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菜了。她一邊剝著肥美油亮的蝦殼，一邊若無其事的問她丈夫：「你是怎麼跟蔡先生認識的？」
「就是生意上的來往嘛。」劉先生把嘴裡的炸蝦殘渣吐了出來。
「哦，」劉太太拿紙巾擦油膩膩的手指頭，吞下了半截鮮蝦：「那新娘子呢？你跟她熟嗎？」
劉先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果汁，清清喉嚨：「不怎麼認識。」
「見過嗎？」
「應該見過吧。」
「見過就見過，沒見過就沒見過，什麼應該不應該！」劉太太沒出聲，只是拉下臉在心裡嘀咕。
劉先生逕自伸筷夾菜，沒去看他太太的臉色。
筵席上難免彼此寒喧，通常不會引起旁人的注意，但鄰桌有一位小姐的談話卻讓方圓周遭內的食客豎起了耳朵。
「他們認識好多年了，還沒上過床。」是一位小姐在對她的男伴說話。聲音不大，但也足夠讓全桌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妳又知道了，上不上床她還告訴妳啊？」她的男伴語帶調侃。
「就是秀娟告訴我的啊！」說話的小姐注意到全桌的人眼睛都亮了，自然地提高音量：「我跟她幾年同學，什麼事我不知道？還有更離譜的呢！」
整桌的人都把筷子停下來。旁桌的人也有，包括劉太太。
「什麼離譜的事？」她的男伴替全桌的人發問。
「他們認識到現在，接吻不會超過十次，秀娟說算都算得出來。」
「哇靠，果然有夠離譜！」她的男伴識趣地再替全桌的人接問：「那又是為什麼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說話的小姐撇了撇嘴、聳了聳肩。
話題中斷，讓大家有點失望，但並沒有失望太久。
「聽說她喜歡年紀大的。」這一次說話的是劉太太。她側過大半邊身子，問說話的小姐：「妳曉不曉得？」
「有這回事？妳聽誰說的？」說話的小姐睜大眼睛，顯然為自己的寡聞羞愧吃驚。
「我只是這麼猜……」劉太太很想再說下去，卻一時接不上話。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終於有人替她接上話：「這個年代，什麼老少配、少老配，都沒什麼稀奇，多元的社會嘛！」
「不會吧？對人家沒興趣，幹嘛要跟人家結婚？」另一個傾聽者總算找到插嘴的機會。
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因為菜又上桌了。
端上來的是上面舖著幾大片鮑魚的什麼湯。劉太太不是第一個伸筷子，但一出手就是兩片！劉先生等碗上蜂擁而至的筷子都空了才伸手，要夾已經沒有了。
「動作那麼慢！」劉太太的聲音很小，只有劉先生聽得到。
他斜斜的瞪了她一眼。
「新郎、新娘敬酒。」
一陣騷動，餐廳女服務生端著個盤子，一邊喊著一邊擠著過來。盤子上有一瓶酒，幾個盛了酒的小酒杯。
新郎、新娘跟在後面，到了劉先生夫妻這一桌，大家紛紛站起。
「乾杯！」有人大聲叫。
「謝謝大家。」新郎倌說著，嘴唇沾了一下酒杯。
「不行，新郎新娘都要乾。」
「算了吧，還不是茶。」就是有人自充行家：「我喜酒吃多了！」
「要換杯子，這一杯不能打混。」有人起烘。
「饒了他們吧，晚上還有正經事兒要辦哪！」說話的字正腔圓，八成不是從北京來的就是在北京住過。
新郎倒是乾脆，拿起說話的人手上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大家乾！」
這種橋段都是老套，過場就算了，大家也就跟著作飲酒狀；當然也有人趁機把滿杯酒都倒入喉嚨裡。
此時劉太太頭腦十分冷靜。在亂陣中，她特別注意新娘的表情，果然又被她看到了她和劉先生眼神的交會。雖然那交會短到不會超過十分之一秒，但已足夠讓她血壓上升。
沒有錯，就是這個表情！跟電話中的聲音一模一樣：哀怨！
＊繼續請看終篇，給你意外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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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刊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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