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封信都有一個理由,妳曾經為了這件事跟我爭辯了無數個夜晚,
我說那是,一串電流莫名其妙竄過腦神經刺激了哪個說不上來的內分泌,
從不是可被控制的。
但這封信,確實有個理由,為了下一個很多年、很多年、很多年之後,
如果我和妳還是這樣,竟然沒有因為這副皮囊上開始出現的老人斑、斑白的頭髮、
奇蹟眼霜也救不回的魚尾紋而改變凝望的眼神,而妳,
問了那個我始終開不了口問妳的,那麼
這就是我倔強的、自以為是的、帶著一點點恨、一點報復心態,
呈現極相似的預防性脫罪留言。一個時間點、一個信號、一個書面告知。
如果、如果真的還有那麼一天,我們又被命運的線胡亂的牽扯在一起,
我唯一能自保的,證實與妳不同,為證實我並不是不告而別,
所留下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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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妳的,
喧囂得可以,在這一刻,我的耳膜裡,一字一句。像裝著海浪的水晶球。
雖然,有一點可悲。
我常常嫌惡地問著同一個問題,怎麼能容許妳既在又不再我的生命裡?
如同我,既想念妳卻又不願意再度跨入妳真實的人生,我們都因為某些害怕,
變成了被關在古老棺木裡的魔鬼,古老、陳舊、皺巴巴、乾枯卻死不了,
好煩。
其實是待在這裡的最後一天了,妳知道的最後屬於我的投遞處,消失了。
雖然不知道有什麼意義,但,就是告訴妳一聲:
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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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這件事,慢慢嚇不倒我們,就像葉子總會掉光一樣自然。
有些不見的、從手裡流逝的,激不起什麼悲愴的情緒,
哭紅的眼睛逐漸被某種說不上來的假理解替代,我想或許那也與勇氣沒有什麼關聯,
只是,
生活已經將妳我折磨得不成人型,於是我們學會了某一種能將匕首扎進胸膛但不致
死的技能,寧可流一點血,也不願意浪費時間救治,
我們自我安慰,人生苦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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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如論妳在哪裡?過著怎麼樣的日子?睡在誰的身邊?
煩惱著哪個孩子的什麼事?
是不是還是立場一致的同時愛我又恨我,還會不會在獨處的時候想起我?
說我是妳心裡的the one卻跟別人生活在一起?
又噴起了屬於我的香水?
只想告訴妳,
我沒有忘記妳要我好好養病、好好活下去,
沒有忘記在分開七年後下雨臨停路邊的車子裡,妳說:
「不知道為什麼,就算妳不說話,這麼安靜坐在妳身邊發呆也好幸福。」
我想我可能也永遠沒辦法忘記那座白色天橋上,昏倒之前與妳一起看見的滿天星斗,
嘗試了好幾十年想要忘記的妳的哭或妳的笑、或者那些不計較接下來需要發生什麼的
簡單的擁抱。
這一刻,總之我的腦海裡加總出了一個很純粹的妳,而
我就找尋去了,
找那個還沒有分開前單純的、勇敢的曾跟妳相愛的自己。
這不是切割也不是拋棄,更沒有想要改變或扭轉什麼,
這些年跟自己生活在一起的日子讓我驚覺,
妳最大的福氣就是能與不是我的其他人一起共度人生,
而不是面對一個充滿疼痛、怪異、偏激,過於理性而無法處理妳的情緒的人。
但,無論如何,妳見過,
而我也知道,我曾經擁有過平靜。我曾擁有平靜。我曾,擁有平靜。我曾擁有,平靜。
人生至此,我想要的也就是那個簡單卻遙遠如星辰的安寧,
如人之初。如果平靜消失與妳有關,不尋找妳,但把妳藏在生命裡。
是時候了,停止拿別人認為的~妳選擇離開而我獨自傷悲這個預設立場懲罰妳。
我想我們之間確實是有些問題的,不是愛就是恨,或者兩者兼具,
那又如何?
我還是老樣子,或許,這樣過於不畏人言也讓妳困擾,但,
那些對我來說確實都是豐富生命的元素,
我只是,想要更溫柔的握住它們,
所以啟程。
妳別拿別人的胡思亂想繼續懲罰自己然後怪罪在恨我身上,
我不是負傷離開,決不是,沒有人十四年前中箭現在才落馬,道理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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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很多預防性的話之後,忽然懷疑自己幹嘛要說,顯得多餘。
應該是內分泌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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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
我要離開了,目的地未知,但說過要一起去的地方,我想我都會去,
無論到了哪兒,總是與妳在同一顆星球上,
這個念頭讓我心安。
行囊裡有一些說不清楚的人生殘渣,裏頭珍貴的是理型裡未完成的妳,
如斷臂維納斯,完美,
我要把缺憾的、關於妳的斷簡殘章,在人生的下一頁,
變成一個藝術品,
與我無關,卻擁有獨屬於我的美麗,雖然代價看起來是永恆的錯身。
不擁有卻獨佔,就像我們之間的那些無解的矛盾。
這是個壞習慣,明明不在妳身邊,做什麼人生重要事還是要留個紙條告訴妳。
這麼做到底需不需要理由?理由背後又是什麼?誰知道?
我只知道我始終想念,
某一個一切僵局都還能稱作是為愛磨合的我自己,而我正要去找回那個
相信自己擁有愛的,自己。
馬奎斯辭世了
但百年孤寂和愛在瘟疫蔓延時
我怎麼讀都會流出幾滴眼淚
就像我們 不是我們 卻....
別怕,旅途中我帶著妳
2014.4.19 dayend.L 甲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