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把症狀的細節說明清楚，解除詛咒不是補衣服，下錯針可以拆線重補。」艾瑪˙月
刃──蘇倫神殿那脾氣火爆的高階祭司──用力揮手，像要掃開柯恩話中兜轉遮掩的部分
。她嚴肅的表情好像在說，如果手上有藤條或苦鞭，她一定會夾頭夾腦地給柯恩來段當頭
棒喝。
柯恩原本還試圖顧左右而言他，但看見她的表情後，忙一抿嘴，埋頭考慮如何回答這問題
。不過這些反應瞞不過高階祭司，在此之前，她自然被很多同樣有不體面隱疾的人求助過
。艾瑪揚起稀疏的眉毛，冷哼著說：「交代不清對你只會有壞處。」
理性上，厭惡權威與尊重專業暫時打平，但未知的詛咒化為有以名狀的恐懼，驅逐了面子
與叛逆心。
「我跟隊伍裡的卓爾精靈發生了……呃，關係。」
「性？」
「……對。」或許是心裡有鬼，女祭司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刺耳，聲音裡彷彿能看見女祭司
緊皺的眉心裡糾結著批判與譴責的模樣。柯恩壓抑心中惱羞程度的那部分，用僵硬的聲音
繼續說：「她是齊雅溫紗麗的祭司，我懷疑她這般大舉召集入幕之賓，除了基於慈善目的
而佈施肉身外，也在性交中向對象下咒。」
「嗯，到這把年紀才知道美麗的花朵是有刺的？」女祭司毫不掩飾對管不住下半身男性的
不以為然。「不過好吧，我們來做個檢查。詳細檢查。」
她說這話的腔調，彷彿要把“檢查”變成“痛苦不堪”的同義詞。柯恩沉默不語，女祭司
把他的疑慮說成像一夜風流後染上的糟糕疾病，使他顏面盡失。
「下眼皮往下拉，眼睛往上看。」女祭司指示，口氣雖是嚴峻，但始終沒拿出各種無理的
拔罐、放血、鑽骨好把柯恩在無盡絕望中折磨至死。十多重檢查後，她診斷道：「先說結
論，你的懷疑是正確的。你確實受一道複雜的詛咒所纏身，若不是效力被銀色女士的恩賜
所淨化，它的規模與複雜程度堪比『猶大的獄門』、『失憶淫紋』和『水晶湖詛咒』。儘
管已經失效，但要替你拿掉咒術的殘留物嗎？還是你要留著做個教訓？」
柯恩同意不拿掉詛咒，原因倒不含教育意涵──他是擔心咒術一旦遭到破壞，會觸發某種
通知施術者的警訊。如果Q女士察覺了，或許會打算用上鴛鴦鉞來彌補失誤。
也許是他的神情透露出部分心緒，女祭司合攏了指甲彈打。「你擔心的東西和我想的不同
吧？你身上的味道……看來獵魔士的日子真的很不容易。」
「可以這麼說。」柯恩坦然承認。他當然知道今天早晨才沾上的東西，瞞不過獸化人的嗅
覺。稍早在林子裡獨處時，他還撥了點時間製作炸彈──不是考慮接下來的旅程會用到，
而是出於習慣。沉迷在利用自鐵匠鋪討來的金屬碎片將炸彈改造為破片彈，讓他忘了時間
，他不禁想起有回和一名軍人一塊泡妓院，每天中午兩人碰面去用餐，軍人渾身飄的是自
製的麝香古龍水味，而他則帶著與融化的鉛火藥粉的氣味，興趣都有點上不了臺面，讓兩
人避免了尷尬。
「沒考慮過退休嗎？」
「哎呀，您就這麼睿智地猜著真相哩，興許您偷看了我折的許願卡。好的，我想想，或許
該先買塊地……」
「沒必要諷刺，獵魔士。」
我遇到兩位祭司，一位興高采烈地想把我開腸剖肚，一位則想替我規畫未來，真是夠了。
柯恩聳聳肩。「我感謝您的協助，高階祭司，但我現在還不需要心理諮商的服務。」
「現在不需要，獵魔士，我把它當作對未來的承諾。你值得擁有更有價值、不必流血的生
活。」
「隨您高興怎麼解釋，高階祭司，並且多謝您的祝福。」柯恩語調平淡疏離。女祭司談到
的主題，對他而言就像談論法印城的小麥期貨一樣遙遠、不著邊際。大多數獵魔士寧可在
任務中與上帝討價還價，也不願談論那個詞。
告別女祭司後，柯恩先至鐵匠鋪取貨，接著轉向市場處理補給問題。邊估算旅程可能的天
數，他邊試圖運用他有辱波維斯人精明腦袋的貧乏腦細胞，推算連日來獸人封鎖交通，對
口糧的價錢造成如何影響。
還沒做出結論，柯恩就在市場中發現山姆掃貨中的身影。山姆正與商販交換彼此真誠的笑
容(配上算計的眼神)，在看到柯恩後，半身人不卑不亢地鞠躬為禮。
「獵魔士先生，請放心，一切會處理得很穩當。」半身人對他說：「我能保證在前去尚加
恩水壩的路上，我們會吃得和國王一樣。」
獲得同樣將聖武士的建言指揮當耳邊風的同伴，讓柯恩一時間因為某種扭曲的喜悅而暫停
思考，等到腦袋回復運作時，他才發覺不對。
考量到可能的遇敵數量，“抱歉，我習慣單幹”這句話剛形成就被否決了，“我們是指誰
和誰”、“你怎麼知道我要去尚加恩水壩”成為俗套但排進第一序位的問題。
這時，一位滿臉慍怒的胖婦人從左側的藥草攤前離開。胖婦人寬大的身體移開後，柯恩就
看見問題的答案、或曰情報的洩密者：女巫醫，就蹲在藥草攤前，用力盯著兩株曬乾的藥
草，像在憑外表比較其中的效力。柯恩嘆口氣，伸手從背後像逮住小貓一樣拉著女巫醫的
後領，將她拎到一邊。
「哇，」被放到地上後，女巫醫說：「我還以為自己被乘在大鐵餅裡的小灰人抓走了呢。
」
「我真希望如此。」柯恩扶額，問出方才的兩個問題。
「呃，因為我偷窺你的行事曆，而且向大眾馬車通訊公司調查你的購票紀錄。」
蘇倫的報應來的如此之快──柯恩宛若沉冤待雪之人似的，懷著萬般無奈大作嘆氣。這回
他可嘗到給人當面耍滑頭的滋味，尤其讓人惱火的是，同樣在耍滑頭，由莉黛爾來做卻讓
人想寵她。
「最好在我把妳這瘦皮猴小郎中拋個三厄爾高之前老實交代，否則我在接妳的時候可能會
失手。」只能做到這種程度的恐嚇，自己都感覺悲哀。
「欸，感覺……有點刺激耶，」女巫醫雙眼盈盈發光，圓溜溜的眼睛露出熱切的神情。「
讓我玩一次就好，你別失手行不行？」
報應有必要如此嚴酷嗎？柯恩移開目光，望向遠方山頭籠罩的白霧，然而獵魔士的訓練卻
讓他能夠觀察到視野的角落，就算眼睛看向正面卻依然能觀察身側的東西，因此就算不願
意，他依然可以看到女巫醫得意的模樣。女巫醫像是很想暢快大笑、邊說幾句話調侃他，
可是又不願意讓他真的發窘，於是便抿著嘴偷笑。始作俑者的體貼讓人更窩火。
「不是要起爭執喔，但逗你玩真的很有樂趣。」
「妳不是想起爭執，妳是想挨揍。」
「好啦，是這樣的。」被柯恩冷冷地瞅著瞧，女巫醫作投降貌。「早上你揹著你的武器出
門，剛才開會時卻沒帶，我才在想你是不是拿去保養，好為接下來做準備。這趟旅程危險
重重，我想說巴金斯先生他們既然也有和你相同的目的，就和他們商量一起行動了。所以
謎底公布，我們指的是我們四個。」
「既然知道危險，妳還是別──」
「正因為有危險，所以你才該拜啊求的帶上瘦皮猴小郎中哪。」女巫醫捏住柯恩的嘴唇，
不讓他繼續說，兩眼則定定地凝視著他的眼睛，就像是想把他靈魂的深處看透一樣。不是
銳利的目光，卻比那更難以抵受。
「那……有一個條件。」柯恩的波維斯血統雖不夠高貴到擁有對數字敏銳的腦袋，但至少
他還有能力從對方的眼裡，看出他人是否有讓步可能，他幾經猶豫後，才半放棄的開口。
「注意自己的安全嗎？」
「那是我會負責的事。」柯恩嘟囔著。又一陣短暫地遲疑後，他突然加快說話速度，像怕
自己退縮。「我們得──媽的，我們得拜託詹──我們得拜託詹姆斯˙龐德羅莎加入。我
不想再看到那個闊少爺，但有那混蛋在可以提升幾分安全程度……」
女巫醫笑起來。
「笑啥呢？」
「早拜託過了，他答應和我們一起走。」
柯恩先是愣了半秒，然後才開始惱羞成怒。「可是妳剛說……」
「但我剛才也說了，逗你玩真的很有樂趣。」女巫醫說完，撒腿便想跑，但才轉過身就給
柯恩拎回來。一如先前獵魔士所威脅的，獵魔士將她拋入三厄爾的高度，唯一與警告不符
之處，在於她落下時，獵魔士牢牢地接住，謹慎的像對待精美易碎的工藝品，唯恐有一點
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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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小弟的文有幸能讓版友們入眼，小弟得先在這致歉。最近很忙，下次可能會隔更久才
能寫完，但一定不會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