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道出招越來越毒辣，明明無怨無仇，卻顯是硬要將她眼珠挖了出來。小龍女大喝一聲
，左掌遮住了自己雙眼，右手再度入懷拔劍，拚著給他打上一掌，踢上一腳，便可拔出短
劍。便在此時，頭上一緊，頭髮已給抓住，跟著雙足離地，隨即天旋地轉，身子在半空中
迅速轉動，原來那老道抓著他頭髮，將他甩得身子平飛，急轉圈子，越來越快。小龍女大
叫：「喂，喂，你幹什麼？」伸手亂抓亂打，想去拿她手臂，突然左右腋下一麻，已給他
點中了穴道，跟著後心、後腰、前胸、頭頸幾處穴道中都給他點中了，全身麻軟，再也動
彈不得。那老道兀自不肯停手，只見他從懷中取出一柄剃刀，小龍女吃了一驚，但聽得嗤
嗤聲響，頭皮微痛，那老道竟在給他剃頭。小龍女又驚又怒，不知這瘋道是何用意，過不
多時，一頭頭髮已給剃得乾乾淨淨，心想：「好啊，小龍女今日做了尼姑。」那老道又已
上來，手中拿了繩索，將小龍女手腳反縛了，又從懷中取出一根黃布條子，掛在她頸中。
布條上寫道：「天下第一大瞎子，不男不女惡婆娘。」雙眼一黑，已給他用黑布蒙住了雙
眼。她心中閃過了一個念頭，更不細思，大聲道：「你是周伯通的師兄王重陽！」那老道
身子一震，退了一步，說道：「你——怎——麼——知——道？聲音乾澀，一字一頓，便
如是小兒初學說話一般。
小龍女冷笑一聲，道：「哼，我自然知道，我早就知道了。心下卻在迅速推想：「我為什
麼知道？我為什麼知道？是了，他在周伯通頸中字條上寫『天下第一負心薄倖、好色無厭
之徒』。周伯通這十幾年中懊悔不已，你卻躲在這裡享清福！」王重陽道：「他罪有——
應得，他有了師兄，為什麼——調戲人妻？
小龍女道：「人妻調戲他，他也調戲人妻，又有什麼不可以？」王重陽道：「有師兄的，
再摸女人，不可以。」小龍女覺得這道士無理可喻，說道：「你是有師弟的男人，為什麼
又摸女人？」
王重陽怒道：「我幾時摸女人？胡說八道！」
小龍女道：「你現在不是正摸著我嗎？難道我不是女人？你拉過我頭髮，摸過我頭皮。我
跟你說，男女授受不親，你只要碰一碰我身上的肌膚，便是犯了清規戒律。幸好你只碰到
我頭皮，沒摸到我臉，否則菩薩一定不會饒你。」
王重陽道：「我斬下你的手腳腦袋，也不用碰到你身子。」
小龍女道：「要斬腦袋，只管請便。」
王重陽冷笑道：「要我殺你，可也沒這般容易。現下有兩條路，任你自擇。一條是你快快
嫁志丙為妻，別害得他傷心而死。你如擺臭架子不答應，我就割你胸部，叫你做個不男不
女的怪物。你不嫁志丙，也就嫁不得第二個不要臉的壞男人。」
王重陽十多年來裝死，久不說話，口舌已極不靈便，說了這會子話，言語才流暢了些。
小龍女道: 「道長是出家人，發過誓不能娶妻的。一動凡心，菩薩便要責怪。」
那王重陽道：「倘若你做了尼姑，菩薩怪的便是你了。我給你剃頭，難道是白剃的麼？」
小龍女笑道：「天下光頭禿子多得很，剃光了頭，並不就是尼姑。」
王重陽道：「那也容易，我在你腦門上燒幾個香疤便是。禿頭不一定是尼姑，禿頭而又燒
香疤，那總是尼姑了。」說著便要動手。
小龍女忙道：「慢來，慢來。做尼姑要人家心甘情願，哪有強迫之理？」
那王重陽道：「你不做尼姑，便割胸部。」
小龍女心想：這王重陽瘋瘋顛顛，只怕什麼事都做得出，須要先施緩兵之計，說道：
「你割我胸部之後，忽然我回心轉意了，想嫁志丙道長為妻，那怎麼辦？不是害了我二人
一世嗎？」那王重陽怒道：「咱們學武之人，做事爽爽快快，一言而決，又有什麼三心兩
意、回心轉意的？怎可拖泥帶水？」
小龍女心想：「甄志丙對我深情一片，但我心早已屬於楊過，豈可相負？。」
說道：「王重陽，我問你，一個女子負心薄倖，好色無厭，好是不好？」
那王重陽道：「那又何用多問？這種人比豬狗也不如，枉自為人。」
小龍女道：「是了。志丙道長高大英偉，對我又好，為什麼我不嫁她為妻？只因我早已與
我徒兒有了婚姻之約。我徒兒待我恩重如山，小龍女就算全身皮肉都給你割爛了，我也決
不負他。倘若辜負了他，豈不是變成了天下第一負心薄倖、好色無厭之徒？老頑童這個
『天下第一』的稱號，便讓我小龍女給搶過來了。」
那王重陽道：「這位徒弟，便是楊過，那日全真教教眾在這裡將你圍住了，便是他出手相
救的，是不是？」
小龍女道：「正是，當日我們倆在你座前拜堂成親，結為夫婦，讓咱們祖師婆婆出了這口
惡氣，這位楊過你是親眼見過的。」
那王重陽道：「那容易得很，重陽一生，不弱於人，我叫楊過拋棄了你，算是他對你負心
薄倖，不是你對他負心薄倖，也就是了。」
小龍女道：「他決不會拋棄我的。他肯為我捨了性命，我也肯為他捨了性命。我不會對他
負心，他也決不會對我負心。」
那王重陽道：「只怕事到臨頭，也由不得他。全真教中臭男人多得很，隨便找一個來做他
丈夫就是了。」
小龍女大聲怒喝：「胡說八道！」
那王重陽道：「你說我辦不到嗎？」走出門去，只聽得隔房開門之聲，那王重陽重又回
進房來，手中提著兩個男子，手足被縛，正便是甄志丙和楊過。小龍女大吃一驚，沒料
到楊過竟也已落入這老道的手中，那王重陽道：「我仔細想想，要楊過這小子拋了你，
他是決計不肯的了。」
小龍女大聲喝采：「你開口說話以來，這句話最有道理。」
王重陽道：「那我老人家做做好事，就讓一步，便閹了楊過，讓志丙娶了你們兩個。他
做道士，兩個都娶!只不過成親之後，你可不許欺侮我的乖徒孫，你們兩頭大，不分大小
。你年紀大著幾歲，就讓楊過叫你姊姊好了。」
甄志丙嚇了一跳，知道祖師爺言出必行，這可不是玩的，忙道：「祖師爺，徒孫只怕配不
上這兩位……」
王重陽喝道：「配得上的！你是我的徒孫，就是公主娘娘也配得上！你不願娶，就做太監
，一個也娶不成，讓楊過娶妳們兩個!」果然王重陽跟著又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赫然便
是「白雲熊膽丸」。王重陽再從懷裡取出了幾根白布條子出來，乃是裹傷用的繃帶。
甄志丙見了祖師爺的行事，知道再不爽爽快快的，眼下就有一場大苦頭吃，忙道：
「孫兒是千情萬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