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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客語歌廿年 強悍客家本色「在路上」
翁嘉銘 106-04-28
前陣子五月天成軍廿年,重返廿年前公開演出的第一站「 七號公園」,也就是臺北市大
安森林公園露天音樂臺免費開唱,引發搖滾界「想當年」的一番懷舊潮。其實另一位重量
級音樂人林生祥出道也廿年了,並於五月廿日舉辦《菊花夜行軍》十五週年紀念演唱會。
因為是客語歌,在市場上不若五月天轟動,但在創作與演出水平都深受好評,論客家搖滾
或客語新音樂,開路先鋒的「山狗大」樂團一樣默默奮鬥了廿年。
認識「山狗大」樂團和認得前輩音樂人顏志文有關,也因為「友善的狗」出版他的個人專
輯《係,麼人佇,唱山歌》,後來又和陳永淘組了「山狗大」樂團,因而一下子和客家音
樂界兩位重量級人物有了連繫。
再早點是因為和陳昇相熟,連帶也跟「新寶島康樂隊」創作與演唱新客家歌的黃連煜成了
摯友;稍晚又聽到獨立樂團「觀子音樂坑」的《過莊尋聊》,且在八十六年舉辦客家庄巡
迴演唱會,並投身反美濃水庫運動,不只創作與演出教人驚豔,在當時大力聲援社運的樂
團並不多見。「觀子音樂坑」八十八年改組,名為「交工樂隊」。
這是客家新音樂生猛勃發的年代,好比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的新福佬語歌潮,由「水
晶」、「真言社」到「魔岩」唱片的「黑名單工作」、陳明章、陳明瑜、林暐哲、李欣芸
、伍佰等等,加上陳昇與新寶島、濁水溪公社、閃靈和董事長樂團等,蔚為「臺客」大觀
。
那是臺灣經濟大起飛的流行音樂黃金時代,人才、創作、演出如雨後春筍,美不勝收。細
究,還是因為走過國民黨威權時期的「國語政策」與禁歌年代,到七十年代開放報禁、解
嚴及民間意識覺醒、本土意識抬頭,都大大影響了福佬、客與原住民族音樂創作及其傳佈
,也延續了現代民歌運動「唱自己的歌」的本懷。
以客家來說,吳盛智受推崇為新客家音樂先驅,包括涂敏恆在內,留下「捱係客家人」、
「無緣」、「濃膠膠」等等作品。尤其七十五年,雲門演出林懷民舞作《我的鄉愁,我的
歌》,並出版同名專輯,收錄了「無緣」,讓群眾更認識了陳達、蔡振南與「無緣」的吳
盛智,甚至讓「無緣」成了臺灣樂史上客家新音樂的經典。
其實距離《我的鄉愁,我的歌》快十年的八十四年,侯孝賢電影《好男好女》由顏志文配
樂,寫主題曲「山歌」,並由客家名導侯孝賢親自演唱、詮釋,知名度不若「無緣」,卻
是客家電影與音樂人對母文化的一次重要的呼喚與迴響,這讓我想起十七年後,黃連煜重
拾山歌文化的使命與堅決。
包括林生祥都很推崇的國寶級音樂人徐木珍,同時也是客家山歌大師、薪傳獎民族藝人。
原本我還殘存著對客家歌謠老舊陳腐的印象,當聽了他《東山再起》專輯和現場即興演出
,都大為驚豔,不論弦仔演奏或「我口唱我心」的即興說唱山歌,都超越了時代,不可以
新舊論斷,而且賦予深致的徐木珍風格。
因而幾乎可以找到客家音樂的發展線索,不可抛棄的,一定是山歌、傳統民謠,再到新民
謠或搖滾化,然後又回到傳統歌謠裡重新滋潤再出發,不時與潮流呼應又回到鄉愁之中,
並探勘歷史,挖掘所遺忘的珍寶。「山狗大」、陳永淘、黃連煜和林生祥都走過這條路,
或在此巡迴之中,那是種旅途,是客家本色。
我不懂客語腔的區別,就像我們不一定都深知英美詩歌音韻之美,卻都能沉迷於其廣義的
搖滾音樂一樣。純由樂風及創作特質看,「羅思容與孤毛頭」樂團與「山狗大」一脈相承
,也許更阿淘一點,更鍾永豐一些;而謝宇威在流行與民歌之間;「硬頸暢流」的搖滾是
前人走過的,或掛在「山狗大」、「交工」早期一系,但更偏西方;黃子軒在交工與黃連
煜之間;劉劭希想走得更遠一點,更多元的樂風,大破大立。各有不同山路、溪河要走,
是客也十分在地。
當然吳盛智之前,還可推到曾在樂壇頗為人知的呂金守,寫過無數膾炙人口的福佬語,像
「臺東人」、「舊皮箱流浪兒」等等,七十年代開始有較多客家歌創作。和新一代客家音
樂人差別不大,因為流行音樂是講生存的,由大眾入手是途徑,從國語或福佬語切入是種
必然,像羅時豐、東東(湯運煥)或新一代的黃子軒、羅文裕也有不少國福佬語歌作品,
或客語、國語、英語混搭,傳達現代客家人的語言環境,就好比呂金守能日文、福佬客語
是一樣的。
儘管小眾,仍比先前受重視。客委會、客家電視臺與各地客語電臺推廣不無關係。雖我也
和林生祥一樣,主張金曲獎不該以語言設獎,不過每年客語獎項或鼓勵母語歌創作的「臺
灣原創流行音樂大獎」,還是有推波助瀾之用。
黃連煜常向強調說母語的重要性,沒有客語當然就沒有客家歌,甚至子弟不知自己的血脈
,不愛自己的血統,何況是語言或文化。黃連煜說:「我只能盡力忠於原味,因為生活圈
的改變,客家話流失嚴重,還包括缺乏客家經驗在內,客家音樂不只是使用客家話,更是
客家人的生活經驗。少了客家經驗,就算是使用客家話,嚴格來說,並不算是客家音樂。
」
聽聽「山狗大」早期作品如「屋背大圳溝」、「大夥房」,阿淘哥的《頭擺的事情》、《
水路》到交工與林生祥與鍾永豐的「我等就來唱山歌」到《圍庄》等等,都是浸淫於客庄
生活,並與時代脈動結合的,至今依然動人心弦。也許搖滾、民謠、鄉村,也許藍調或饒
舌、電音,但音樂人都難耐鄉愁的。顏志文的「山歌」到黃連煜《山歌一條路》,都看到
客家新歌謠的不斷推陳出新,又向傳統禮敬、學習,越城市越明白鄉土的可愛、寶貴,終
於懂得了「徐木珍」。
這廿年的客家歌演變、發展,難以簡而言之,我無法一一列舉客家音樂人及其作品,卻發
覺那軌跡像是不斷出走又回家的過程,永遠「在路上」,是客又成了主人,主人再流蕩於
外,以客為尊,久年日深豈有主客之分,好比一個圓,循環但並不重覆,在期間滲透著音
樂與生命的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