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有空我會和網路上認識的朋友玩「摳穴」的遊戲，呃，那聽上去有點怪詞不達意，是
「挖穴」，就是兩個人組隊探索幽暗深邃的神秘♂洞穴，隨著不斷深入未知禁地，真叫人
欲罷不能熱血沸騰.......，哇幹怎麼越描越黑......
更正，是「挖礦尋寶」，在充滿陷阱與魔物的迷宮洞穴裡打怪掉寶的遊戲。
我和慕然雨(她在遊戲裡的ID)組成最強的「神器使」搭檔，共同蒐集「神器九九九」好一
段時間，我們玩的這款遊戲裡有名為神器九九九的頂裝，每一件都是夢幻逸品，擁有莫大
威力：
絕劍天之劍。天下十絕劍之首，揮砍劈出的威力強大到足以開天闢地。
子虛烏有杖。攀折異界奇樹「子虛烏有樹」枝幹製成的手杖，釋出的粒子能夠消弭接觸到
的任何物質，十分凶險。
太虛幻夢匣。外觀是個不起眼的烏木盒子，據說裡頭裝了一個夢境，打開匣子會使匣中幻
夢破滅，進而導致世界毀滅。
王權十字劍。彌賽亞死而復生，身上背負的原罪之劍，行走於苦難之地，其主宰世人的生
與死、榮譽以及罪惡。
夜色哀愁鎧。彌賽亞千餘年來見證人間太多生離死別，我們無從決定命運，卻能選擇悲傷
的形式，從悲劇和憂傷中提煉出這件刀槍不入的寶甲。
流金爛銀槍。由味金屬製成，能逆轉時光刺中「過去」，創造全新事實的魔槍。
痴迷沉淪戒。
七彩霓虹刀。
光輝琉璃鐲。
......
天下神器共九九九之數。
每個人玩遊戲追求的目標不盡相同，有的人追求最強，等級封頂打出最高傷害；有的人打
發時間娛樂，屬於休閒玩家...，而我們的目標便是集齊這999件神器。
慕然雨告訴我這件事時，我想她真的是設定狂魔，連玩遊戲都那麼認真，腦補一堆不重要
細節──
我們頭次見面地點在一家商標是腿開開的綠色美人魚咖啡廳。平日午後，店內小貓兩三隻
，只有店員、頹廢的流行電子樂和咖啡香味。我那堤她焦糖瑪奇朵。
慵懶到稍嫌過分的陽光鋪在店內，使所有東西看起來都像裹著一層金粉，朦朧到不太真實
。左後方兩張桌子遠的中年大叔在聊股票和當沖，景氣正熱，後市可期。
我沒想過和網上打game的網友在現實碰面，但慕然雨很「特別」。我們合作無間，一起推
過的Boss不計其數，說起幹話氣味相投，就像素昧平生卻又早就認識的舊友...，好歹我
們蒐集九十九件神器，為了這值得紀念的里程碑見個面認識一下不為過...，好啦！我承
認會約出來是抱持著一絲絲微弱幻想，她有可能是正妹。
有可能、有可能嗎？！
「我以前──大約兩千年前修行功德☆圓滿，羽化登仙，基礎訓後分發到月亮上的『厭月
宮』前線基地。」
坐在我面前侃侃而談遊戲背景設定的年輕女孩──姑且用遊戲裡的ID稱呼她，慕然雨那天
穿桃紅碎花無袖洋裝，水藍小披肩，鑲鑽夾腳涼鞋，皮膚白皙粉嫩，胸部豐滿可掬，無袖
洋裝完美展示年輕就是本錢，是不折不扣的大正妹，就是說話有點跳tone讓人摸不著頭緒
。
「『贋月宮』？是『green moon』(綠.色.月.亮.，註：副本名)上的最終決戰地點嗎。」
「是Hate的討厭。在那裡工作主要是服侍金人，平常煮咖啡送公文，偶爾Key報表資料，
如按年資職等升遷，不考慮通膨，不出五百年就能存夠錢在歐羅巴買房，我一直想退休後
去那看冰河和地熱噴發。本來日子過得很安穩，卻因為一起驚天竊案無端被牽連......」
「那不算仙人，是打雜跑腿的小廝罷。」我說完便挨了她一頓粉拳暴揍。
「就算是約聘的也是位列仙班有薪餉年資和天庭仙人身份保障齁齁！」慕然雨動氣扁完人
後繼續說道：「咳、我說到哪裡？我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我摸摸頭上浮起來的腫包，先撇除在月亮上「月黑風高」的語病，慕然雨講述為何要蒐集
神器的原因，以及和某人的不共戴天之仇。
「厭月宮正在舉辦年度慶典，各方天界貴賓齊聚一堂，人聲鼎沸好不熱鬧，所有人都沉浸
在狂歡氣氛中。」
厭月宮是金人在月亮上的前線基地(遊戲中設定)，寶物庫存放無數金銀財寶，就連神器九
九九這樣至高無上的珍寶也有上百來件。
「當監控室察覺異狀發出警報，派人趕過去時已經太遲。守衛被人放倒，寶物庫大門敞開
，裡頭空無一物，寶物和神器消失無蹤。」
「這起驚天竊案撼動天廳，金人一怒之下肅清厭月宮所有仙員，我雖然不負責寶物庫守衛
工作，也被連坐懲處，褫奪仙人身分，貶謫到凡間，『懲役一萬年』受有情眾生輪迴之苦
。」
「......好衰喔，這樣被判一萬年，殺人放火都沒判這麼久。」
「是啊，事發後我們一直沒搞懂，以那些腸肥腦滿、尸位素餐公務員心態的仙員，一出事
只想推卸責任的官場風氣，我想永遠也不可能搞懂，是誰、以何種方式入侵厭月宮、有無
內應、除了竊走神器外是否有其他目的...？一切的一切都是謎團，但當天有件事我沒回
報上去。」
「宮內因為外賊入侵而大亂，人人奔走鬧得不可開交之際，我在走廊狹道遇見一名陌生的
金髮男子，以前從未在宮內見過。」
「他有著像太陽般閃閃發亮的金色頭髮，長相俊俏的小白臉，標準的花花公子哥，一看就
知道不是什麼正經貨色。剛打照面，那男人只是淺淺一笑，隨即躍上高牆窗口，跳了出去
，動作輕盈靜謐，真像隻貓咪。這裡可是在月亮上啊，出了『氧氣環』範圍無疑找死，能
逃去哪裡？但他就是消失不見了，一點蹤跡也沒留下。」
「那個笑容我永遠記得，就算他死了化成灰，輪迴轉世千百回，我也認得出來。」
「因為人家太帥了？」
慕然雨的瞪視威脅性十足，我後頸忽然一涼，項上人頭搖搖欲墜，便不敢瞎扯下去。
她說到此處咬牙切齒，忿忿然道：「不會有錯，他就是偷走一百件神器九九九的賊，若老
天有眼，叫我在人世受苦受難期間遇到，我一定、我一定要殺了他，一殺再殺千刀萬剮，
碎屍萬段挫骨揚灰(註1)。」
「算算被貶到凡間已經過了兩千年，自由之日仍遙遙無期。如果能尋回遺失的神器、甚至
找到寶物庫中不存在的，定能將功贖罪，提早結束刑期回到仙班。」
就算蒐集所有神器雙手奉上，以金人會遷怒無辜人士的小心眼性格，不見得會赦免罪責，
讓妳恢復仙人身份回去。當然這話我沒對她說出口。
「說完我的事，那你呢，是為什麼蒐集神器？」
「我嗎...？」我搔搔臉頰，踟躕一會，「也沒有為什麼，玩遊戲只是打發時間，既然裝
備欄圖鑑上有九九九個專屬於神器的空格，看著黑黑的東缺一塊、西缺一塊很不舒服，想
填滿空缺很自然罷。」
「興趣是遊戲人間嗎，很愜意。」
「恩、恩，可以這麼說8...。」言不由衷，那天我沒說出口的是......
※
進來的顧客身形高大魁武，一個人將小小的店門塞得滿滿，他穿著厚重的粗布衣袍，青鋼
片甲，灰白色披風，全身包裹得密不透風，就連頭上也纏著層層布巾，只露出一雙金黃色
眼眸。
「呃...，我就直說。」男人坐在吧檯前，點了木桶啤酒。他用手指撓撓臉頰，拉開綁在
臉頰上的布巾繃帶數公分透透氣，似乎不太習慣，問道：「爬上『異想天開樹』的任務是
在你們這裡接嗎？據說只要沿著樹爬到天上，就能長生不老羽化登仙，那是真的嗎？」
落陽和姒是花面面相覷。
「我是為了幫助一個朋友而來，她在市鎮的另一頭，還不曉得這家店位置，有件事情望兩
位保密。首先，我的名字叫做餘燼──」男人邊說，緩緩卸下纏繞在臉上的繃帶，他的半
邊臉上有著類似燒傷的疤痕，初看頗為嚇人。
「同鮭魚盡？」
「是同歸於盡。」落陽糾正她，說道：「于禁兄弟...」
「Ash，意指薪材煤炭燃燒焚毀之後殘餘的灰渣，稱為餘.燼.。」
※
註1：樂天：哈哈是我啦，讓仙女小姐姐心裡惦記著，好生過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