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事務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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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克蘭不會向俄羅斯投降
該國願意進行對話，但將抵抗強迫達成的協議
自從1月底重返總統職位以來，美國總統川普已明確表示，他希望能夠盡快結束烏克蘭戰
爭，無論這對烏克蘭人意味著什麼。打破西方多年來對俄羅斯總統普京的孤立，川普曾與
俄羅斯領導人通話90分鐘，但未事先告知烏克蘭或歐洲盟友。隨後，在2月中旬，川普的
國務卿馬可·魯比奧（Marco Rubio）與俄羅斯外長在沙烏地阿拉伯的利雅得進行了初步
會談，並且未將基輔的代表納入其中。
同時，川普將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稱為“獨裁者”，並且不明所以地將2014年俄羅斯占領
克里米亞及頓巴斯部分地區並隨後在2022年2月全面入侵烏克蘭的戰爭責任歸咎於烏克蘭
。他在2月21日表示：“我與普京進行過非常良好的對話，而與烏克蘭的對話卻並不那麼
順利。”這一信息十分明確。華盛頓正計劃以美國和俄羅斯的條件結束這場戰爭，無論烏
克蘭人怎麼想。
川普將烏克蘭排除在與俄羅斯的和平談判之外的策略，不僅違反了基本的國際外交規範，
而且也在戰略上是錯誤的。華盛頓可能對基輔擁有某種杠桿作用，因為停止美國的軍事援
助將大大削弱烏克蘭的戰鬥能力。但川普政府不能僅僅命令烏克蘭放下武器。如果川普強
迫澤倫斯基接受一個與烏克蘭人偏好相悖的協議，這樣的協議很可能在簽署後不久便會崩
潰。烏克蘭人民的看法對任何談判達成的協議的道義和法律合法性都至關重要。畢竟，正
是烏克蘭人為捍衛他們的國家而戰，並且在戰場上為此付出了生命。
那麼，關鍵問題是，烏克蘭人是否準備作出讓步來結束戰爭。戰爭爆發後的第一年，答案
顯然是否定的。在2022年7月，我們對1,160名烏克蘭人進行了一項調查，測試他們是否願
意為了拯救烏克蘭人的生命和減少核攻擊風險而對俄羅斯作出讓步。我們的調查結果表明
，答案是否定的。當被問及是否願意為了減少戰爭代價而妥協烏克蘭的自治或將領土割讓
給俄羅斯時，他們壓倒性地否定了這些選擇，選擇了任何代價下的抵抗。
在2024年12月和2025年1月，我們重複了先前的調查。新的結果（我們已經在一篇工作報
告中全面呈現）顯示，讓俄羅斯控制烏克蘭政府仍然是烏克蘭人無法接受的紅線。然而，
烏克蘭人對其他讓步的接受度略有增加。例如，一些人似乎願意將克里米亞交給俄羅斯控
制，以換取減少平民和軍事傷亡。還有人會考慮放棄加入北約的計劃。甚至有些人願意割
讓頓巴斯的一部分。這些發現表明，烏克蘭人可能比2022年7月時更願意作出讓步，以減
少戰爭的代價。
然而，川普目前與莫斯科的和解，未必能達成烏克蘭人能接受的協議。美國總統已經接受
了俄羅斯對戰爭的敘事，並在任何談判開始之前就提前支持俄羅斯的要求，這表明美國達
成的協議將有利於克里姆林宮；例如，他已經排除了烏克蘭回到2014年前的邊界以及烏克
蘭加入北約的可能。美國還在聯合國兩次支持俄羅斯，在2024年2月24日，也就是烏克蘭
全面入侵三周年時：第一次是反對譴責俄羅斯對烏克蘭侵略的決議，第二次是起草並投票
支持聯合國安全理事會的決議，該決議呼籲結束戰爭，但並未承認俄羅斯的侵略。
正如我們的新調查所顯示，烏克蘭人並非因戰爭疲憊而輕易屈服於大國的要求。他們仍然
偏好以任何代價抵抗俄羅斯對自己國家的控制，大多數人仍反對領土讓步。如果被迫達成
一個無法避免烏克蘭“將來可能成為俄羅斯的一部分”的結果（正如川普在2月11日所說
），他們可能會找到繼續戰鬥的方式——也許是以增強的歐洲支持，即便華盛頓停止對基
輔的軍事援助。因此，川普將無法兌現他對美國人民的承諾，結束這場“可怕且血腥的戰
爭”。相反，他將使美國顯得脆弱，同時獎勳俄羅斯的侵略，並且危及更多烏克蘭及其他
地方的生命。
土地換和平？
自從俄羅斯發動對烏克蘭的全面入侵以來，許多西方評論員呼籲烏克蘭政府割讓領土或自
治，以結束這場戰爭。2022年2月，當俄羅斯軍隊剛越過烏克蘭邊界時，許多美國和歐洲
的戰略家、學者及世界領袖宣稱，烏克蘭對上面積更大的東方鄰國根本毫無勝算。在烏克
蘭令全世界震驚並成功擊退俄羅斯企圖占領基輔的嘗試後，許多人便要求烏克蘭在那年3
月的伊斯坦布爾會談中尋求和解。儘管當烏克蘭成功反擊後，要求和平協議的聲音有所減
少，但始終未曾完全消失。自2023年夏季以來，隨著烏克蘭奪回更多領土的努力停滯不前
，對和解的呼籲再次增加。一些觀察者認為，戰爭無情的生命損失，對烏克蘭和全球經濟
的持續損害，以及它可能引發俄羅斯核衝突升級的風險，都是盡快結束戰爭的理由。
這些呼籲和解的觀點，在倫理層面上可能有其道理。正義戰爭理論要求防禦戰爭必須有合
理的成功機會。即便戰爭是基於正義的原因，如自衛，如果預期的成本顯著超過可以實現
的收益，戰爭可能會變得道德上不可接受——例如，如果抵抗最終無法阻止侵略者。然而
，烏克蘭的自衛是否還有合理的成功機會，目前仍不確定。在衡量烏克蘭生命的持續損失
與保持免受俄羅斯控制的目標之間的成本時，對“過度”成本的界定也沒有明確答案。由
於這些成本主要由烏克蘭人承擔，他們的偏好必須是最重要的。我們的最新調查顯示，如
果和平協議使俄羅斯控制烏克蘭的門戶大開，烏克蘭人將拒絕和解。
在我們2022年和2024-2025年的調查中，我們並未問烏克蘭人是否支持談判，因為這樣的
問題過於模糊且帶有偏見。相反，我們讓他們站在政府的立場上，要求他們考慮具體的取
捨。我們向受訪者展示了多對未來三個月內可選擇的各種策略。每個選項都會涉及不同的
領土、政治和核後果，還會帶來額外的平民和軍事傷亡。有些策略涉及繼續戰鬥以奪回所
有烏克蘭的領土，包括克里米亞、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區，另一些則是爭取奪回除克里米
亞以外的所有領土，還有些策略則暗示放棄克里米亞和頓涅茨克、盧甘斯克區。在某些情
景下，烏克蘭將保有完全的政治自治；在其他情況下，烏克蘭可能成為一個中立國，在北
約和俄羅斯之間，甚至可能完全被俄羅斯控制，無論是內政還是外交。
有些策略在接下來的三個月中，導致的平民和軍事死亡人數只有俄羅斯2022年入侵後前三
個月死亡人數的一半（6,000人），另一些策略則導致相同數量（12,000人），而還有一
些策略則導致兩倍多（24,000人）。有些策略將俄羅斯對烏克蘭的核打擊風險降到零，另
一些則是5%，還有一些是10%。受訪者必須在他們所展示的策略中作出選擇。值得注意的
是，調查只提供了具有基本可信度的選項。因此，受訪者必須像政府一樣，根據繼續對抗
俄羅斯的成本和收益作出艱難的決定。
在2022年7月的調查中，結果是明確的。受訪者幾乎一致偏好那些能夠保護烏克蘭政治自
治並恢復1991年邊界的選擇，即使在這些選項中，若做出某些讓步，將大大減少平民死亡
、軍事傷亡和核風險。換句話說，烏克蘭人拒絕妥協。正如澤倫斯基在2022年3月所說：
“我們將繼續為我們的土地而戰，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如今，經過三年的殘酷戰鬥，烏克蘭人似乎對妥協結束戰爭變得稍微開放。一些受訪者例
如，不再反對放棄加入北約和歐盟。以2022年為例，當受訪者面臨外交中立與完全政治自
治的選擇時，即使選擇中立顯著減少或結束了人命損失及俄羅斯核衝突升級的風險，受訪
者仍然不願選擇中立，拒絕妥協的比率高達48%。相比之下，在新的調查中，受訪者選擇
談判中立的機會僅降低了36%。
烏克蘭人似乎也稍微更願意放棄克里米亞和盧甘斯克/頓涅茨克地區，以減少戰爭的成本
。在2022年，當面臨涉及不同成本的策略時，受訪者平均有67%的時間選擇繼續為完整的
領土完整而戰。只有在33%的情況下，他們願意放棄克里米亞、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
這大多是為了避免向俄羅斯做出政治讓步，但有時也是為了減少傷亡和俄羅斯核打擊的風
險。現在，受訪者在63%的情況下選擇繼續為領土完整而戰；在37%的情況下，他們選擇放
棄克里米亞和頓涅茨克/盧甘斯克。值得注意的是，許多受訪者選擇做出領土讓步是為了
避免妥協烏克蘭的政治自治。一旦政治自治問題被拿掉，並且放棄領土的唯一好處是減少
戰爭的成本，烏克蘭人更傾向於繼續戰鬥：在這種情況下，70%的受訪者表示他們更希望
保護領土完整，而只有30%選擇限制戰爭的成本。
烏克蘭人仍然傾向於以任何代價抵抗俄羅斯對其國家的控制。
烏克蘭態度中最大的變化涉及克里米亞。2022年，烏克蘭人表現出強烈的意願為克里米亞
而戰，無論代價如何。那些保留烏克蘭完整領土的策略，即使需要付出不同的成本，仍然
被選擇了66%的時間，而那些讓烏克蘭政府為了降低成本或保持政治自治而放棄克里米亞
的策略僅選擇了34%的時間。現在，烏克蘭人選擇保護領土完整的策略59%的時間，並且願
意放棄克里米亞41%的時間，以減少戰爭成本或防止俄羅斯對烏克蘭的政治控制。雖然這
顯示出對領土讓步的更大開放性，但放棄克里米亞的影響仍然是提高核攻擊風險的兩倍多
。當選擇沒有核打擊風險的策略和有10%風險的策略時，受訪者選擇沒有風險的選項僅略
多於一半（54%）的時間，選擇高風險選項的頻率幾乎一樣。
總體來看，根據我們2024-2025年的調查，大多數烏克蘭人仍然準備為繼續捍衛國家承擔
高昂的成本。例如，在面對那些可能會讓烏克蘭軍事死亡人數在接下來的三個月內從
6,000人增至24,000人的策略時，受訪者選擇這些高成本選項的比率為43%，這表明死亡人
數的增加對他們的選擇影響相對較小，與不得做出政治或領土讓步的情況相比。
最重要的是，烏克蘭人堅決反對任何結束於俄羅斯控制其政府的策略。當受訪者在選擇一
個導致俄羅斯主導的結果與一個導致完全政治自治的結果時，77%的受訪者選擇完全自治
，即使這意味著非常高的代價。自2022年以來，這一比例幾乎沒有改變，當時81%的受訪
者也做出了相同選擇。在少數受訪者接受俄羅斯控制的情況下，他們通常是為了選擇一個
能恢復烏克蘭在2014年前邊界的策略。高平民傷亡、軍事傷亡和核風險對他們的選擇影響
不大。
美國的誤判
關於烏克蘭人對這場衝突的看法，為何應該關注的理由應該是不言而喻的。烏克蘭人民至
少應該在他們自己未來的決定中有發言權。讓侵略者走開並獲得戰爭的戰利品，還會違反
國際法。任何迫使烏克蘭將主權領土轉交給俄羅斯的協議，無論是由於俄羅斯還是美國的
脅迫（或兩者），都將缺乏法律效力。《維也納條約法公約》規定，任何違反禁止侵略的
條款的條約，無效。此外，所有國家都有責任不承認基於非法使用武力的領土要求。即使
烏克蘭同意這樣的協議，這也遠未顯示這會符合國際法。然而，儘管如此，如果這樣的協
議反映了烏克蘭人民的意願，其他國家可能會更願意忽視這樣的法律問題——無論這是否
是一個好主意。
從川普的言論和他提議的行動來看，他似乎對國際法或道德並不在乎。但他的政府應該理
解，忽視烏克蘭人民的願望可能會對美國帶來重大的戰略成本。烏克蘭人對讓步有一定的
開放性，川普可能通過將烏克蘭的領導層納入談判並關注他們的關切，達成某種協議，甚
至至少在某種程度上取得進展。但到目前為止，川普把澤倫斯基當作次要角色，這樣做使
他的和平努力陷入困境。若沒有澤倫斯基的參與，一項協議更有可能越過烏克蘭的底線，
最終導致烏克蘭及其人民拒絕該協議，無論華盛頓如何施壓，並選擇繼續戰鬥。
如果川普強迫澤倫斯基接受他和俄羅斯的條件，烏克蘭人可能會撤回他們仍然對總統的巨
大信任——根據基輔國際社會學研究所的2月調查，63%的烏克蘭人支持澤連斯基。該國最
終會進行選舉，並可能選出一位準備公開反抗這項被迫協議的新領袖。雖然烏克蘭選舉是
普丁和川普的核心要求之一，但它可能成為烏克蘭人民抵禦強加和解的最佳保障。
的確，即使莫斯科控制了基輔，這是烏克蘭已經展示過極為困難的可能性，也未必會結束
戰爭。
在我們2024-2025年調查的後續實驗中，我們大幅增加了預計的軍事死亡人數，達到
160,000人，並將俄羅斯核升級風險提高至45%。即便如此，烏克蘭人對俄羅斯控制和重大
政治或領土讓步的反對態度，仍然與之前描述的選項一樣強烈。這表明，他們繼續戰鬥的
意願的強度和持久性，暗示著，如果強迫達成一個以俄羅斯條件為基礎的和平協議，可能
會引發烏克蘭的民間抵抗和長期的游擊戰，這就像其他被征服或被占領的民族一樣，無論
是愛爾蘭對英國統治的抵抗，還是阿爾及利亞對法國統治的抵抗，甚至西藏對中國統治的
抵抗。
這樣的持續抵抗無疑會讓川普感到沮喪，川普曾在總統競選中聲稱，他可以在「24小時內
結束烏克蘭戰爭」。這也可能讓一些西方分析師感到失望，他們認為烏克蘭最終別無選擇
，只能接受一個協議。例如，政治學家約翰·米爾斯海默曾在現實主義的旗幟下辯稱，「
烏克蘭人別無選擇，只能在很大程度上遷就俄羅斯」。
然而，我們的新調查顯示，烏克蘭人自己才是現實主義者。例如，61%的受訪者認為北約
成員國資格不太可能成為和平協議的一部分。他們了解自己的地緣政治限制，並願意做出
艱難的決定。他們也比任何外部觀察者更清楚地了解，讓俄羅斯在他們國家內部擁有政治
影響力的成本。當烏克蘭人明確表示，他們在經歷了三年殘酷的戰爭、摧毀了許多城鎮，
奪去了數萬同胞的生命，並使數百萬人流離失所後，堅決並統一地拒絕俄羅斯控制時，西
方應該聽取他們的聲音。這意味著，一個讓烏克蘭人「有朝一日可能成為俄羅斯的一部分
」的協議，實際上無法結束這場戰爭。畢竟，強迫3900萬人進入一個在大國政治的爐火中
急速鍛造的小國，並不是「現實主義」的做法。
作者: SFHONGGOYANG (都十年了 還是想當浪人~~) 2025-03-03 23:18:00
烏克蘭該提出自己的談和版本，找中國介入了吧？不然就是被美俄夾殺，國家經濟實質崩潰，成為廿一世紀的新次殖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