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側耳靜聽，這次她師徒倆才當真走了，鬆開按在陸無雙嘴上的手，笑道：「好啦，
不用怕啦。」
陸無雙道：「放開我。」楊過輕輕將她平放床上，說道：「我立時給你接好斷骨，咱們
須得趕快離開此地，待得天明，可就脫不了身啦。」陸無雙點了點頭。
楊過怕她接骨時掙扎叫痛，驚動李莫愁師徒，當即點了她的麻軟穴，伸手去解她衣上扣子
，說道：「千萬別作聲。」
解開外衣後，露出一件月白色內衣，內衣之下是個杏黃色肚兜。楊過不敢再解，目光
上移，但見陸無雙秀眉雙蹙，緊緊閉著雙眼，又羞又怕，渾不似一向的蠻橫模樣。楊過情
竇初開，聞到她一陣陣處女體上的芳香，一顆心不自禁的怦怦而跳。陸無雙睜開眼來，輕
輕的道：「你給我治罷！」說了這句話，又即閉眼，側過頭去。
楊過雙手微微發顫，雙手一伸，嗤的一聲響，撕破了杏黃色肚兜，露出黑髦髦的胸膛，
撥開胸毛，卻見肌膚上刺著五個小字：「男兒當自強。」
程英搶進房裡，哈哈大笑，說道：「好妹兒，好表妹。咱姊妹倆一般的刺青，不用記認
，誰都知道我們是真漢子。」一伸手，扯開胸口衣襟，撥開胸毛露出那刺花的五個字：「
男兒當自強」，左手一提，將陸無雙拉了起來。
此時黃蓉忽然破窗而入，楊過驚道：「郭伯母！妳…」
只見黃蓉扯開自己衣襟，也現出胸口那青鬱鬱的五字刺青來。和程英三人並肩，突然
間同時仰天而嘯，聲若狂風怒號，遠遠傳了出去，只震得山谷鳴響，楊過聽在耳中，盡感
不寒而慄。
屋外郭芙、耶律燕、完顏萍、公孫綠萼、李莫愁、洪凌波，「女力六大漢」拔下兵刃，
呼號相和，雖然一共只有九人，但聲勢之盛，直如千軍萬馬一般。
當晚女漢舉會群聚，焚火燒香，宣告各地並起，共抗男權，女漢呼喊聲山谷鳴響。當下眾
人歃血為盟，焚香為誓，決死不負大義。
也不知是誰忽然朗聲唱了起來：「傲氣面對萬重浪，熱血像那紅日光！」
女漢齊聲相和：「膽似鐵打，骨如精鋼，胸襟百千丈，眼光萬里長，我發奮圖強，做好漢
，做個好漢子，每天要自強，熱血男兒漢，比太陽更光！」那「熱血男兒漢，比太陽更光
！」的歌聲，飄揚在山中。女漢一個個走到楊過面前，撕衣露膛，昂首而出，再不回顧。
楊過如一具石像般在山頂呆立了一夜，直到紅日東昇，四下裡小鳥啾鳴，花香浮動，春
意正濃，他心中卻如一片寒冰，女漢的歌聲在耳際不住響動。
他猶如行屍走肉般踉蹌下山，一日一夜不飲不食，但覺唇燥舌焦，於是走到小溪之旁
，掬水而飲，一低頭，猛見水中倒影，兩鬢竟然白了一片。他此時年輕力盛，不該頭髮便
白，更因內功精純。雖然一處艱苦顛沛，但向來頭上一根銀絲也無，突見兩鬢如霜，滿臉
塵土，幾乎不識得自己面貌，伸手在額角鬢際拔下三根頭發來，只見三根中倒有兩根是白
的。
忽覺得一隻柔軟的手輕輕撫著他的頭髮，柔聲問道：「過兒，什麼事不痛快了？」這聲
調語氣，撫他頭髮的模樣，便和從前小龍女安慰他一般。楊過霍地回過身來，只見小龍女
渾身精壯，粗眉大眼，臉下生了一叢茂密的鬍子。
楊過從夢中驚醒，要待縱聲大呼，只見郭靖出掌按住了他小腹。楊過丹田被郭靖運渾厚
內勁按住，竟然叫不出聲，急想掙扎，苦於丹田被按，全身受制，竟然動彈不得。
郭靖緩緩的道：「過兒，你練功太急，這叫做欲速則不達，快別亂動，我來助你順氣歸
源。」楊過一怔，不明他其意何指，但覺一團暖氣從他掌心漸漸傳入自己丹田，說不出的
舒服受用，又聽郭靖道：「你緩緩吐氣，讓這股暖氣從水分到建裡，經巨闕、鳩尾，到玉
堂、華蓋，先通了任脈，不必去理會別的經脈。」
楊過聽了這幾句話，又覺到他正在以內功助己通脈，一轉念間已猜到了八九分，暗叫
：「慚愧！原來我練功走火入魔，以致做了此等怪夢。」
二人一齊打坐，直到天明，方始復元。郭靖微笑道：「過兒，好了嗎？想不到你的內力
已有如此造詣，險些連我也照護不了。」楊過知他為了救助自己，不惜大耗功力，不禁感
動，轉身欲向郭靖道謝，卻大驚道：「郭…郭伯伯，你怎麼赤裸著身子！」
郭靖抬起頭來，嗔道：「你還叫我伯伯？」楊過更加慌了，順口道：「我不叫你伯伯叫
什麼？」郭靖淡淡一笑，道：「你昨夜這般對我，我還能做你伯伯麼？」
楊過驚駭無已，再次從夢中驚醒，此時竟然不見一物，原來雙眼被人用布蒙住了，隨覺
有一張臂抱住了自己。這人相抱之時，初時極為膽怯，後來漸漸放肆，漸漸大膽。
楊過欲待張口而呼，苦於口舌難動，但覺那人以口相就，親吻自己臉頰，與那人面龐相
觸之際，但覺他滿臉鬍髯，那人雙手越來越不規矩，緩緩替自己寬衣解帶，楊過無法動彈
，只得任其所為，不由得又是絕望，又是悲哀。
楊過男兒熱淚流落而下，腦子中迷迷糊糊，眼前出現許許多多的人影，人影似乎化成了
陸無雙、程英、黃蓉……這許許多多虎背熊腰，滿臉鬍髯的女漢子。
只感覺有人沾濕了綿布溫柔的輕拭著自己的臉頰，一個少女聲音輕道：「楊大哥，好端
端的怎麼哭了…」
楊過張開雙眼，見在一間日光明媚的房內，楊過怕又是惡夢纏身，舉開右手啪啪啪的打
了自己幾個耳光，那少女見楊過突兀的舉動，先是驚愕，之後嗤的一聲笑了出來，那少女
道：「怎麼，還沒睡醒嗎？」
楊過定睛看向那少女，只見面如白玉，顏若朝華，正是郭芙本人，只是神色間多了好幾
分從沒見過的溫柔婉約。
楊過一臉疑惑道：「芙妹，是妳嗎？我又是在哪？」
郭芙笑道：「我們兩家三代一起生活多年了，現在連我都不認得了嗎？」
一個冰雪可愛的小女孩奔進房裡，喚一聲「大哥哥！」撲進楊過懷裡。
郭芙見楊過神色迷惘，不禁正色擔心道：「這是我妹妹郭襄啊！你最疼的，也忘了嗎？
」
楊過看著郭襄的大眼睛，往窗外望去，見三合院中庭黃藥師和周伯通正打著彈子，遠
處長廊郭靖夫婦正和兩人熱切的交談著，楊過眼眶一熱，那兩人中一人正是楊過母親穆念
慈，另一人面貌與自己相仿，看來就是自己從未謀面過的父親了。
「楊大哥，沒事吧？要不要我找大夫來，今晚古墓龍姑娘就要來了，你期盼很久了，不
是嗎？」耳邊傳來郭芙關切的聲音，楊過呆望著窗外，不由得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