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田徑隊期間,老媽從來沒到過田徑場看過我比賽,
她總覺得幹嘛把自己跑得那麼痛苦與精疲力竭!
萬一昏倒了怎麼辦?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她擔心也是有道理的,
為了免得她過於擔心,
我也就經常低調地去比賽!
而這次要去日本參賽,
總不可能不讓她知道,
當她知道我要跑馬拉松,
也知道不可能要我不去,只說小心點,不要太拼命了。
這麼多年沒練跑了,
體力跑感盡失,身體還真是百廢待舉。
我開始擬定我的跑步計畫,
給自己設定每周要跑三次,
每次五公里的距離,
得慢慢找回輕盈奔馳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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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老媽又要我載她去廟裡,
老媽說,你不是要去比馬拉松嗎?
請太子爺幫你呀!
老媽這想法也太有創意,
問三太子跑步問題?不知道他會怎麼回答?
仗著老媽跟廟方人員夠熟,
應該不會因問了白目問題而被趕出去吧!
主事的先生向矇著眼的乩童報上接下來詢問者的姓名、住址與歲數,
並用神明聽得懂的語言,簡述了我要去日本比馬拉松的狀況,請給予指示。
被太子爺上身的女乩童點點了頭,
手畫了一個圈,遞給我說:
我這輪子借你,腳要像這個風火輪,你若是跑步可以這樣就妥當了。
我轉頭看了一下老媽,
再望向旁邊的翻譯志工,
這是甚麼意思呀!
但他們並沒有反應,大概覺得這是你才懂的專業問題,自己跟太子爺溝通吧!
當下我只能邊思考,邊微微點頭,
有點不懂卻又裝懂地,處在不知道該不該追問下去的掙扎;
因後面排隊的人很多,主事者已經準備要念下一位的住址與問題;
我只好帶著疑惑的腦袋,手拿著太子爺加持過的水,
在志工的引導下,起身將水杯過爐,然後喝下;
嗯!幻想著自己的跑力應該有加2了吧!
問一次事的代價是200元,
等待的時間比較久,真正與神明交流的時間還不到1分鐘;
不過喝了杯水,聽到一個講法,當下倒不覺有被騙的感覺。
不過,不懂那風火輪是要怎麼跑呀!
回家後立刻開機上網,請出Google大神來協助一下:
中壇元帥-太子爺-哪吒三太子,
手持火尖鎗,騎風火輪,喜好陀螺、彈珠等。
風火輪是哪吒三太子的法器,
是由哪吒三太子的師父太乙真人幫哪吒恢復人身後,
送給哪吒三太子的五寶之一,又稱風火二輪。
因為左輪生風,右輪噴火。
可踏在腳下作為交通工具。
上天入地,速度極快。
太子爺說跑步腳要像風火輪?
如果有辦法做到,那我不就成仙了!
人類也不需去發明用輪子前進的車來代步呀!
太子爺的這個指示到底是甚麼意思呢?
難道說是要把下半身變得像輪子,
這樣跑起來才有效率?!
但怎麼跑才會像輪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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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主要練跑的地方-十八尖山。
那是座位在新竹市區的小丘陵,
停車方便,路徑是平整的柏油路,且完全禁止汽機車進入;
地形有緩坡、陡坡,還有個超過300階的階梯,
廁所、飲水機、遮陰的涼亭樹梢,一應俱全,
是個跑步訓練的好地方;
唯一的缺點是從早到晚健走散步的人都不少,
若遇到並排聊天的,得東躲西閃、側身鑽縫而過。
我習慣從博愛路的入口上山,
有時直接從家裡慢跑來,有時開車或騎車來;
在柵欄口拉筋做操後,
喝口水,上個廁所,開始跑起來;
從這裏到山頂的幸福亭,是段約1.5km的緩上坡,
(十八尖山最高點為位於幸福亭廣場旁階梯往上走的介壽亭,海拔約130公尺)
整段山路雖蜿蜒但並不難跑,
只有快到幸福亭前的一小段坡感覺稍陡,
但撐上去後,接著一個超過九十度的迴轉彎,
然後就是爽爽跑的下坡段了。
開始被重力帶著一路往下,這裡不怕你跑,只怕你不敢跑快,
有如雲霄飛車俯衝軌道般地急下後,
還貼心地安排了一小段緩衝坡,
然後抵達早起會廣場,單程約2.6km;
雖可再往下跑至寶山路入口,
但我通常選擇在此折返,
逆向跑回起點,來回計5.2km,收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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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十八尖山最早的淵源,得從高中時期說起;
山腳下的有條學府路,
從西向東分別有建華國中、培英國中、新竹高中、交通大學博愛校區、新竹高商,
若將範圍稍擴大一些,隔一條街的竹蓮國小與清華大學也算在這個區域;
我二哥曾說過他有一個同學,
家住學府路,小學念竹蓮國小、國中唸建華國中、高中念新竹高中、大學讀清大,
從小到大都只需要走路去上學,
這樣的人生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呀!
跟十八尖山的第一次接觸,是高一的體育課;
位於山腳下的新竹中學,在辛志平老校長奠定的學風下,
即使在後來升學主義掛帥的年代,
仍是堅持著五育並進的教育。
音樂、美術、體育、工藝課,
當全台大部分的升學學校把這些課的時間,挪去補強聯考要考的科目時,
在這學校是不行的,
於是許多國中靠著填鴨教育來到這裡的同學,
念書考試反而是相對簡單,
要我們這些大男生們聽古典樂、練合唱、學指揮,
畫國畫、素描、水彩寫真,
做木工、金工,
越野跑、游泳、打球等,
簡直把我們當作十八般武藝全能選手在訓練呀!
有人美感好,有人音律強,
有人手巧,有人腳健,
每個人有拿手的項目,也有不行的,
各科都表現好的,大概就會成為當屆的風雲人物。
音樂美術方面,當年的我還真的很不行,
美術課總是要跟著隔壁的同學畫,才敢下筆;
音樂課更是常得補考,音符與拍子總是抓不到。
但到了體育課,可就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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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也不知哪來的自信,就認為自己能跑。
國中時身高141公分,高中也才長到158cm,
腿雖短,但步頻與觸地反應可是驚人的快。
國中時沒機會藉比賽證明自己,
(身高太矮,每次喊"選我選我"時總是被忽略)
直到考上新竹中學
學校規定每個人至少得參加一項校運會的跑步競賽,
這時才有機會報到沒人想要跑的400公尺(大部分人搶著跑100或200公尺),
高一拿到第四名,高二更拿了銀牌。
而每年十二月舉辦的全校越野賽跑,
路線就是從學校大門出發,
經過學府路轉博愛街入口上十八尖山,
抵達幸福亭後再跑往寶山路出口,
然後沿著寶山路145巷,從側門跑進學校操場。
前20名可獲頒獎牌。
我在高二時約800人的競賽中,拿到第19名。
本以為人生有過這樣的經歷,就滿足了。
哪知道……這只是開始中的開始,
高三時為了能考上台大,離開家到外地去念書,
平時放學後在操場打球、後山跑步奔馳的場景,
換到了圖書館或K書中心一格格的座位上,
為了美好的未來(聽說台北生活多姿多采,而且正妹比較多),
這點犧牲應該是值得的,
雖說偶而還是會腳癢,
會在該唸書時,偷偷闔上書本,
從學校圖書館溜出去,穿過辛園,走學校後門到十八尖山去。
然後狠狠地給他跑上一圈;
上坡時,努力挑戰你的心臟活力,
直到撐上了至高點-幸福亭,
下坡段,一路暢爽停不住,享受那風切聲的快感。
回到圖書館,
國文、英文是沒什長進,
對物理(力學)、數學(加減乘除)倒是多了些體會,
跑步對大學聯考有沒有幫助呢?
管他的,
大喊:三民主義統一中國,中華民國萬歲!
我想國父會幫助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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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遠了,
讓我們回到四十歲中年大叔的我。
身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新竹人,
在十八尖山這裡練跑有趣的地方,
在於幾乎每次都會碰上認識的人;
舉凡爸媽的朋友、教過我的老師、各時期的同學朋友、街坊鄰居、同學的爸媽等,
許多多年沒聯絡的人,竟都在這裡重逢,
雖經常只是透過雙方大腦內建的人臉辨識系統認出彼此,
然後在迎面交錯時,點個頭、揮個手,打個招呼就過去,
(大部分的人來這邊是散步健走。)
倒也有如中獎般地,有期待今天又會巧遇誰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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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爺說跑步要像風火輪?
我帶著這疑惑,進行著一周三次的山路訓練。
那時的我,
剛關閉掉由父親親手創立、養了我們一家長大的油漆工廠;
把場地復原、處理完所有能用或不能用的設備與原料,
面對自己把老爸公司結束掉的決定,
40%的愧疚,30%的不捨,但也有著30%的鬆了一口氣,
只是不知道人生的下一步該往哪裡呢?
工作多年,看似學了不少東西,累積了一些人脈,
卻一直有龍困淺灘,綁手綁腳無法發揮之感,
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但中年失業要再出發,
或許也急不來,就等把這場馬拉松跑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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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練習,我跑的量一直都是固定的,就是一趟來回5.2km;
二四六各跑一次,其他天都休息;
自問這樣就能跑完馬拉松嗎?
我不知道,但當時身心所能承受的訓練量,差不多就是這樣,
多了,我想我可能就會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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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跑量少,我嘗試著找尋一帖輕鬆省力的跑步秘方。
除了努力想參透太子爺的提點外,
我還買了一些跑步書來讀,填補閒置在家無業的時間。
一個週六的上午,我直接從家裡跑上十八尖山,
經過幸福亭廣場時,發現聚集了圍觀的民眾,
忍不住好奇心,我放慢腳步,靠近後排,墊腳探頭一望;
人群的中間是位街頭藝人,正踩著獨輪車進行著表演!
此時內心傳來一股聲音,說:把錶按停,留下來看。
表演者,靈巧地坐在獨輪車上進行著精心設計安排的演出;
隨心所欲地控制著獨輪前進、後退,
原地定車外加拋接球,看來就是"蛋糕一塊";
他始終安穩地坐在坐墊上;
輪胎滾動過程中,就只一個點與地面接觸,
怎麼有辦法想往前就往前,想倒退就倒退,為什麼都不會跌下來呢?
看他表情輕鬆,但雙腳似乎頗忙,
這前進後退是靠腳掌下踩的力道與轉速來操控的嗎?
這讓我想起太子爺交給我的風火輪,
輪子之於跑步......跑步之於輪子......
好像有點靈感,但又說不上來,
似乎聯想到了甚麼,卻又接不上。
希望這不是進入初老健忘的症狀,比較期待是頓悟大道理之前的醞釀。
許多作者曾提過-跑步是個活化腦部思考與重組雜亂思緒的好活動,
我繼續完成了今天的里程,回到家,沖個澡,
想起過去工作時認識,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朋友職業小丑-哈利。
他是個十八般武藝、各式雜耍都有把刷子的狠角色,
我決定撥通電話給他。
"你只要把身體重心一直放在這個支撐點上方,就不會失去平衡;
往前往後,是先動重心,需訓練出能敏銳地分辨重心移轉的方位與距離,
腳的踩踏,只是因應重心移動後不要讓自己失衡跌倒的配套反應行動,
若你把注意力放在腳掌下踩前進的控制,想用快速踩動來讓自己平衡,
你是永遠無法學好騎獨輪車。"
哈利簡短地向我分享了他學獨輪車的私房秘訣。
我身邊沒有輛獨輪車可以來實際操作體會他所說的。
但這段話讓我串接上了三太子借我的風火輪。
我在我的筆記本寫下:
兩條腿的組成,有大腿、小腿與腳掌,
由膝蓋連接大小腿,腳踝連接小腿與腳掌,
人可透過神經指示,做出彎曲、伸直等變化,
也因這個可調性,
經由訓練,在移動過程中,
你是不是可能模擬下半身像不同的形體般地前進。
太子爺所謂的風火輪,
會不會就是要我去思考如何在跑步時,讓下半身像輪狀地滾動?
但騎獨輪車有座椅、踏板、輪子的幫忙,
如果將這些外物都拿掉時,
只剩下雙腿該怎麼"造輪"呢?
人只有兩隻腿,
無法像輪子那樣能一點接一點地無縫持續轉換支撐點(完美的力學效率)。
但理論上跑步時若支撐點轉換越快,下半身是不是就會越像輪子。
我決定找一天,再跟老媽去廟裡向太子爺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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