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齣戲的開始,是一個留著聖子頭的少女,焦急地坐上了剛開通的北鐵,離開了自己的故
鄉,但沒有人開心的跟她告別,而她就這樣子,一個人孤獨地前往夢想的東京之都。
鏡頭接著一轉,這個少女變成一個滿臉不悅、戴著墨鏡的中年媽媽,很不爽地提著一卡看
起來挺沉重的行李箱,疾步地帶著一個女兒,回到了故鄉。
「在這24年間,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這個問題,這個腳本家懸了十五週遲遲不肯
鬆口,直到第十六週,他用了一封母親寫給女兒的送別信,才告訴你答案。
整齣戲的調性,同時也在那邊「急轉直下」,然後爆發。
這是這個腳本家用他的天份跟才華,寫了十三年的劇本,而收視率總是低迷後,這一次,
他終於讓所有觀眾看見他的本事。
即便如此,在許多新聞一公佈「他的下一齣戲是晨間劇」的同時,各種懷疑的聲音彷彿也
沒停過,「這不是開玩笑的吧?晨間劇可不能出現快速剪接跟各種倒敘手法耶」、「我不
能相信總是在劇本大提『歐拜』的腳本家能寫老少咸宜的晨間劇」。
但是,NHK會不顧風險地找他來寫晨間劇,終歸還是看中他那擅寫「地方鄉鎮文化」的
功力。
在寫給那沾染著少年暴戾氣息的池袋公園後,他寫了充滿揮灑青春瘋狂的木更津棒球團,
接著是跪坐在淺草的小舞台上,拿著一把紙扇就開始說落語的新宿黑道,更少不了在京都
會跟你玩野球拳的藝妓,及附身總是在擔憂家庭存款的尋常歐巴桑的文豪夏目漱石。
一路走來,中間有高有低,有受到大肆褒賞的作品,也有一文不值被人罵到臭頭的作品,
但是這個腳本家,不曾改變自己,也沒想過改變自己,從「池袋」開始奔馳的腳步,似乎
越跨越大步,最終跨到了那被大地震傷害的土地,也是他的家鄉,東北。
在他開始寫那齣戲的半年前,在那齣戲開播的兩年前,NHK的製作人訓霸圭跟導演井上
剛跟助導,帶著他,到了主要的拍攝地岩手縣久慈市,進行了三天二夜的視察取材。
導演井上剛說,當時他們一起到了挖掘琥珀的坑道裡,他想到「如果這齣戲設定在198
4年,似乎很有趣呢」,從坑道出來後,他說「1984年啊,小泉今日子正唱著這樣的
歌呢」。
那是地方文化、那是懷舊復古、也是他的「春子の部屋」,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在他那幾
句話開始定型,「那些偶像們」。
在回程的新幹線上,從久慈到東京的三個小時間,他說出他心中所有剛成型的概念:「當
年春子離開時沒看到夏婆婆揮舞著漁旗的身影」,「比誰都更想去東京的結衣,卻從來沒
離開過故鄉」,「在舞台上的偶像與在『奈落』的影武者們」。
兩年後,2013年四月一號早上八點,當女主角在大友良英的配樂跳躍起來的同時,這
齣戲開始了。
一切始料未及的大紅,裡頭那句「じぇじぇ」這句話的熱度,反映了戲的轟動程度,因為
有越來越多人把「じぇじぇ」當作口頭禪般掛在嘴邊,甚至出現了像「あまロス」這樣的
名詞,就像在告訴所有觀眾,這戲有種吸引人的魔力,一但陷下去了就很難爬起來。
在那齣戲完結的三個月後,在所有日本人都眾所矚目的歌唱節目「紅白歌唱大賽」中,出
現了「終於離開北三陸來到東京的結衣」,以及「以『天野春子』的名字站在舞台上唱著
潮騒のメモリー」,一切在戲裡圓滿的、未圓滿的,都在真實的電視舞台上一一實現了。
那個腳本家坐在舞台下,笑的比誰都還要大聲、還要高興。
這齣戲最後的鏡頭,那是追逐著夢想的兩個少女在隧道跑著,最終停下腳步跑到了燈塔旁
,向大海用力揮舞著手臂。
這次,這個腳本家的腳歩跑到了東北的大海,但是他的腳步卻沒有因此停歇,因為他正走
在自己的路途,不停地跑著、飛奔著。
而我相信,最終他的腳步聲,會響徹雲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