊白紙,水燈便相當吸引人,有著被每攤老闆注入創意
的多變造型,基本款會以幾朵鮮花團繞插於燈台的香,若肯多掏錢,就有更華炫的選擇,
如花藝大師的作品一般,高低錯落、五色斑斕。
這很讓人選擇困難,最後是被形如小孔雀的勾住腳步,像摺紙一般它被編得維妙維肖
,幾片葉羽於後張展,賣價不免也被抬了些手藝錢。在旅伴的鼓動下,我遞出鈔票與它結
了緣,然人心總是浮動,走近河區,聽叫賣價位因競爭而下跌,就算綴得花舞撩亂,也跟
我的小孔雀價錢差不多,不禁叨唸著「虧了」。只能安慰自己又不是要帶回家的紀念品,
不論造型貴賤,停留在手上的時間不過幾分鐘,遲早要放水流。
端著小孔雀隨人群走到河邊,那兒有個像小渡口的木架道,招了不少人聚集,水燈也
從那兒如螢般流散。據說這樣的傳統源於八百年前的「素可泰王朝」,從民間傳入王室,
而後被國王欽定為節日,自然現今「水燈節」在「素可泰」也是盛大舉辦,有煙火相伴。
可惜那兒有著交通劣勢,雖為「暹羅」歷史上的第一個首都,已隨著時年荒蕪,偏離繁華
地帶,從「清邁」過去,坐車至少要五小時,由曼谷又更遠了,只能以灑錢換取時間,給
曼谷航空賺一筆。
我曾動念是否要趁這次的機緣,把旅程接過去,因為被收為世界文化遺產的它留存了
不少佛寺遺跡,早在我的旅遊願望名單,但想到要坐五小時的車便覺累人,轉兩趟國內班
機也有些CP值不足,猶豫著猶豫著,最後便不了了之。
儘管與殘寺古佛前的幻魅光舞無緣,都市河景仍有另番屬於凡俗的節慶歡鬧,我們踏
上木棧道,一面留意不要被冒失鬼一屁股撞下水,一面慢慢挪去渡口的邊緣。依直覺想,
放水燈應是種沒難度的事,怎料才就定位,目光便被鄰近的懊惱聲勾去,原來推太大力還
是會有翻船災情啊。不過也非輕放便沒事,不遠處有根竹竿惡質探出,導致無數水燈被攔
困在那,雖形構出一片花鳥交綴的綺麗,放水燈就是要送走煩惱與歹運,被卡在那不就代
表未來一年都要灰雲罩頂。這倒讓我緊張起來了,旅伴也浮現看好戲的賊笑。
我小心翼翼把插在中心的香點起,矮下身,在深呼吸後,引了五成功力將小孔雀往外
推,本以為應該十拿九穩,結果也不知是尾翼太重,還是這樣的力道對它而言仍太殘暴,
它雖遠離了陷阱竹竿,卻往後半仰搖晃著,感覺隨時都會翻肚。「拜託不要翻。」我瞪大
了眼,在心裡努力以念力撐托。幸好小孔雀大概有練過,就這麼以逗趣的姿勢慢慢隨水而
漂,總算讓我鬆了口氣。
只是,當目送著它融入大隊,一絲疑惑竄了上來,為什麼我家小孔雀比別人黯淡啊?
花了幾秒思索比較,我才猛然悟透,剛只點了香沒點蠟燭啊,完蛋,來年的運勢堪慮了。
「你害的。」我瞪向旅伴,怪他沒提醒,然放都放了,再買盞新的也頗浪費,僅能在半哀
怨中望著眼前長川,看它以墨深的靜謐乘載城市煩愁、收容那些無處釋放的忿怨,彷彿是
道一年只開一晚的界隙,食盡所有負面,遺下笑容給第一道曙光。
待了一陣,接續便是要轉換陣地去放天燈。最初是沒想要買的,畢竟相較以植物為材
的水燈,多了金屬的天燈就是個垃圾製造者,一夜過去後灑下滿城鐵圈。偏偏我就是耳根
軟,聽旅伴說「都來了就放啊,又不貴」,又見他主動掏錢跟路上小販買了,就把什麼環
保議題都往腦外扔,催眠自己不差我一個。
回到河岸朝周邊觀察,近處名為「Khua Lek」的鐵橋聚攏了另群人潮,不時有燈點浮
空,肯定是個合適地點。走了過去,學著當地人湊到橋護欄,人生第一次放天燈有點不太
知道該怎麼起手,水燈的小失誤又留下心理創傷。昨天才放過的旅伴一副經驗值已滿的態
勢,要我持著鐵環,另手將燈紙拉高,然後幫我點起火。只是,橋上的風好大啊,看燈紙
不斷晃動,實在很怕燭火飄呀飄就把燈紙燒掉。
「你就等一陣,裏頭熱氣夠了,燈變胖了就放手。」旅伴繼續在旁下指導棋。然這話
用說的容易,身為操持的人卻相當煎熬,誰曉得會不會在等待中突然前功盡棄,我低下頭
仔細盯著避著,好不容易才見它胖了起來,度過危險期。
「差不多了。」耳邊傳來審核合格的指令,於是我相好時機,戰戰兢兢放開手,喔喔
喔~~真的飛起來了,我興奮地望著它漸漸升高,怎料,那股興奮燒沒幾秒便凍結,因為燈
飛是飛了,軌跡卻不太對,它歪歪斜斜一路飄往河岸的大樹,然後就卡在樹梢了……
這太令人傻眼,鄰近的路人也在笑,我呆呆看了好一陣,擔心它會把樹燒掉,接續延
燒整街。幸好那棵樹活在那邊應早練就高強的防火指數,即便燈在其枝髮上燃成火苗,也
沒什麼蔓延的跡象,免去我被警察抓走的災厄。唉,到底是今天本就走霉運,還是剛剛水
燈沒把晦氣送走,現在馬上報應了?「我果然是先知,有幫你買第二個備用。」旅伴將另
一組遞出,嘴已笑到歪。
「明明就是被你詛咒。」我不服氣接了過來,依方才經驗一面與風對抗,一面將燈養
胖,最後念著佛號用氣功把它推出,心飛快蹦著。好險這回老天有眷顧,它遠離河岸,飄
得很高很遠,像個等待迸發的煙花。這瞬間的情緒好複雜,明明是個幼兒級活動,卻搞到
如此波折,或許既賦予了除厄意涵,就不太可能輕鬆無償,相比某些等價交換的警世故事
,我這一絲絲的心神耗損,根本不算什麼。
天燈漸漸化入滿空飄飛光點,難以追辨,而那些原本躁動的鬱悶的好像也散化無蹤,
真的有如此神效嗎?我不禁信了一些,但炫惑的美景可能本就自帶幻力吧,望著望著,便
深深記印著,就算未來陷入困蹇,也能抓著此時美好,還以釋懷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