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youtu.be/uYLyTyUajrU
蔡健雅 - Bluebirds
Bluebirds bluebirds in the sky ,Tell me that I’ll be alright....
＃ 飛遠
去年十月，妳就這樣默默地走了，遠離了害怕、遠離了痛、遠離了塵世的喧擾。
打完這些字，對自己罵了髒話，
接著坦承，妳也遠離了愛妳、始終陪伴妳的伴侶、兩個還在念小學的孩子、一群
以妳為傲的家人，和我們這些與妳交集過被妳深深吸引的朋友。
妳明明那麼、那麼、那麼想要活下去......
才兩年，罹患癌症，妳從積極正向的治療，到終於開始對於醫療的各種現象充滿
不信任、悲觀和怨懟，到最後當整個世界都陷入高危險性傳染病的風險，妳發現
自己被醫療體系排擠在外的恐慌與不安........很多、很多沉重。
該死的絕望與黑暗，無聲的嘶啞在全球恐懼裡被人性張牙舞爪的自私掠奪到失去
任何聲息。
最後一次對話，是妳撥了一通電話來，問了我一句
所以，我是這個世界裡不應該、不值得存在的嗎？
漆黑裡我啞口無言，連擁抱你的權利都沒有；我跟妳的差別是，強烈想要活下去
的狀態並不多，除非承諾未完。
我也不知道、我也常在問，這些為什麼都是為了什麼？
為什麼有人只為了存活不在乎把致命散佈在人間？不介意這個人間有承擔不起一
丁點風險的人存在，像「本來有病，在疫情裡死，就很合理似的」。
為什麼人類可以這樣置別人的生死於度外、把自己的人生和理由與藉口合理化？
為什麼？
對這個人間忽然的一瞬，揚起了極大的嫌惡感，可能是此生唯一、唯一的一次想
要用雄厚的背景和財力去壓垮那些自私意念傳播者，給他們一個永世不得翻身的
世界，畢竟，如果單就立場而言我也完全有資格說「廢物、廢柴、八字不好，被
壓榨、奴、活在社會底層，也是很合理的事，我何必在乎他們能否翻轉？」。
這個意念，在妳離開人間後遲遲不退，讓我對自己害怕。也是唯獨的一次，我
似乎要相信，人性本惡。
妳就這樣飛遠了，我還在跟自己計較性善與性惡，......好荒謬。
＃ 失去正當性的害怕
這是一個我始終沒有勇氣去坦白的恐懼，一直掙扎著要不要面對的內心陰影。
在妳那樣離世之後，一度發展為一場我覺得自己已經變成了跟毀滅世界的惡魔
一樣偏執的那種巨大恨意，一種不想感知世界的冷漠油然而生。
沒有想法、沒有感覺、旁觀他人的痛苦，熱衷於嘲諷是經典的症狀。
不敢公開坦承自己開始用另一種眼光蹭恨這個世界並且覺得合理，認為就算毀
滅、就算征戰、就算屍橫遍野，就算整座島從世界毀滅，我似乎也可以無所謂
，反正我有能力安頓好我身邊在乎的人，何必在乎其他人的生存模樣？
嫌惡自己、深深的，反覆進入憂鬱和靜默。
找不出自己跟那群人的不同，如果「那些死亡就都是合理的！」、「如果人終
究會死」，如果這樣的言論可以讓一切消逝的生命都得到寬慰，那麼，何必用
死刑來洩憤？哪有誰的死是無辜需要遺憾哀悼的？
太虛偽。
＃ 意念的投影與回應
今天，瀏覽了妳的臉書。一堆膜拜者對妳的懷念，那些妳帶進台灣的攝影手法
、妳推廣起來的有趣的事、跟妳合作過的舞團、攝影團隊，用影像與影像低調
的恭維著妳陪伴著世界走過的歷程，那些唏噓和低回讓我難受到想要排擠這個
世界。
翻出了妳給我的最後話語，那只是用鉛筆在醫院的便條紙寫下的話語，卻有一
點像緊箍咒一樣框住了我。
學姊，我的時間可能不多了。
在醫學上妳是我生病過程裡經驗引領者，
但生命上我想會把妳遠遠拋在後頭，我會拋下妳先到達終點站..
只是忽然想跟妳說，請無論如何，保持善良、站在善良那邊，
因為我忽然相信這確實是個強大意念者可以輕易牽動的世界。
我想要我的孩子，
在有藏著強大溫暖心境守護者守護的世界經歷生命，
學姊不用答應我，我這麼提只是因為知道學姊如果想就可以做到。
也對不起，學姊，
然後把拯救大家未竟願望這樣的超人任務丟給了妳。
生日快樂！
先說再見，這次有人好好跟妳說再見，不要糾結太久。
20211017 J
不敢讓世界知道，看到這串字跡的第一時間，我毫無感覺。
九天後妳停止了呼吸、心跳，我發現我依然毫無感覺，疫情裡妳落入的那段被
醫療折騰與拋棄的歷程我沒有辦法忘記，我衷心地認為這對妳而言是解脫，同
時也開始意識到自己的內心揚起了某種不容易被消滅恨。
可能終於，可能是因為終於，終於有了一些對象可以去蹭恨，不再像從前的那
些傷痕，找不到原因理由或對象，而這，嚇壞了我、藏在我心裡未被公開，將
近一年的時間。
今年生日又翻到妳這張紙條，又輾轉了一些日子，我想我終於可以回應妳
知道了，學妹！
一路好走，看看天堂，繼續用妳的方式記錄美好。
若想念了，偶而會來拜訪一下我們的世界，
提醒我，可以用善良溫暖的角度看待人間，
讓我重新想起，這麼選擇的理由。
但願，此時、此刻，妳一切安好。
20221103 日盡
＃ 不是，驚嘆號？
第一次，我從死亡裡長出了恨，不只是悲傷、遺憾與鬼打牆般的思辨....
這樣的自我察覺，是好是壞？
但至少，我的不完美，始終相隨，讓人安心。
恆定總是讓人平靜，繼續專心地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