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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話說在前頭：我 超 討 厭 The Boys。但看到The Boys即將要被Seth Rogen等人在
2019送上小螢幕，我又有些期待。這是一種相當矛盾的情緒。
上述是真心話。更精確地講，我討厭的是這套作品剝削超級英雄題材的方式，但我並不
討厭Garth Ennis的寫作，他是一個很出色的作者。如同他的諸多英格蘭同鄉，這位來自
北愛爾蘭的漫畫作者有著極強烈的叛逆精神和個人風格。很多人可能已經透過Seth Rogen
和Ennis合作的影集而知道了傳教士(Preacher)這本殿堂級的美漫邪典之作的存在；綜觀
Ennis的傳教士、他所負責的Constantine連載(Hellblazer)和Punisher連載
(Punisher MAX)，不難發現Ennis慣於使用種種尖酸刻薄的諷刺手法和辛辣發言來展現自
己對無神論、政府和企業陰謀論、戰爭歷史的愛好；Ennis亦承認自己對超級英雄題材沒
有熱誠，所以把剝削超級英雄當作一種擴音筒，對他而言應該是沒什麼好有罪惡感的事情
。
Ennis的這種風格讓我對他一直都是愛恨交雜。我可以同理他希望美國漫畫產業不要再囿
於超級英雄題材而是面向多元發展，我亦可以同理他對美國本土的消費主義、資本主義與
保守主義的控訴；但另一方面來說，從一個超級英雄漫畫讀者的角度，我又希冀Ennis能
看出超級英雄發展至今，已經是一個極有彈性與包容度、能夠與時俱進的創作平台了。它
不光承載著一個社群的閱讀經驗，也可以是很多別的價值的一面明鏡，而不像是Ennis一
直以來認為它是的那種文化哈哈鏡，除了種種扭曲、歪斜的鏡像之外一無所有。
The Boys自2006年一路連載到了2012年底，一共出了72期。它最早在Wildstorm上只發行了
六期就遭到腰斬；根據Ennis的說法，這是因為Wildstorm的母公司DC無法接受The Boys
極端的反英雄調性所致(Wildstorm本來是獨立漫畫公司，但在1999年就被DC買去做副牌
了)。The Boys的創作基地隨後遷移到了Dynamite Entertainment，直到連載完結。在很
多意義上，這本書都可說是Ennis的中心思想大成之作，連Ennis自己都稱其是"比傳教士
更加"傳教士"的一本書"；更何況，當時的美國正處於911事件後、小布希政權對中東密集
發動軍事行動期間，政治嗅覺一向敏銳的Ennis自然不會錯過這個取材的大好機會。
多數人對The Boys的印象是書中那群目無法紀、作奸犯科的超級英雄，以及一支名為
The Boys的CIA黑部隊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極端行徑；這個印象並沒什麼錯誤，但
它嚴重簡化了Ennis在The Boys中的核心論述。The Boys並不是Mark Millar的Kick Ass，
因為Ennis的野心遠遠不只在於說明為何超級英雄不該存在，就如同傳教士也不是一個只
談宗教狂熱的作品一樣；Ennis眼中的超級英雄更接近於一種終端商品，而他要做的則是透
過描繪一個有些簡化過的、成人童話式的黑暗美國的政治風景，來讓讀者看到他認為超級
英雄這樣的概念，其源頭是哪些不管民眾營生的混帳，而其供應鏈下游在被垂直整合以後
，又是用怎樣的方式來推銷超級英雄給社會大眾，最終釀成巨大災禍。
Ennis將The Boys的世界觀架構在911後的美國─一個有著架空的911事件與美國歷史，或
者該稱之為"黑暗面"的美國。比起書中對流行文化中的超級英雄的種種獵奇與剝削，
The Boys更讓人拜服的應該是Ennis建構的這個架空史觀與它背後的可信度。這段歷史一
前一後，分別在19~22回的"I Tell You No Lie G.I."與52~55回的"Barbary Coast"被一
名稱號為The Legend(傳奇)的老字號漫畫編輯/作家，以及The Boy的前任指揮官、退役
軍人Greg D. Mallory這兩個人物給交代清楚了。Ennis選擇一個漫畫家以及一位退役軍人
當作他的歷史闡釋者，自然不是巧合。透過這兩名人物之口，Ennis意圖建立起超級英雄
的形象與美國的漫畫產業、對外軍事行動間的醜陋連結；書中真正的反派，以及帶領美國
一路沉淪的元凶，事實上不是超級英雄，而是一間名為Vought-American的國防承包公司(
簡而言之，就是打著公家名號的軍火販子)。
根據The Legend的說法，早在二戰尾聲，Vought-American就罔顧人命，在太平洋戰爭期間
為了營利而將未經過妥善調整的實驗型戰鬥機"灰熊"推上戰場，導致無數飛行員白白喪命
，而Vought-American在戰爭過後之所以能全身而退，是因為他們早早就在美國政府埋下
無數樁腳：一切都只是一樁又一樁的金錢與選票交易，只要Vought-American能夠收買的
，他們就不會放過。等到越戰期間，Vought-American推出的新武器M-20突擊步槍果不其
然再度造成軍事災難；裝配了這款步槍的前線士兵甚至沒有辦法打贏越共的游擊兵，導致
數千人在德浪河谷戰役中被殺(德浪河谷戰役也是歷史上美軍與越共第一次大型交火，
Ennis在這裡將這個事件借過來小小"修改"了一下)。
Vought-American在越戰造成的失利終於引起了關注。甘迺迪家族的巴比甘迺迪
(Bobby Kennedy)盯上了Vought，而時任總統的林登詹森(LBJ)因為與甘迺迪政治利益一致
，秘密將政府文件外流給甘迺迪成立的調查委員會。等到調查結果公開時，
Vought-American在美國政府內已經沒有任何願意伸出援手的內線了。本來，
Vought-American應該從此就這麼退出歷史的舞台，但他們並沒有善罷甘休；三年後，超
級英雄"國祖俠"(Homelander)隨著一顆彗星墜落而出現在懷俄明州，世界從此天翻地覆。
(下篇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