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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earytolove (奪真書生A.W.) 站內: NTU
標題: [新聞] 專訪：建築與城鄉研究所退休教授夏鑄九
時間: Fri Nov 2 08:11:42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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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台灣大學建築與城鄉研究所退休教授夏鑄九
台灣社運先驅的靈感 ．童清峰
最近退休的台灣社會運動先驅夏鑄九，一九八九年推動「無殼蝸牛」運動，以新奇創意手
法進行抗爭，有別於充滿悲情的政治運動，改造台灣的社運文化，影響深遠，他的學生陳
允中和葉蔭聰也將抗爭模式移植到香港。
台灣社會運動先驅、台灣大學建築與城鄉研究所教授夏鑄九，在教了三十五年書以後，在
今年七月退休。他默默改造社運文化，早年街頭充滿肅殺氣氛，逐漸形成嘲諷手法的嘉年
華會，蔚為當今公民運動的主流。
今年六十五歲的夏鑄九，一頭濃密散亂的頭髮，像是個藝術家，套句他學生說的，「還是
很帥」。走進他位於台北市基隆路的台大研究室，最先看到的是一堆書，往前走還是書，
原文書像山一樣高，像他的頭髮一樣多。接受記者採訪時，人稱「老夏」的他，整個人像
埋在書堆裏頭。
夏鑄九頂著美國柏克萊加州大學建築博士，長期致力於都市計劃、古蹟保存、城市設計等
研究。他最為人所熟知的是他推動的「無殼蝸牛」運動，一九八九年夏天，他鼓動了一群
為台灣都市飆漲的房價激怒的小學老師、小市民義工，與研究生等等，共同投入一場跨階
級的無住屋運動，以新奇富有創意的手法進行抗爭，包括夜宿台北市最熱鬧的忠孝東路等
，讓執政當局不得不正視社會廣大無住屋者的心聲，而採取壓低房價的斷然措施。
他將這種貼近每個市民事務的社會運動冠上市民運動之名，以別於街頭上訴求爭取各種自
由的政治運動，台灣大大小小的社運抗爭，如果牽扯到住宅、社區規劃等，幾乎多多少少
跟他有關，如果不是他幕後「指導」，也可能是他的學生參與其中，甚至連香港反高鐵等
重要社會運動，兩位靈魂人物陳允中（來自馬來西亞）和葉蔭聰也是台大城鄉所畢業的，
他們都得到了夏鑄九的真傳，把這種城市抗爭運動原原本本移植到香港，並且發揚光大。
在學生為他舉辦的退休會上，曾經受到他幫助的兩個社區代表特別來向他致意，對他給予
的「指導」，替他們社區表示感謝。如今雖已退休，然而他在社會上所造成的深遠影響將
一直存留在很多人的心中。以下是夏鑄九接受亞洲週刊訪問的內容摘要：
為什麼這麼早就要退休了？
我已經六十五歲了，這叫屆齡退休，雖然我可以延退，但我不想這樣做，我覺得我對台大
建築城鄉所，以至於台大，以至於台灣，我的任務已經結束了。
什麼任務？
我教了三十五年的書，整個青春都埋葬在這裏，夠了，我並不願意等我被人家當作「老賊
」了才退休，最主要是身心俱疲，非常累，你看新竹交通大學已經有好幾件過勞死。
你有過勞嗎？
有，台灣的理工學院尤其如此，我已經是幾十年非常累，做不完的事，對我來說，工作就
是休閒，也沒什麼假期，總而言之，身體已經不夠好了。
你身體怎麼了嗎？
本來就累，非常疲倦，老化，最近我要退休這一、二年，被朋友說服，我去打坐之後，身
體有很明顯改善。
你有工作狂嗎？
我不是工作狂，但我投注很多時間在台大的教學上。
你是不是因為「不務正業」，譬如說你參加了很多社會運動，所以忙得不可開交？
參加這些活動我反而不叫不務正業，我覺得這是「正業」，是要做的，對我而言，這是做
一個老師必須要做的事，二十多年前，我在日本參加一個會議，碰到一個日本私立大學的
教授，跟我同一個世代，一九六零年代的社會運動對整個世代有極大的衝擊，造成我們整
個專業、看法的改變，所以像社會運動這一類的事情，尤其是都市社會運動，就是我應該
致力的，那個日本教授對我說，他作為一個私立大學教授，很多事無法站出來，很容易受
到學校的壓力，甚至會影響到生存，但是作為一個國立大學的教授，有些事不表態，是失
職。他這句話我聽進去了。
你參加那麼多社會運動，有哪些事是因為你參與而造成改變的？
很多，我過去的學生幫我辦了一個退休會議，並沒有對外宣傳，但仍然有兩個社區代表來
參加，還送了我禮物，我也很感動，一個是在台北市萬華區《中國時報》旁邊的大理街社
區，那個地方是個老社區，人口密度高，但我協助他們在當地一塊台糖用地爭取改建成公
園，過程曲折，歷經陳水扁、馬英九兩個市長，最後成功了；另外一個社區代表是新店溪
州部落（阿美族社區）改建，新北市政府已經決定撥款做參與式規劃與設計，還差一哩路
，但他們也來謝我，說感謝我的「指導」，我說你們連詞都用錯了，我絕對不能也不會「
指導」任何社運組織。事實上，我跟社區的關係是，我不是社區運動者，社區會來問我意
見，我會把利弊分析給他們聽，最後由他們自己做政治決定，我僅提供專業分析。我會提
醒他們，記者媒體非常重要，要爭取媒體支持，媒體支持了，議員就會支持，市政府就會
有壓力，不敢蠻來。我作為學院的人，不可以像有些社會運動中的「外力」，在哪邊下指
導棋，我的角色很清楚。
你有一些學生後來到了香港，也扮演社運的重要角色，你怎麼指導他們的，畢竟台港的政
治環境差異很大？
他們在我們這邊讀書，參與在這裏頭，也有所體會，僅此而已，我並沒有指導他們什麼東
西。但我們有老師利用假期到香港幫了他們一些忙。
幫什麼忙？
我們有越界實習課，這就是規劃與設計，動手做，這是我當所長時特別支持的，用了一點
經費，他們去香港，我們就補助飛機票，幫香港某個社區做規劃與設計，跟香港地方也結
合在一起。我們跟荷蘭學者一起去過中國大陸，像雲南四川交界的瀘沽湖。
你從社會運動中學到什麼？
我可以很粗暴的說，社會運動教育了我，在社會運動中我們才真正體會到作為一個知識分
子以及專業者跟社會的關係，（長思）在社會運動的過程中，我們才看清楚空間與社會轉
變過程中，我們這個專業者可以做什麼，以及我們是誰，以及我們要如何分析空間與社會
，和改造我們的空間與社會。
你當年主導的無殼蝸牛運動曾掀起風潮，對沒有房子的人是很大的鼓舞，它跟之前的社運
有什麼不同？
一九八九年之後的無殼蝸牛運動，跟過去的社會運動最明顯的不同是，它是台灣早期的都
市運動、市民運動，不是我們熟悉的、充滿悲情的政治運動，用中國大陸的話最清楚，就
像中國大陸現在很多維權運動，他們不是反革命，這些運動不會訴諸改國號、憲法，民進
黨搞任何運動，其實是要換國號、改憲法，像無殼蝸牛這類運動訴求是都市問題，都市問
題解決了就解決了，什麼是都市問題？居住、住宅、爭公園等，它其實是市民在城市裏生
活應該得到的公共設施或都市服務，而都市服務是任何資本主義社會勞動生產力再生產必
要的元素。
無殼蝸牛運動當年轟轟烈烈，最後無疾而終，現在房價更高，台灣的年輕人越來越買不起
房子？
我們現在都還在努力，我的學生組織了一個「社會住宅聯盟」，它是當年無殼蝸牛持續下
來的兩個組織所組成，一個是「專業者都市改革組織」，一個是「崔媽媽租屋中心」，兩
年前五都選舉時，馬英九感受到壓力，接見了社會住宅聯盟，當面對他們表示社會住宅就
是他的政策，這次總統大選，包括民進黨候選人蔡英文也表示支持社會住宅。假如馬英九
是玩真的，中央政府在土地、資金上都要投入很大的資源，這是長期的政策，我們也藉這
個機會邀請全世界的專家在台北開了兩次不同性質的會，也得到一些經驗，就是台灣要推
社會住宅，荷蘭的教訓值得我們借鏡。
什麼是荷蘭教訓？
主要靠承租，而不是賣斷，因為政府提供的數量有限。在一九七零年代的時候，荷蘭的社
會住宅都蓋得不夠理想，還是像軍營一樣，在管理上很頭痛，之後荷蘭成功的經驗是因為
不是政府直接興建和管理，而是交給一個非營利團體叫做「住宅法人」，可是土地、資金
由政府提供，它們做出來真精采，甚至是在市中心土地都推得非常成功，所以我們現在就
準備這樣做。
未來有什麼生涯規劃？
退休了我就上山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