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台股30年 12682的驚奇與瘋狂之旅
PS: 這篇1/8 文章 現在看來實在令人不甚唏噓
財訊 2020-01-08 作者: 段詩潔
2019年，台股有兩項破紀錄的大事。一是全年累計大漲2271點，漲幅23%，表現不但是10年來最好，更是亞洲股市第一強。二是台股在12月17日重新站上一萬兩千點大關，台股歷史高點12682似乎就在眼前。這個「萬二」可是暌違已久、得來不易，回顧上一回站上萬二，竟已經是30年前的事了！
「你有看過一個晚上開100多瓶路易13嗎？」回想起30年前台股榮景，一位在市場打滾超過30年的投資人露出神祕的微笑。對於年輕一代來說，「12682」的歷史彷彿遙不可及，但對於資深股民而言，12682則是一段無法磨滅的回憶與傳奇。
那是「台灣錢淹腳目」的年代，甚至很多人都說：台灣錢其實都淹到脖子了！從1951年至1990年，台灣對外貿易暢旺，連續40年平均經濟成長率達9%，不僅居世界之冠，也為台灣創造了700億美元，僅次於日本的龐大外匯存底。
4年漲11倍的驚奇　每買必賺，成交量甚至超越美日總和
隨著外匯管制解除，台灣跟著日本走上資產膨脹之路，新台幣兌美元從1985年的40元附近一路升值，到1992年的24.52元才告一段落，導致熱錢源源湧入台灣。1988年，台灣開放證券經紀商執照申請，總數從1986年的28家迅速增加至1990年底的373家，更成為台股飆漲的導火線。
台灣股票集中市場從1962年開始，花了超過24年的時間，才在1986年首次突破1000點。但隨後只花了4年時間，1990年就創下12682台股歷史高點。4年推升指數上漲超過11倍，可見市場瘋狂的程度。
台股成交量從數10億元一路飆升，在1990年3月16日這天，最高單日成交量來到2100億元，甚至是當時紐約交易所和東京交易所成交量的總和。
1985年時，上市公司127家，證券戶僅40萬人；到了1990年，上市公司增為199家，開戶投資人卻高達503萬戶，占台灣15歲以上人口的1/3，炒股成為全民運動。這種前所未有的泡沫式瘋漲，不但讓國際間嘖嘖稱奇，台灣更被外媒譏為「ROC」是「Republic of Casino」（賭場共和國）。
曾任大華、凱基投顧董事長的杜金龍回憶說，當年股市漲停板就是5%，一開盤大部分股票都漲停，根本不用做研究，也沒有人知道基本面是什麼。在主力作手的年代，除了在市場呼風喚雨的「4大天王」之外，亞聚陳、益航陳、櫻花張、大稻埕黃，還有醫生幫、嘉義幫等數不清的主力作手，股市裡什麼幫都有。
當時還在造紙業上班、尚未跨入證券業的杜金龍，也跟著親朋好友一起瘋股票：「每天就是打電話探聽主力外圍的動向，今天亞聚陳要做什麼股票？買就對了，反正馬上就會漲停板！」有散戶買進葡萄王，還以為是賣水果的公司。證交所前總經理、福邦證券董事長林火燈笑說：「當時全台灣都瘋了！」有人跑去跟營業員說要買三商銀，結果漲停買不到了，沒想到改買三商行也照樣漲停。
在全民皆股的年代，所有人無心工作，中午12點收盤後，動則上萬元的魚翅套餐亦人聲鼎沸。杜金龍說，後來包括他在內的幾位股市名人，從寫教科書到錄影解盤都親自上陣，每天錄完影後錄影帶就送到南部第4台，「當時南部最紅的，就是豬哥亮和股市解盤的節目了！」
全民皆股的年代　政府干預，也擋不住夢幻行情
1980年代時，金融業與資產股是台股領頭羊，國泰人壽創下天價1975元，在24年後才被大立光追上。房地產也大漲，有土斯有財的資產股成為熱炒焦點，最具代表性的是在高雄的華園飯店，股價曾經來到1075元。
終於，政府決定出手干預。1988年9月24日，時任財政部長郭婉容宣布恢復課徵證券交易所得稅，結果指數從8813點無量下跌19天，來到4645點。為了化解危機，時任台灣證券交易所總經理趙孝風，還邀請4大天王在內的多位知名股票作手共同救股市。指數很快大回神，即使在1990年1月爆發了全台最大的地下投資公司鴻源事件危機，台股還是繼續狂飆衝到了12682點。
就在市場期待著15000點、20000點來臨的夢幻中，卻爆發了波斯灣戰爭、美元大漲等衝擊，在8個月內，台股從12682點一路狂跌至2485點，正式終結了這顆超級大泡沫。
「其實12682是沒有意義的。」一位股市資歷超過30年、累積豐厚身家的資深投資人，雲淡風清地說。他解釋，12682當時幾乎全是散戶，沒有法人參與，也與基本面無關，完全不能從產業演化來看，「就是盲目投機與熱錢炒出來的罷了！」從當時一本提倡「隨便買、隨時買、不要賣」的《理財聖經》還成為暢銷書，可以窺見當時的投機氣氛。不過，隨著台股崩盤，當時很多隨便買的股票，至今已經在盤面上找不到了。
也見證了台股30年的禮正投顧總經理毛仁傑，在1987年時還是台大商研所學生，初踏入股市，「當時躬逢其盛，所有的股票都是好股票。一直到12682崩盤，才知道並不是所有的股票都是好股票。」他哈哈大笑說。
後來，毛仁傑成為基金經理人，1995年到2000年，電子股普遍上漲，到了2000年科技泡沫崩盤，他發現同樣是電子股，沒有競爭力的就再也起不來，研究競爭力成為選股的條件。2008年金融海嘯崩盤後，他又發現，公司不能只有普通的競爭力，還得要有世界級的競爭力，第一名的台積電一路上，排名在後面的一直下，這是競爭力的再進化。毛仁傑說，剛開始只要判斷產業的技術，再來只要判斷產業的前幾名，現在不但要判斷誰是第一名，還得追很緊，需要的專業知識愈來愈多，創新也愈來愈多，「每次崩盤，都是新轉折的開始，啟動另一個循環。」
法人時代來臨　主力作手漸式微，專業才是王道
回顧這30年來，台股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1、股市參與者結構大幅改變。隨著主力作手式微，投信、自營商一一成立，1996年法人時代正式來臨。從散戶主導暴漲暴跌，到法人逐漸躍為市場要角，再到外資帶來許多投資的正確觀念，如今投資人結構已有明顯變化。就像外資圈元老級人物谷月涵說的：「以前是外資想了解散戶在想什麼，如今是散戶想了解外資在想什麼！」
2、基本面掛帥，投資人更用功。一位證券業主管回憶，台股從12682崩盤後，開始進入了基本面時代。「選股開始要有故事、有基本面，台股學起華爾街那一套，要預估EPS（每股稅後純益），還要了解國際股市連動，跟以前打電話問明牌已經完全不一樣了！」現在的投資人可比以前用功太多了，做研究、看財報，找出自己的投資模式，很多人甚至會自己寫程式找標的，愈來愈精。
3、電子股成為台股領軍主力。1991年，台灣開放外國專業投資機構投資台股後，電子股成為台股領軍主力。林火燈說，1990年電子產業占台股市值僅2.74%，到了1999年占近50%，現在已經超過50%。「台股在10年內，電子產業像用飛的一樣！」他回憶，當年講電子股，大家都嚇壞了，因為循環很快、能見度差，台灣又只做中間一段代工或組裝。
但是隨著電子股抬頭，鴻海在1991年上市、台積電在1994年上市，當年的台達電與宏碁創辦人都曾說過，沒有資本市場就沒有他們。從以前的股王國壽，到近年股王全是電子股，隨著科技日新月異的發展，可以看出投資趨勢潮流。
4、金融商品發達。金融科技興起已經取代不少傳統營業員，再也看不到過去菜籃族擠號子、萬頭攢動的樣貌。台灣資本市場衍生性金融商品愈來愈多，包括權證、期貨、選擇權、ETF（指數股票型基金）、REITs，各種金融商品推陳出新，也為資本市場提供更多的避險與投機工具。
資訊發達也改變了投資生態，好比以前投資原物料行情類股，要等報紙刊出行情，現在只要彭博系統按一按，就知道華爾街的商品交易行情，取得資料的速度愈來愈快了！
眼看12682就在眼前，台股的吸引力在哪裡？林火燈說，以前台股靠周轉率、成交量脫穎而出，但2012年之後優勢不再，現在台股的重心在殖利率。「這是真的，不是只有1、2年。連韓國都有媒體來追蹤，為什麼台股殖利率這麼高？」在目前利率仍在低檔，全球資金仍然很多的前提下，短時間看不到大幅緊縮。
而受惠於美中貿易戰，「漁翁得利」更是推升台股的強大動能。美國企業要「去中化」，中國企業要「去美化」，在全球供應鏈擁有相當優勢的台灣，自然變成大家要搶的對象，因此台股持續吸引全球進駐。野村投信就表示，美中貿易戰已成常態，但台灣其實從中受益許多。受惠於轉單效應，台灣總出口訂單開始增加；加上境外資金鼓勵回台政策發酵，將促進企業對國內的投資，有助中長期投資與消費增長，台股前景相對樂觀。
高殖利率吸引全球資金　本益比提升，才剛剛開始
林火燈分析，過去幾年全球化已經到達極致，台灣廠商分工也做到最極致。由於代工利潤低，美中貿易戰帶來的逆全球化，對台商來說是加分的，「當全世界不再那麼平，就讓台股附加價值更高了」。
展望未來，寬量國際執行長李鴻基說，台灣是全亞洲最國際化的股市，有40%的外國人在這裡買股票，外資持有台股比率，在過去20年只有升沒有降，預期未來3~5年內還會超過5成。他指出，台灣是美中貿易戰的受惠者，沒有美中貿易戰之前，台灣大部分廠商把工廠放在中國，用中國的生產資源應付國外需求。但是兩個強權的鬥爭，突然讓大家了解台灣在全球分工的重要意義。「耐吉、蘋果會打電話給台灣供應鏈，希望他們把工廠搬到哪裡哪裡，怎麼沒有打給其他地區的廠商？台商在中國打不一定能打贏，因為中國廠商有政府補助，但在中國以外的地方，應該都不會輸。」
李鴻基透露，早在半年前，不少國際投資人都打電話來，說想來看看台股為什麼這麼強？台灣的產業地位突然被全世界認同，本益比的提升，才剛剛開始。危機變成轉機，台灣站在一個過去10幾年來沒有見到過的起飛地位，很多國際投資人來台灣尋求投資機會，台股將雨露均霑。
李鴻基分析，台灣已經停止成長很久了，企業獲利不需要資本支出，所以配現金股息。過去10年來，投資台灣的人講求價值，台股有全球引以為傲的高殖利率；對外資來說，買台股就是先穩定賺4%殖利率再說，等的過程中相當於買一個不用錢的成長選擇權。但是，現在這個選擇權開始有價值了，會帶動台股本益比慢慢拉高，這都是未來會持續發生的。
12682能否重現？多數人持肯定態度。今年台股的萬二行情，時空背景與30年前已經大不相同，12682見證了前所未有的泡沫式瘋漲，現在外資以及法人主導台股，且產業多元發展，在主管機關監督下，公司治理與財報透明度也大幅提升，顯見台灣資本市場，持續奮勇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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