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軍侵略我方領土！根據軍方情報顯示，在距離堡壘三百公里處的國界分隔駐點於昨
夜被敵軍所派的刺客突襲，兩名駐點軍人重傷不治，其餘軍人皆為輕傷。所幸此次事件並
未造成我方嚴重損失。全國人民必須提高警覺、囤積糧食，做好隨時開戰的準備！
讀完今天的頭版消息，心中泛起的情緒除了突襲事件帶來的恐懼之外，還有憤怒。我
當然痛恨敵國可惡的行為，但我更恨的是「所幸此次事件並未造成我方嚴重損失」這句話
。失去兩名軍人寶貴的性命不算嚴重的損失？因為軍人來自地底，所以他們的命就和吃剩
的果皮一樣毫無價值嗎？
我把日報揉爛扔到一旁，氣沖沖地在大間裡來回踱步。這次受襲的是邊界駐點，桐應
該不在那裡，據我所知桐從來沒被派去那裡過。我自私地鬆了口氣，但隨即又慚愧地對死
去的兩名地底同胞感到痛心。
柯奇和我在大間會合，一起前往戶外靶場，經過東側走廊時我看見金宓正抱著一大箱
東西走過。「金宓！」我毫無猶豫就喚了她。金宓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驚訝地走向我。
「夏，妳怎麼會在這裡？」
「我通過了狩獵隊的第一關考驗，現在可以到戶外靶場去練習了。妳呢？聽說妳的單位
最近很忙？」
金宓東張西望，神色顯得有些慌張。她語帶惶恐小聲地說：「最近工作量比較大，在
我之後又進來了幾期的新人。」
「妳是說，又有好幾期的新人不能自己選擇職業？」我壓低聲音說道。
金宓看看我旁邊的柯奇再看看我，然後微微地、幾乎看不出來地點了一下頭。她將臉
轉向柯奇，恢復成正常音量說：「謝謝你上次的幫助，真的很感謝你。」
「不用客氣，舉手之勞而已。」柯奇靦腆地抓了抓後腦。我有看錯嗎？柯奇那傢伙竟然
會害羞？
「我得走了，下次再聊。」金宓說完話便抱著箱子匆忙跑走。
柯奇和我互看一眼，什麼都沒說就直接朝北側門走去。我們一路靜默，直到離開了堡
壘才開口說話。
「你聽見了嗎？又有好幾個新人受害了。」我皺眉說道。
「我又不是聾了怎麼會沒聽見。」
「你想，政府到底需要這些新人做什麼？」
柯奇伸出食指摳了摳人中，「我想不到。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必定不是什麼好差事
，絕對是地面居民不想做而落到我們頭上來的。」
「我認同。每次倒楣的都是地底的人，這一點我想應該就和自然界定律一樣不會改變。
」只要是犧牲利益、有生命危險、格外辛勞的事情，一定是專屬地底人民的。地面居民淨
挑輕鬆、地位高、利益多、能在辦公室裡舒舒服服坐著的差事來做。他們認為那種會把身
子搞得髒兮兮又累的工作，有損優雅。
我走到射擊點上將雙腳打開與肩同寬，「你讀今天的報紙了嗎？」舉起弓、瞄準、扣
下扳機，這一箭差點就射中紅心了。但沒關係，至少很接近。
「讀了啊。閱讀日報可是每位公民都得具備的好習慣呢。」柯奇悠哉地站在一旁、雙手
交叉在胸前，一邊看著我射箭一邊說道。
「你害怕嗎？」我又射出一箭，射到紅心外圍的黃色圓圈上。
「當然怕。」柯奇說，「誰想打仗？妳看看我們那群尊貴的地面同胞，到時要是真的開
戰，能派他們上場才怪，一定是我們被推上前線當炮灰去。」
「你的意思是除了軍人之外，我們也得上戰場？」
「妳想想看，如果真的只靠軍人與軍隊擁有的貧乏武力來捍衛家園，那我們乾脆把國家
拱手讓人算了。我看吶，政府絕對不會放過任何地底的可用資源，更不用說是擁有致死能
力與武器的狩獵隊隊員了。搞不好，」柯奇用左手扶著右手手肘，右手手掌來回摩娑著下
顎鬍渣，「連伙食處理工也會被派上戰場去，他們可以拿剝皮刀替敵人削掉指甲邊的硬皮
。」
「我想刨刀也很有用，他們可以把敵人的盔甲刨得薄一點。」
「這主意不錯。」柯奇歪嘴笑道。
所以照柯奇的說法看來，到時候我也得上戰場去打仗。我放下我的十字弓，將眼前的靶想
像成人臉，而我必須射中他的腦袋、取走他的性命。殺人的感覺難以想像。目前的我連小
動物都沒殺過，如果真的開戰，我根本一點用處都沒有。
我舉起弓，透過瞄準鏡瞄著一百公尺外的靶。一秒、兩秒、三秒，紅心的樣子開始慢
慢變形，原本的圓型向左右兩邊拉長變成了橢圓形，就像只眼睛的形狀。突然，那只眼掀
開了紅色眼皮，眼白之中有著血紅色的瞳孔，它注視著我，瞳孔中有道漩渦不停旋轉；那
道漩渦似乎透過與我相視而將我體內的精力給慢慢捲走，我就差點要將眼皮闔上並繳械了
。我明白那是敵人的眼，它正要把我的養份吸取殆盡。
我集中精神，將所有心力全注於手中的武器，不能這麼輕易被敵人打倒。我不再猶豫
不再分神，扣下扳機，我聽見箭簇劃破空氣的清脆聲音、看見那道完美拋物線路徑的終點
正是那只充滿殺氣的血紅眼。
「漂亮！」柯奇在我身後爆出一聲叫喊。我放下小紅鷹，看向前方一百公尺處那根命中
紅心的箭矢。我轉頭望著柯奇，愣愣地說：「我射中了？」
「妳射完箭就瞎了嗎？妳不偏不倚地正中紅心啦！」
「你確定嗎？」
「過去瞧瞧。」
我和柯奇走到一百公尺的標靶旁，近距離確定我剛才那一箭確實射在了紅心上。雖然
柯奇憑著長久射擊的經驗判斷那箭射中了目標，但一百公尺的距離並不算短，加上紅心又
小，我必須親眼見證這一箭才能真正感到踏實。
「是不是？我不會騙妳的啦。」柯奇指著那根秉直插在紅心上的箭矢，語調中有著藏不
住的得意。
我看著靶，但在視線裡現影的並不是箭矢插在紅心上的景象，而是箭矢插在一只流血
的瞳孔中。我在射擊之前將紅心想像成敵人的眼，沒想到效果這麼好。
「小妞，妳絕對是最佳進步獎得主。」柯奇站到我面前，切斷了我放在靶上的目光。他
向我咧開一個燦爛又滿意的笑容。
「我要菸草，三根。」
「獅子大開口啊妳這是，嘖嘖。」柯奇收回笑容，故作驚懼地搖搖頭。
「不然，」除了關於狩獵的技巧與知識，柯奇這傢伙根本沒什麼能給我，「先欠著，等
我想到再告訴你。」我露出一抹賊笑。
「真是怪了，我只不過說妳是最佳進步獎得主，可沒說我要提供獎品吶，怎麼這差事就
落到我頭上了？」
「因為你是我們狩獵隊德高望重的隊長，我不找你討還能跟誰討？」
「現在我寧願把這位子讓給書爾了。」柯奇聳起肩，故意將下唇往外翻、用力皺起眉頭
，做出一張傻味十足的苦瓜臉。
我出拳揍在柯奇的手臂上，留下一句「白癡」後便帶著笑意走回射擊位置。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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