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出同樣的賄賂、問過同樣的問題，來到第五個販奴所，丁格總算找到文森妻子的去向。
來自摩多克市的米雅，四個星期前買入……時間和名字都符合，錯不了的。他放下帳本，
記住買主的名字，然後抬頭看長桌對面的胖子。
「我的老闆想要這個奴隸，如果方便透漏買主的地址和她的賣價…」
「喔，不急、不急，卡吉瓦拉先生。」胖子以胖子特有的大嗓門大笑，臉上的肥肉似乎隨
時要掉下來。雖然他自稱他們『兄弟幫』的幫眾們沒有所謂幫主、全都是平等的兄弟，不
過丁格相信有些兄弟會比其他兄弟更加平等。
「卡吉瓦拉先生，我覺得和您一見如故。雖然我們才剛起步，但包括米雅在內，我們還有
幾位不錯的姑娘，如果要找鬥士，我們手裡的絕不比別人差！」
胖子很自豪地拍著胸口。一面擔心會不會有油脂“滋滋”地噴出來，丁格一面勉強地陪著
笑臉。
「這個嘛……」
「我了解、我了解！卡吉瓦拉先生，您是在替您老闆的荷包擔心吧！我最敬佩您這種忠誠
的人了，當然不會給您的老闆不良品的！」胖子打了一個響指，兩個女孩隨即拿著呈有點
心的托盤從後廳走進來。她們臉上掛著僵硬的媚笑，脖子上繫著的粗大鐵鍊被另一名黑人
壯漢牽在手裡，雖然女孩們身著半透明的薄紗，但看到她們佈滿鞭痕的胴體，應該是沒有
任何人會覺得被誘惑吧。
「卡吉瓦拉先生很有本事吧？我聽說之前大可汗的瘋子才被您打的抱頭鼠竄，」待兩人面
前都擺上剛煮好的咖啡後，胖子從糖碗抓了幾顆方糖，投入咖啡裡攪拌。「我們有個非常
棒的合作計畫……」
「請恕我拒絕。」丁格的手從糖碗上移開，他不是想喝咖啡，他只是必須讓手瞎忙，以確
保手指能抵擋扣下板機的誘惑。苦笑著打斷胖子的話，他說：「我想您把我的工作內容和
另一種性質的工作搞錯──」
不安感形成的閃電竄過大腦，點燃了灰色的腦細胞，整個世界凝聚成一個極微小的點。
限定用一個詞彙來解釋這個現象，就是『戰士的直覺』。
有危險。
為什麼有危險？誰有危險？
可能是潛意識裡的經驗與即將說出口的詞彙重合了……胖子的目的，是想讓丁格當刺客。
而在認識的人裡，還有其他人可能也有同樣的需求。那麼，危險源是──
「瑪薩先生。安吉拉，安吉拉有危險。」
「什麼？」胖子坐在對面，對丁格的話顯然不解。
狹窄的世界又恢復原貌，丁格起身，拿起披肩。
「『兄弟幫』的兄弟，」沒有時間去構思推辭的藉口或脫身手段了，死命壓抑住胸中湧出
的焦躁，丁格向門口走。「我想您把我的工作內容和另一種性質的工作搞錯了，我不是殺
手，而且我的老闆不會喜歡我賺外快，Adiós。」
「這樣就……難辦了。」胖子的聲音變的陰險時，守在門口的小夥子拔槍在手，酒櫃前的
女人也拉開上衣下擺，向丁格露出下方的槍套，黑人壯漢則雙手抱胸的露出冷笑。
「卡吉瓦拉先生，懇請您在考慮一啊啊啊啊。」
子彈似乎打中大腦某個掌管發聲的部位，胖子持續發出“啊啊啊啊”的聲音，嘴裡吹出血
沫，身體慢動作右轉、倒地。
守在門口的小夥子舉槍，然後被披肩罩住了頭。在反應過來前，他被丁格抓住脖子一扭，
右腿緊接著遭到足掃，重心被破壞的他開始往丁格身上倒。
同時丁格的槍口發出咆嘯，酒櫃前的女人自頸部噴出血花，手裡的槍還來不及離開槍套。
黑人壯漢開槍反擊，衝擊準確地命中心臟──不過是命中倒向丁格的小夥子，然後壯漢也
分享到同樣的衝擊。
「啊────」
被鐵鍊束縛的一名少女開始尖叫，另一名女孩卻立刻按住她的嘴，用力把她推到沙發後壓
倒──聰明的女孩，而且堅強，丁格讚嘆。
完美女性……
通向後廳的門被撞開，跑進大廳的兄弟幫幫眾在看到地板上橫七豎八的屍體時，恐懼凍結
了他的身體，延緩他的思考速度。
可是“屍體”沒有，一名“屍體”的手突然活了過來，子彈在他的左胸著陸。
後方兩個幫眾在帶頭的人倒下時，條件反射的伸手撐住他的身體。第二發、第三發的子彈
這時貼著帶頭幫眾的頭頂飛過，命中、命中，打空六發子彈。
往前還是往後？慢上一秒，安吉拉可能就會有生命危險，丁格相信自己的直覺。可是……
遠處好像有人說話，用他的聲音：『我們不能去對付奴隸販子，也不會反抗蓄奴制度……
』
他想到少女身上的鞭痕。
「Fuck！Fuck！Fuck！Fuck！Fuck！Fuck！Fuck！Fuck！Fucking bitch！」思考快速地
運作，丁格補充彈藥後往通向後廳的門跑，這時壓倒同伴的女孩起身，向他比出四個手指
。
『四個人嗎？』
得快速解決這裡的事，去找安吉拉。
對一瞬間就殺掉七個初次見面的人，丁格的內心沒有半絲感慨。不是因為他認為奴販沒有
活著的權力，也不是奴販的戰技比不上他，不是想殺、不是能殺，他只是在做自己該做的
事。
門後是一道通往地下空間的螺旋梯，有兩個人正要衝上來，丁格居高臨下地向他們的腦袋
各開了一槍，連他們的正面也沒看到。不知道他們的長相和性別，以後也沒有知道的必要
了。
來到樓梯末端，差點和一個削了小平頭的男人撞在一起。小平頭立刻舉槍射擊，但射界與
射擊時機被預讀了，子彈擊中混凝土牆壁時，丁格已搶入了小平頭的內門，槍柄粗暴地陷
入小平頭的喉結，傳來碎裂的手感。
「啊…」地下空間的一端，目睹這一幕的男人發出驚叫。左手提油燈，右手持鞭，在燈火
晃動的光暈下，丁格隱約看見那男人的腰帶上吊著一大串鑰匙，大概是負責看管奴隸吧。
「你是…」男人又叫，這成為他一生中最後一句話。
腳步聲。感知到頭頂的動靜，丁格迅速舉槍，看到的是方才那個女孩，她顫抖著，從樓上
探出頭。丁格跑著拿過鑰匙，交到樓上的女孩手中，但女孩的手抖得厲害，成串鑰匙掉在
地上，發出很大的聲音。
「可以的話，去把其他人放出來，記得武裝自己。」丁格重新把鑰匙放在女孩顫抖的手裡
，像要抑止女孩的顫抖似的，緊緊握住她的手。「仔細搜索胖子的座椅，那種椅子通常可
以藏個小型保險箱，用這筆錢逃出這裡，祝妳們幸運。」
「那先生、先生你…」女孩的聲帶好像這時才開始運作，但聲音已無法送進轉頭疾奔的丁
格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