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應該很少人聞過燃煤的味道吧?
雖然和木炭看起來都是一樣的黝黑,但是煤炭燒起來的那股刺鼻黏膩的味道和木炭的清香比起來就是不同,更不用說要去跟家裡面,媽媽在大灶燒的木材和竹段相比。
初秋的傍晚,學校宿舍的鍋爐室散發出來的那股味道,好像會順著鼻淚管,讓細微的煤渣躦進眼睛裡。剛入學住校的初一生,難免不能適應而眼眶紅紅的。
初中部的住校生,晚自習在九點結束,九點半熄燈,早上五點半就得起床整理內務再去跑三千公尺。
" 不早睡不行了,沒睡滿八個小時會精神不好。" 阿雄提醒著自己,雖然幾天前他還是習慣摟著媽媽的胳膊,蜷縮在媽媽的懷裡睡覺。
剛開始新生訓練沒幾天,阿雄就發現,這所私立學校原來並不是每個人都拿縣長獎進來的。和國小一樣,在同學中依舊可以看到即將露出的猙獰面孔,不同的是,成績好的同學多了幾個,他們還會介意每天阿雄隨堂考試的成績,然後離他越來越遠。
睡在他隔壁的阿明走了,昨晚還哭著叫阿雄教他讀書,早上的國文默寫他還是背不出來。朝會時間,導師打完他後,把阿明留在教室繼續盯著他背。到了中午,阿明的爸爸帶他離開了,看著兩個閃耀著古銅色肌膚的父子,阿雄心裡面一直留著羨慕的感覺。
" 不行,真的要趕快睡覺了 ! " 阿雄忽然回神告訴自己,可是鼻子裡面的鼻涕卻已經留到嘴巴裡了。阿雄當然不敢把鼻涕往肚子裡吞,更不敢走過黑漆漆的走廊,去洗手間吐掉含在嘴裡那整坨的鼻涕和口水。
揉揉眼睛,阿雄的嘴巴已經滿到快撐不住了,只好硬著頭皮起床,拉開蚊帳,走到圍著鐵欄杆的玻璃窗,輕輕的把嘴巴裡的吐乾淨。
鼻子稍微通了一點,可是那可惡的煤灰好像又躦進鼻孔裡面在蓄積,阿雄用力的吸了幾下鼻子,再把那些剩餘的鼻涕吐乾淨。
窗外是一大叢竹子圍成一個半圓,中間插著一段大越五十公分高的枯竹,枯竹上面綁著一片紅布,前面的土裡還插著一些香腳,阿雄對著這片竹林左右亂看著,只想著清乾淨鼻子好好睡覺,他實在不想起來第二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股涼風吹了過來,涼風裡還夾雜著竹子的清香味,阿雄的鼻子漸漸的暢通了,視線也漸漸的模糊,阿雄轉身走回床上,轉身之前,似乎看到竹林裡飄著一股淡綠色的輕煙。
隔天晚上,過了熄燈時間不久,阿雄聽到前後同學的鼾聲之後,他又走到了面對竹林的窗前。竹林似乎也不再吝嗇的馬上傳送香味給阿雄。當然,那股輕煙更加的明顯了 !
每天晚上,阿雄總會在窗前呆呆的看著窗外的竹林,他已經不再注意竹子飄散出的味道。那股綠色透明的輕煙,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凝聚成一個半透明的女孩,每晚在竹林裡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