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過後,嘉峰辦理好出院手續,在靜玉的陪伴下走出了醫院。
午後兩點的初秋陽光,過度明亮地刺進嘉峰的雙眼,
他舉起手遮擋眩目的光線,躊躇地想著自己下一步該何去何從。
離開冷氣太強的空間後,靜玉倒是覺得這樣的陽光灑得很舒適,
她用頭一下又一下從側面輕撞嘉峰的肩膀,直到他困惑地轉過頭來看她。
「怎麼了?」
「你現在要直接回家休息嗎?」
嘉峰很想在靜玉身邊多待一會,但他無法帶靜玉回去目前的住處,他不能再傷害子茜了。
「我先去附近簡單地買雙鞋吧,鞋子燒到幾乎不能穿了。」
「也是,幸好你沒把皮鞋脫掉,否則就不只是小腿的皮肉傷罷了。」
想起昨天和嘉峰共同越過的火炭路,靜玉便感到了心有餘悸,
不過她有點不太明白,明明兩人都穿著皮鞋,為什麼武信賢會叫得這麼淒厲?
「買完鞋子後呢?」
「嗯....」
「要不要去我們的咖啡店坐坐?
小宇一定也很歡迎你,我們還可以三個人一起吃個晚餐呀。」
直射的光線讓嘉峰看不太清靜玉的臉龐,即使這樣他也感受到她燦爛的笑容,
於是嘉峰回報以發自內心的微笑。
「好啊,那待會我先去你們的咖啡店吧。」
「太好了,我們可以一起做紅酒燉牛肉!」
靜玉開心地挽起嘉峰的手臂,帶著他越過斑馬線,走向了醫院旁邊的市場。
「嘉峰,你知道嗎?你剛才笑起來很好看。」
「為什麼這麼說?」
「你之前即使笑了,眼睛也看得出心裡很苦,直到剛剛才徹底放鬆地笑了。」
也許是因為十七歲單純的妳陪在我身邊,才讓我得以放鬆的吧。
看著靜玉純真自在的臉龐,嘉峰的心裡陷入了迷惘。
如果我們一直這樣並肩走下去,也許總有一天能從新的羈絆中展開真切的愛情,
這樣的情感並非始於算計,她的腦海中也不再有不堪回首的痛苦與晦暗。
那麼對我們來說,不找回那二十年,會不會是最好的答案?
她不記得自己曾是陳長勝的幫凶,不記得我對她作出留在地獄的判決,
更不記得高千影....
嘉峰無法回答,他也不覺得自己有權力一個人回答,
於是他走到市場尾端,向鞋行買了一雙平價運動鞋換上,
再和靜玉一起搭上捷運,前往了她和文堯準備共同經營的咖啡店。
跟著靜玉走進店裡後,嘉峰在四人桌旁邊坐了下來,細細地打量店內的擺設,
靜玉開啟了室內的冷氣,又走到廚房打開冰箱。
「嘉峰,你想喝蘋果汁還是柳橙汁?」
「都可以,柳橙汁好了。」
靜玉拿出冰箱裡的柳橙汁,替嘉峰倒了一整杯,再連同一片蛋糕擺在他面前。
「抱歉啦,你在這邊坐著吃一下點心,我想先去洗個澡。
畢竟天氣這麼熱,我昨天又整天都在外面....」
「沒關係,那妳快去吧。」
「待會我洗完出來,再泡咖啡給你喝,我覺得自己的技術不輸小宇喔!」
「嗯,我很期待。」
靜玉從嘉峰的眉眼和微笑之間,感受到了他是真的想喝自己沖的咖啡,
於是她滿意地打開上鎖的個人置物櫃,拿出放在店裡的備用衣物,再進去員工淋浴間。
嘉峰一邊吃著蛋糕,一邊繼續細品店裡的裝潢,忽然間他聽到櫃台裡響起了電話鈴聲。
「靜玉,店裡的電話響了。」
「可能是廠商打來的!你先幫我接起來應付一下吧!」
「好啦。」
放下手中的叉子後,嘉峰繞到櫃台後面,拿起了電話聽筒;
他還來不及開口,就聽到聽筒中不間斷地傳出一連串焦急的聲音。
「靜玉,原來妳在店裡啊!怎麼回事,我打手機妳卻沒接?
我現在人還在南部,想說難得出來一趟,就去山上拍些風景再回去,
沒想到午後的暴雨導致落石坍方,堵住了下山的道路,
對不起,我應該沒辦法在今天趕回台北了。」
「....這樣嗎,我等一下會告訴她。」
「你是誰?!為什麼會在店裡接電話,靜玉呢!!!」
雖然覺得非常耳熟,但聽到意料之外的男人聲音,還是讓文堯瞬間緊張了起來。
嘉峰嘆了一口氣,回答了電話那一頭幾乎快吼出來的文堯。
「是我,羅嘉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