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Regina2

作者: fapt (萊辛頓的幽靈)   2018-04-29 02:45:57
「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罣礙,無罣礙故,遠離顛倒夢想,
究竟涅槃,三世諸佛,依波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藐多羅三藐三菩提。。。。」
心經的頌唱是無有恐怖顛倒夢想,畫魂的頌唱是人皮包裹愛欲情癡種種幻想。
你領著我,說夢見了我說村上龍也不錯,你到對街去買菸,要我等你,
過了公車站,是我跟你的兩條街,那時我還不知道日後的甜美與爭吵,依戀與依違,
你病中的身軀歪歪斜斜,在公車上,你爭著要幫我修電腦,
嗔怪我何以不讓你放手幫我,我拉穩你、擔心你的步伐,
對於初識的你、一點一點交出我的心防,我的小屋離你有一公里遠,
你在窗邊找到了捲菸的位置,在你還沒貼戒菸貼片以前。寧靜遙遠像一幅夏卡爾的畫。
那位置。
你在公車上揉順我的長髮,理平你自己的短髮。你的小屋。
蒼白的日光垂直落入時會有海潮的幻覺音響,音樂輕盈墜落屋宇間,
走廊有瓷器、並列溫馴守候著主人,浴室有用過的肥皂跟清水、流露過客的傷痕。
灰色的牆壁底下是大創買來的蠟燭跟竹筒,燃燒著繾綣的夢境跟分離的信箋。
黑色的夜幕是白色與灰色以外的隘口,甬道通往喧嚷骯髒的市廛,不,
它不通往我們善感的、熾熱的、捉摸不定的靈魂。
醫院約會多次以後你留我住宿,假裝不知不覺撫摸我,我迎合著你,
讓你驚訝我的已知已覺,我背對著你穿上了被褥,穿上黃昏,留下了我們的溫度。
黎明時分,你摟著我,說我像是一場四月的驟雨,降臨在你身上,
你痛哭流涕著說,你被洗去了過去的種種罪過,你將會感到溫柔遍體與存活。
我不知道你願意為我的溫柔如此動容,原來我具有力量能被愛與愛人,
你不愛的我與你愛的我是怎樣的我?
電腦裡儲存著我的文稿,你的遊戲,軟體,以及子夜歌,
還有交錯如同配種的信件,你給她,我給你,你給我。我給他。
你的電腦是你日夜不離身邊的玩物,抽了淺草寺的籤,
詩籤象徵我們故事的鑿痕。詩籤自語,喃喃撫慰著我們騷動的命運本身。
我帶了衣裙長襖唇膏洗面乳紙袋護墊盥洗用品書籍貴重物品鑰匙藥袋來,
寄放了我的肉身與取代靈魂品在此。十月飛離,四月飛來,未知的雨,迎風而翔。
你擁抱我深深如唱,如舞,如黎明捲起雲絮,如易碎瓷器的擁抱,綿長的呼吸,
溫柔的雪,我們一個像雨一個像雪,雪堆積起身後的冷漠,只為了一朝展露大量的溫柔,
像雪一樣綿密又排沓,像你的名字如雪。
我打開你的背脊,你的衣衫底下藏著你的刺青,
你背上是一整幅的《心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
。。。」多麼深沉的警惕與了悟,鐫刻在你這個不懂事的輕浮浪子身上,
是為了紀念甚麼呢?是為了懺悔甚麼呢?
然而你沒有告訴我,就像雪無法告訴世人她何以會坍落,何以潔白,何以寒凍。
你沒有告訴我你何以糟蹋了這一段心經文字,
你邀來一個又一個的過客,糟蹋了一次又一次的身體,
留下你想要與誰白頭偕老的期許,期許有人承諾與你執子之手,
《上邪》「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像我們床頭那簇熊熊燃燒的紫色蠟燭,
你留下的都是短期關係,我們也只能撐了一年,你矛盾無以復加。
我矛盾無以復加。因為我無法選擇了你,完整的我,只能局部分給了你。
我們兩人一個像雨一個像雪,雨無法預期她的冷熱她的來去。
雨只能纏綿的包裹著你。浸潤著你。從身體到心緒,從唇角到乳房。
「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
無眼耳鼻舌身意。。。。」
──我不擅長與你接吻,接吻是一種老練也是一種離別,太過辛辣,
雨雪是一種生澀與單純,像是擁抱,停留在純白的瞬間,推演著之後的遐想,
我們牽手走過許多地方,一起看的舞台劇跟詩人展演,
彼時我們還沒有開始綿長的共處,綿長的睡眠,
我拋下種種電話穿越房間找到在沉睡的你,
你拋下種種俗務失業危機穿越眾人找到在隱居的我,發燒的我,養眠的我,
你枕夢在我的床側,床間,清晨醒來,燭火猶垂淚燃燒,
像紀念我們的相遇與相欲,
你的雙腿抵著我的裙襬,你的肩膀抵著我的額頭,你的雙乳抵著我的雙乳。
你拉開棉被,撫摸我的雙眼,我的眼皮微微睜開,巧妙含笑,像鳶尾花,
你撫摸我的左眼、右眼、睫毛和眼角──
「我喜歡你的眼皮,一單一雙,是靈應的眼皮。」
一只單眼皮一只雙眼皮。兩只眼睛像梔子花開看著你,
房間裡只有一次降臨一場春雪的你,如此寂寞又如此憂傷,
遇見我以後綻開微笑與溫暖,
如此警戒又如此開朗。
小心翼翼試探我們的關係,愛撫這段忘卻心經教訓的女體,
柔弱的示好又強悍的佔據,
你覆蓋了我的夢土與我的心經。
──啊對不起心經。。。流洩的不是詞句,流洩的是分手以前的我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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