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前文,
道板原則上無意過份干涉發文者的論述形式,
但我想下面類似情況如果一再出現,對讀者及提出反論者是不健康的一種論述形態,
當然你可以說這是板僕擅加於無辜者身上貼標籤,
不過這種論述形態之所以麻煩,是建立在一種溝通文化上的鴻溝,
且這種溝通上的鴻溝『並非出於語言工具天生的限制』使然,
而是『有充分能力近乎完全避免此類溝通障礙,卻刻意不去避免者。』
以日常常見的錯誤論述型式來看,常見的種類約有上百種,
即使是板僕過去的發文中大概仍不免犯上其中20~30種,
但撇開在『行文效益』與『論述真切性』所須取得的必要平衡外,
這些論例板僕認為是必須在『板上公序良俗』之內多作討論的,
以下試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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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號4.
稻草人未滿的占卜大絕法
EX:
A對B提出反論,
B回去占卜一下(不論用自己算、手機算、隨便掰都算),
然後B就這樣講:
『唉,我今天占這個卦就覺得有事不對,一定有非常小心眼的小人來犯~』
A無論回答什麼再有理的論證,一樣使用這論證上毫無干係的方式去回覆,
這使論述的本質從論述結構及論述標的上失焦,
而演變成純粹『動機論』:『喔,你是壞人』(隱射:所以你說的一切都是不該聽的。)
那這就不是個健康的論述形式,因為我們只要用占卜去探求彼此的動機,
然後就得到一個答案,根本不需要去回應問題,再離題都沒有關係。
在這種論述形態中,
一來,占卜跟論述結構的推論大多沒有任何關係,更別提嚴謹性;
二來,占卜是一個B新開闢的『題域』,但這『題域』中,完全沒有A去插手的空間,
我們唯一可以諷刺B邏輯荒謬性的手段是:把他的形象誇張化再演一遍。
但這早已沒有討論的適切結構,其離題的程度,
甚至連哲學界常用的『打稻草人』一辭都夠不上。
(打稻草人意謂:A與B爭論議題a,A提出與a實際意義無關的b作立論或反論,
貌似在b議題上A態度堅定的勝過B的論述,即A贏了B在a議題上的論述,
這種手段雖不入流,但對於媒體和群眾來說常常很有用,
是在乎『自身』勝利重於『真理』勝利者常採用的手段。
ab兩者滿足稻草人的要件是:
『把a與b作類比或因果推論的關係必須不存在或顯不適合。』
所以這裡說這類論述形式連稻草人都夠不上,
是因為至少稻草人法A在b處還會想法子建立一定的論述結構,
但此種『占卜大絕法』針對的完全是大眾心理暗示上的訴求,
從論述看,要把它跟稻草人作類比還是太污蔑『打稻草人』。)
在一般情形下,若是板上朋友基於日常趣味偶而無不良動機的引用占卜代入論述,
這還不在板規所當規束的範圍之內,不能謂其有礙公序良俗。
然此例一演再演,把這種『大絕化的低劣論述』當成論證上出現矛盾時的典型遁詞,
甚至成為攻擊他人之手段時,這就已經完全不該一概論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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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號5.
濫用『訴諸權威法』或形塑『自己即是權威』,企圖以此心理暗示應用於無理的範疇內。
此類濫用『訴諸權威法』和一般生活中的『訴諸權威』有些不同之處:
雖然哲學上常鼓勵人們去質疑權威,但生活應世上,人不可能樣樣兼通,
常常還是要藉助專業者的知識良能。(如林杰樑醫師的報告)
所以『訴諸權威』在哲學追求真切性上雖然常構成障礙,
但不可否認的,權威所象徵的專業,常常會是生活應世上一個有效的捷徑,
老子談『有欲』與『無欲』,由此角度視之,即是在追求效益與追求真切上多下工夫。
所以健康的訴諸權威,並且能接受對權威適切有據有理的批評、質疑,
這不會是板規所需要去規束的部分。
麻煩的總是在於:『不當的形塑、訴諸權威』,
讓我們來想像一下:
『今天非常有錢的郭台銘跟皮爾蓋茲,他們分別駁斥佛教和基督教的教義解釋,
只用了「你看我們那麼有錢」當理由,並提出「所以我們解釋的才是唯一真確的」。』
在賺錢的領域上,也許他們真的是權威,也或許他們的方法極度值得借鏡,
又或許他們是與宇宙相處較為良好的一群人。
但『這不代表你可以如此無知地胡亂撈過邊』,
更別提是不是那方面專業是否具足都還沒經過檢驗,
卻自稱為權威往這裡撈界來玩一把。
的確,中國的山醫命卜相多有同通之處,
但這不表示任何一門的學問一通,就可以輕易去奪得另一個領域的話語權,
就算是易經或老子這類起源性的文章,一樣不宜濫用訴諸權威的把戲。
清大的彭明輝教授想來對基礎物理和學術應用有很傑出的素養,
但近日對核能與分析哲學界的發言,已經被踢出很多漏洞,
這些漏洞都還建築在『彭算來對該領域還有一定程度認識之上』,
但仔細想想,
很多電視上的名嘴及發言者,他們訴諸的權威常常跟他們自身背景完全無關,
這不是說你不能跨領域思考或整體性思考,
而是這類偏差式訴諸權威的話語,聽眾必須非常的小心看待,
從外星人講到預言又談到武術現場演一段,
這類內容多是滿足看熱鬧的民眾需求,實在不宜輕易的信以為真,
有些觀點看似創見,待深入該領域後,實際上可能會發現只是些不入流的錯誤。
更別提形塑自己為B領域的達人,妄以為這行為可為A議題的無力回應合理化。
板上各位師兄師姐多為飽學之士,許多人會的領域根本從來沒亮過幾次,
那多是因為他們不輕易的認為自己『已知』任何學問,所以也不想多作無謂的表示。
這可能是『需要形塑自身為XX領域達人者』所想像不到的涵養和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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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號6.
以反智話術堵人口舌
板上老臉孔應該都曉得我對莊子和當前學派部分人並沒有很好的評價,
就知識而言,莊子提『生而有涯,而知也無涯』與老子所謂『為學日益』是相衝突的,
在學習上,莊子不會是(願意去當圖書館管理員的)老子的思想承繼者,
而其他部分也常有衝突。
當前學派如耶魯大學宗教博士的某位仁兄,
他們很喜歡說:『別管那些註釋,重要的是體驗,要讀讀我們的就好。』
然而他們畢竟還是在作論述、畢竟還是在參考他人的註釋,
卻用一種很詭異的暗藏邏輯在行事:
『我是權威(先別論專業)→
我的體驗或我認為的體驗一定比外人精確→
我說古人的東西最重經驗→
但這經驗我說了算→
註釋、證據?看那麼多,窮落文字相幹啥?→
別管那些害我不能自圓其說的反證,古人的註釋方式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經驗、是創造性的詮釋!是超譯老子、孔子→
被發現錯很大也沒關係,我還有話術『通俗化總比不讀經典好!』。
(A甩了文化一巴掌,文化很生氣,A說:『我甩巴掌才有人看你,
不甩你根本沒人鳥你。你不該怪我甩你巴掌,反而我功不可沒,該褒獎於我才是!』
從這類論述方式就可以看出這人後來哲學讀不下去的根本原因在那。)』
說到底,
訴諸『一切都還是要體驗』、『許多事都要取得平衡』、『最後還是要好好作人』,
這種有說跟沒說不會差太多的論述,
是一種話術上的常見應用,
因為這種接近萬用的結語法會讓人傾向承認為對,
而人性演化的趨勢有懶得為一件無關的事花太多腦力的傾向,
所以容易藉由心理暗示產生這類結果:『一部為對,那全部應該也為對』,
然而不論是『一切都還是要體驗』或是『許多事都要取得平衡』此類論述,
事實上離真正的大絕都還很遠(通常是樸實功夫不如人的才會冀望大絕翻盤),
從哲學類的論述上非常容易提出反例,
而用這種話術的風氣,事實上也是喜歡把大眾當成傻瓜來看,
這樣的現象說到底絕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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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號7.
以沒啥關係且顯有為難的糾對尬來充當大絕
談到去陰地打坐,板僕就認識兩位,手腳功夫都是很高深的那種,只是現在沒這麼作了。
然而不管他們平日功夫如何,他們不會無聊到採用下列的論述形式:
A提反論,
B不切題回答,反倒是說:『那麼厲害,那要不要跟我尬陰地打坐去。』
(這日期還訂個七七四十九、九九八十一天之類的)
A一來搞不懂這陰地打坐跟討論的題旨有何關係,
二來在如今工商業社會也根本無法因為幼稚的意氣之爭而奉陪這種閒事,
所以A自然不把B的提議當一回事。
這又中了B的下懷,
B便說:『所以這就是不敢嘛,沒有體驗你那裡能知道?你們還嫩得哩』
說到底,這類論述犯了許多不可思議的漏洞,
其一,根本無法證明如陰地打坐的具體行為跟兩造討論題旨到底有何關係。
其二,不是非常閒的朋友,根本不可能沒事去陰地搞個四十九天郊遊團。
其三,這類新闢『題域』往往在原本『題域』根本尚未處理的狀態下提出。
其四,無論是因其一而感到困惑『無意願』參與,
或是因其二沒有那麼有閒而『不能』參與,
或是因為提案人太....而『無意願』參與,
全被提案人B矮化為『不敢參與』,
接著再用山寨板的稻草人混合精神勝利法,
A→a←B(AB討論a題)
B→b,(B提出b案:『哈,A你不敢』)
B結語:『因為A不敢b案,所以我贏了a』
這種論述形態是否健全,我想見人見智,
但讓它們形塑出一種議論文化,那我真的覺得比陰地恐怖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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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作一段論述恰不恰當的衡量,
這項行為所要求的精確度可以精到超乎一般人想像,
所以我必須坦承,用最精確的觀點來看,幾乎很難不犯論述上的瑕疵。
(如我所言,約有二十餘種我都曾經犯過。)
但這類瑕疵只要不是刻意的話術為之,是可以互相吐槽求進步的。
怎樣更清明的去看清這些低劣論述呢?
有個簡單的方式是讀書,
西哲板有提出一些書單不錯,
但對不是打算花大心思去看哲學類學問的一般族群可能多少有點不太實用,
就同樣是該板所提朱立安巴吉尼的書類,相較於『哲學家的工具箱』,
像『鴨子中了大樂透』、『新聞挖挖挖』兩本書,反而更貼近日常生活,
而對我們語言資訊的判斷有所助益。
可以更明白訴諸詩意與修辭力量的言論方式,確實操縱了許多大眾的日常生活,
但這卻不一定有助於良好文化的形塑。
為什麼老子談:『美言不信』總是讓板僕很有共鳴、深受其感動,
在於他說服我,這說服並不是訴諸於修辭的美好或詩意,更不是慷慨我的情緒,
而是一種更純然的理性。